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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学富五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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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可见,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的,被逼逼方能显现出来。
厨房里倒也万物俱全,杀了鱼洗净了,骨头菌类,一应俱全,小火慢炖,凡是能补的一应给扔下了锅。
刚过酉时,天已全黑了下来,冬天的夜总是来得特别快,千依刚把托盘端出门口,便见几个丫头小厮一应站在门口垂头侍立,甚是低眉顺眼,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杵在那儿的,见她出来,忙上前搭手。
屋门正开启着,方要踏进去,陈大人正好出来,看见她立马站到了一边,千依点点头,头冲手中的汤碗一点,笑道:“陈大人,借你们家的灶房一用,打扰了。”
陈大人忙道:“不敢不敢,是下官照顾不周还需劳动姑娘,姑娘随意就是。”说完,便匆匆往外头去,看那样子似乎是有要紧事。
屋里头,小家伙趴伏在床边,两只手手舞足蹈的不知在嘀咕着什么,有些小神秘,听见脚步声,小家伙一转头,欢快地跑过来抱住了她的大腿:“娘亲,抱抱。”
“小心烫。”千依忙闪过了他,深怕淋了他一身的汤汁,稳稳把汤碗端上了桌才抱过他坐下来,随口问道:“都跟你爹爹说了什么?”
阿宝在她怀里眨眨眼,转头问道:“爹爹,能说吗?”
云靖躺在床上,闻言含笑,不置可否。
小家伙撇着头想了半天,还是摇摇头:“那就先不说了,等以后再告诉娘亲吧。”
千依逗她,指着一半的手指问道:“那说一点点?”
阿宝踌躇半晌,愣是摇头:“半点也不可以。”
好吧……那便不说吧,千依放下他,端着盘子坐于床畔,扶起了云靖,看看云靖缠裹严实的左臂和带着些许小擦伤的右手,柔声问道:“能自己吃吗?”
云靖点点头,示意要起来,千依小心地扶起他,好在伤的是左手,行动也方便了些。
云靖接过筷子,刚吃了几口饭,眉头倏忽微皱,千依就在他旁边自然看到了,担心道:“怎么了?哪里有不舒服?”不免提起了心。
云靖只蹙蹙眉,宽声道:“没事,都成泥娃娃了。”
“都成这样了,自然该万分小心!”千依眼中隐有担忧,略带责备。
云靖但笑不语,见小家伙吃的正香,汤汤水水洒得两只袖口都湿了,并未看她只淡淡道:“听说,千依要给阿宝找个后爹?”
千依扶着他身体的手僵了僵,见他含笑而视,笑得极为温润,朗玉般的脸上星眸闪动,思绪良久,千依始终没想起来什么时候说过类似的话。
半晌只听一声低低的叹息,仿佛从胸腔处发出般似吐尽所有的冗长,他沉沉道:“若是,你真的改嫁了,”米饭的热气氤氲在两人之间,顿了顿云靖才续道,“我也不会怪你的。”
千依愣了片刻,不免心中一气,故意扶着他的手动了动,云靖一口饭顿时吃到了腮边,留下饭粒四五颗,随着他面部的抽动,一粒粒掉落而下。
千依撇过头去只当没看见,只道:“我要是找,便找个比你好十倍的。”随后便听到了他放下筷子的声音,之后再没有任何动静,千依心中暗恼,仍是转头,忍不住担心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云靖其实望着她的背影有些出神,曾几何时,千依满头的青丝已全部裹了起来,一株桃木簪挽起了她六年的韶华,哪有半分珠光金簪之色,见她转身,他淡淡含笑,眉眼微挑道:“只怕是十倍的找不到了,我既已握住便不会再放开。”温柔的话却带着霸道,语声虽淡却一语掷地。
千依心中微暖,突兀的想到那些登徒子闲来调戏的说辞,后爹之说便沸沸扬扬了,顿时恍然。犹豫了下,仍是问道:“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云靖眼神动了动,“原来陈慎可只说了一个……”
“……”千依张了张口,道:“你知道我会功夫。”
云靖应声:“三脚猫的功夫。”
千依瞪他:“能对付登徒子的就是好功夫!”
云靖神情带笑:“以后不学功夫了。”
千依翻翻眼皮:“不学功夫没办法保护你。”
“那便我来护着你吧……”他说。
陈家的后花园委实不大,才绕了一会儿便已到了尽头,可比之他们先前住的那小破屋,自然是犹如踩上了仙境的五行梯,处处是风光。
假山水榭的,虽不精致倒也舒适宜乐,小家伙拉着她已蹦蹦跳跳地在后院里饶了半天也不见疲累,小脸红通通的,脑门前一撮短发尤为挺拔俊俏,颇显生机盎然……
此时正好落起了小雪,纷纷扬扬的兜头就下来了。
小家伙伸出双手攥住一把,再摊开手心时,早已化成了雪水,他笑得欢快,蹦跶得更是来劲。
千依站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道他这捣蛋爱玩的性子像谁?像云靖,千依愣神想想,只觉雪花化成的水渍沿着脖颈的边沿滑下,登时冷起一身鸡皮疙瘩。
“夫人,下雪了!”前头女子的惊喜叫声,惊醒了贪玩中的小家伙,他正踩着石块往假山上爬,惊闻喊声,一时没抓稳便摔了下来,倒是没摔疼到哪里,只是一张清丽的小脸上,不合时宜地躺着几横泥水,委屈地憋着嘴。
千依拍拍他的小屁股:“摔疼没?”
阿宝便咬着牙:“阿宝不疼。”
“哦,不疼啊,”千依掏出帕子替他擦掉了满脸的脏水,蹲下身在他白嫩的小脸上亲了下才牵着他的小手走,低头笑道:“回去擦点药膏就不疼了哦。”
小家伙拽着她的手却不肯走,倔强道:“娘亲,阿宝真的不疼,不用擦药膏。”
千依瞅他一眼:“真的不疼?”
“不疼!”小家伙咧嘴乐呵,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龇牙咧嘴,一口白白的小牙齿森森露了出来。
“唔。”千依答应一声,便点头道:“那我们回去看看爹爹吧,他该疼了。”
小家伙犹豫了下,便点点头道:“阿宝出来很久了,爹爹会寂寞的。”反牵住千依就往前走,显见爹爹的地位还是比玩高了一点点的。
小家伙拖着她往前走,隐隐约约中,前头似有说话声,刚才那一声惊呼,似乎是陈夫人?要说在这陈府里头,陈夫人还真是个传奇人物,千依不由往远瞧去。
两厢照面之下,千依看清,正是陈夫人和丫鬟在随处观望,走在前头的女子,发髻轻垂,圆圆的娃娃脸上,一双灿亮的眼此时也正打量着她们,那女子迎面走了上来,千依正要行礼,不料她先弯下了身,恭敬道:“见过千依姑娘。”
千依忙抬手扶起她,用了人家的住了人家的,吃穿用度一样不少还要接受人家的参拜,着实觉着厚颜,忙露出笑容道:“该是我见过陈夫人的。”
那女子听了,顿时露出个大大的笑脸,娃娃般的笑容极为可爱,说不上惊艳倾城,却实在让人心生舒服。
便见丫鬟扯了扯她的袖子,在她耳边不知嘀咕了句什么,陈夫人眼眸一垂,指着小家伙呐呐问道:“哦,还要跟他见礼吗?”想来是陈慎不曾和盘托出,只交代了些礼节,其中缘由,不必想自然是云靖身份不便于透露的缘故了。
丫鬟翻翻白眼:“夫人,您怎么说出来了?那是老爷交代的。”
陈夫人想了想,便道:“他交代的?是了,他还说这段日子不要老在后花园走动呢。”她自言自语的话虽小声,可四个人就这么大点的地方,若说听不见那只能是自欺欺人了。
千依笑笑:“陈夫人务须多礼。”只是传闻中的陈夫人,怎么看也不该像是这样的,实在是怎么看也不该是那个“叱咤风云般的人物”……
陈夫人犹豫了下,含笑点点头,却仍是一俯身……便蹲了下来,指着小家伙脑门前的那一撮短小的头发奇道:“咦?这头发是怎么弄的?”
“夫人!”丫鬟顿时失措。
陈夫人转头,撇嘴道:“大不了我回娘家去,不做他媳妇了,他也管不了我。”说完便又顺手摸上了小家伙那一揪头发,缕顺了顺,乐道:“这个头发是怎么弄的?”丫鬟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呆若木鸡。
小家伙倒是不怕生,高兴道:“阿宝每天睡前都摸摸这个。”
“每天摸就成这样了?”陈夫人似乎对此大感兴趣。
“恩。”小家伙点点小脑袋,伸手示范一番,“摸摸就能睡着了。”
“哦。”陈夫人感叹一番。
几人正说着话,前头一人匆匆而来,一身的官服不用看也知道必是陈大人无疑,直到近了才发现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先是诧异了下,随即过来行礼,千依忙让他起来。
“夫人,你怎么在这里?”见陈夫人也在这里,陈大人诧异。
“怎么,难道我不能在这里?”陈夫人反问。
“不是不是。”陈大人下意识的忙摆手,干干咳了一声,轻扯陈夫人的袖子,便压低声音欲喃喃细语一番。
只见陈夫人手一扯,那只拉扯着她袖子的手生生与袖子分道扬镳,只听陈夫人郁郁道:“你去哪里了?还记不记得今天是我爹的六十寿诞?”
“夫人……”陈大人脸色白白的,也不知是不是冻的,拉下了陈夫人眼看就要触上他鼻头的手指,小声哄道:“夫人,我们先回屋吧,回屋再说。”
陈夫人扭过头去,气闷道:“不回!你都不要我了,我还回去做什么!”完了,眼泪一落下来,控诉一声,“陈慎!你要休就休吧,我出家做姑子去……”语声呜咽,手指一收,掩面而去。
“夫人!”陈大人脸色一白再白,再也没看众人一眼,便直直追了上去。
正待感叹两句,耳边一声无奈嘀咕:“又来了……”丫鬟一转身,也撇撇嘴拣路去了,留下千依和阿宝两人面面相觑。
“娘亲。”阿宝拉拉她的手,问道:“娘亲,他们都跑去哪里了?”
千依低头,道:“他们玩捉迷藏呢。”
小家伙仰头看看她,咧开小嘴咯咯笑道:“娘亲骗人,明明是人家小夫妻闹别扭了。”便摇头晃脑道:“俗话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只要睡一觉便没事了。”
千依诧异的低头瞧着自己的儿子,才五岁的儿子,他何时竟懂了这么深奥的道理?于是探问道:“夫子就教了你这个?”那夫子还真是了不起……
小家伙摇摇头:“夫子每天只会摇头晃脑,那是爹爹说的。”
千依点点头:“哦,爹爹真是学富五车”……
小家伙似是兴致高昂,乐道:“爹爹和娘亲是小别胜新欢,所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不会分开,阿宝永远是有爹疼有娘爱的宝,不会成为那孤单漂泊、孤苦无依的草!”
小雪初下,晶莹色的天空,让冬天的黑沉多了分亮丽,小雪落在阿宝的脸上,给他红红的小脸添了分亮色,千依细细看了看,不禁点点头,颇为感慨:儿大了,居然都懂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