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乌雨降阳

41、哥哥

　　于修夏和他久久对视，最终笑了，很温柔：“行吧，我知道了。”
　　他知道陆辰的答案，更知道陆辰想为之前说过的那些伤人的话补救，随便为他做点什么。
　　“你车停在哪？”
　　陆辰滞了一下：“挂号大厅外面。”
　　于修夏给陆辰指路，两个人很快回到顺延路，于修夏住的地方离他打工的那家重庆火锅店不远，但路是相当的绕。
　　饶是陆辰记性再好，不一会也晕向了。
　　于修夏有点想笑：“在这停下吧，里面的胡同太窄，过不下车。”
　　此话不假，胡同多过一个人都有些困难。
　　于修夏下车后，打开手机的灯，对陆辰说：“你在这等着，我很快就好。”
　　陆辰这边点头，那边在于修夏离开几分钟后果断下了车，偷偷的跟在他身后。
　　胡同里没有灯，一片漆黑，脚下铺着一层油光水滑的青石板，脱了皮，一股难闻的腥臭味窜的他胃里直翻滚。
　　墙角边摆着四五个大垃圾桶，垃圾溢了满地。
　　走到快见光的地方时，他看到于修夏蹲下身子，抱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自言自语了一句：“你怎么受伤了？”
　　陆辰这才看清，于修夏抱的是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猫。
　　他继续尾随于修夏来到破筒子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海居然还能有这么脏乱差的地方。
　　这感觉很像纸醉金迷之后的一壶酸梅汤，余味的苦涩冲淡了所有靡烂的芳香。
　　于修夏抱着流浪猫上了楼，陆辰紧随其后。
　　于修夏打开那扇生了锈的铁门后，呛人的霉味扑面而来，陆辰忍不住咳嗽几声，又赶忙捂住了嘴。
　　于修夏已经朝后看去，发现他，皱着眉头问：“你跟来干嘛？”
　　陆辰有些尴尬：“我……我来看看你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于修夏“哦”了一声，走进房间。
　　四十平米不到的地方，只放了一张床，一个柜子和一方矮桌，没有空调，只有一台落地风扇，水泥皮半挂在墙上，手指轻轻一碰就能脱落。
　　屋子里夏天热冬天冷，玻璃窗上浮着一层黑乎乎的油污，外面咣咣当当的响，隔壁是一个正在施工中的工地。
　　陆辰心里一刺，站在门口，半天没动弹。
　　于修夏以为他嫌弃屋子狭仄破旧，弯下身子利索的收拾了几件衣服：“走吧。”
　　陆辰锁眉：“于修夏，你就住这种地方？”
　　“这种地方怎么了，你不知道吗，奢华的至深处，是被藏起来的腐朽。”
　　陆辰没有其他意思，他就是不明白于修夏跟他闹什么，非要吃这个苦。
　　于修夏走了几步，想起怀里的猫：“哎呀，这个怎么办？”
　　陆辰看着脏兮兮的小家伙：“从哪捡的扔回哪。”
　　“你这人真没同情心，它受伤了。”
　　流浪猫的左前腿撕开了一个很深的伤口，于修夏刚才给它找了块纱布系上，此刻已经浸透了血。
　　“这附近有兽医院吗，先给它看看伤吧。”
　　陆辰不喜欢猫啊狗啊之类的动物，对它们自然没有太多余的同情心，有点不耐烦了：“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于修夏不理他，抱着流浪猫：“不用你帮忙，我自己去找。”
　　陆辰一把接过他手里放衣服和日用品的塑料袋子：“麻烦！”
　　半个小时后，陆辰就近带于修夏来到一家私人诊所，兽医给流浪猫包扎好伤口，又给开了点涂抹的消炎药膏。
　　于修夏思索之下，决定先养着小猫，可医院不能带宠物，于是朝陆辰投去求助的目光。
　　陆辰装作看不到，心里兀自别扭，这人第一次求他，竟不是为了自己，为只猫。
　　“那行吧，我问问顾逸能不能收留它。”
　　“给我！”陆辰一把抢过他怀里的猫，脸色臭出天际。
　　于修夏想笑，忍住了。
　　当天晚上，于修夏住进了医院，陆辰照看他挂完点滴，带着猫咪回了闵行区的公寓。
　　他对养宠物一窍不通，只好把猫交给了阿姨。
　　第二天一大早，他买好早餐又去了医院，医生正在查房，等着给于修夏挂点滴的小护士调皮的跟他开着玩笑。
　　于修夏脸都红了。
　　陆辰气的想直接扭头走人，实在不明白于修夏怎么到处招桃花，还他妈男的女的都招！
　　算了，陆辰咬了咬后槽牙，他爱咋咋，交男朋友还是女朋友是他的自由，傻不拉几被骗了也是他活该。
　　小护士跟医生一起离开，陆辰才一脸不爽的走到病房。
　　于修夏有些吃惊：“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不用来了吗？”
　　“刚巧路过。”
　　“这样啊。”于修夏并没有怀疑他的话，接过他手里的南瓜粥，插着吸管喝了起来。
　　陆辰看他吃的挺香，扯了扯嘴角，意识到什么，又迅速拉平。
　　陆广洲随后打电话催他去公司，陆辰说自己有事下午再去。
　　他看着于修夏挂完一天量的点滴，给人叫好外卖，才放心离开。
　　于修夏住了五天院，陆辰就顺路陪同了他五天。
　　到出院那天又专程过来接人，好巧不巧遇到了顾逸。
　　于修夏心道自己又不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重获新生，这俩人犯的着那么兴师动众。
　　陆辰觉得犯的着，顾逸也是。
　　于修夏站在两个人跟前，脑壳子直疼，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可真是出息了。
　　陆辰烦躁不堪，刀了他一眼：“你愣着干嘛，上车啊！”
　　于修夏“哦哦”了两声，赶忙走到顾逸身边，打开车门，对陆辰摆了摆手：“这几天辛苦你了，那我先走了哈。”
　　陆辰气崩：“于修夏！！”
　　于修夏伸出手，对他比着心，用口型说：“爱你吆～”
　　陆辰的火气被他彻底点燃，这他妈是拿他寻开心呢！
　　他飞快的朝于修夏冲去，恨恨的想，今天逮着了人，非把他……
　　但突然，他猛的怔住了。
　　于修夏已经跟只野兔子一样，坐进车里，催促顾逸：“我们快走！”
　　陆辰追了个空，干站在原地，七窍都生了烟。
　　刚刚，他在想，要是逮到于修夏，非把人……干死，让他还这么胡乱撩拨人！
　　顾逸把于修夏送到出租房，抓了一把头发，支吾道：“那什么，修夏，你最近有空吗？”
　　于修夏合计着他应该有，点头。
　　“上次说吃饭，到现在还没去上呢～”
　　“那去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当顾逸那么忸怩。
　　其实，自从知道于修夏喜欢男人后，顾逸再看到他时，已经无法跟从前一样自如了。
　　他由最初的不可思议到如今的坦然接受，已经达到质的飞越，觉着喜欢男的也没什么，况且于修夏这么好看。
　　两个人约好时间，于修夏跟他告辞。
　　刚走到胡同口时，陆辰就给他打了电话。
　　于修夏故意耍了人，心虚，不敢接，直接切断。
　　陆辰催了命一样继续打，连打六通。
　　于修夏想，要不干脆给他拉黑得了，陆辰便发过来一张猫咪的照片，附加一条信息：［猫在我手上。］
　　潜台词，哼，你还是乖乖来找我吧！
　　于修夏忘了还有这档子的事，无奈给人拨了回去。
　　连拨六通，陆辰都直接挂断。
　　直到第七通，他才接了起来，说：“现在出来。”
　　于修夏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这玩意报复心还真强：“你在哪？”
　　“你家楼下。”
　　于修夏认怂，老老实实去找了人。
　　陆辰正依着车子抽烟，看到于修夏过来，掐灭烟蒂，冷冰冰的对他说：“上车。”
　　“我的猫呢？”
　　“在我家。”
　　于修夏叹出一口气，乖乖上车，陆辰脸色稍霁。
　　并没有用多久，两个人到达目的地，于修夏跟着陆辰坐上电梯，准备抱了猫就走，至于陆辰的人情，来日方长，以后再还。
　　人这辈子，总有那么一个人，你愿意接受他对你所有的好而不觉得亏欠。
　　可是现在，他终于无法心安理得贪心陆辰的善良和温柔了。
　　陆辰打开门，一只通体白乎乎的猫跳了出来，直接窝进于修夏怀里。
　　于修夏惊喜：“呀，我都认不出来了！”
　　小家伙洗干净了原来是只白净的狸花猫。
　　陆辰关上门，问于修夏：“吃饭了吗？”
　　“没呢。”
　　“我也没有，那你去做。”
　　于修夏转过身子：“想得美！”说完朝大门口走去，腾出一只手要开门。
　　陆辰走到他身后，胳膊从他腰肢绕过，一把握紧他的手掌，“咔哒”一声，将门锁住了。
　　于修夏呆了片刻，回头，鼻尖擦过他的嘴唇，因为距离太近，呼吸纠缠在了一起。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沉默着。
　　一秒，两秒，……漫长的几分钟过去了，空气烧的火热。
　　“别走了。”陆辰说。
　　于修夏心脏狂跳：“……什么啊……”
　　“于修夏，搬回来吧。”
　　于修夏收回自己的手，转过身子，后背紧紧贴在门上，陆辰顺势把胳膊搭在于修夏头顶，以此受力，这样的姿势，完完全全的把于修夏圈在了他怀里。
　　“你也闹够了吧。”
　　于修夏方才还柔和下去的心脏蓦的又硬了起来：“我闹什么了？！”
　　“我知道我那天说话过分了，是……是我不好，我这几天一直去医院照顾你，车接车送，热脸贴冷屁股……于修夏，这样，你气也该消了吧。”
　　“没消。”于修夏其实并不是气他，喜欢这种事，不能因为另一方不参与，就全盘否定他对自己做过的所有事。
　　他就是不喜欢他，又有什么错。
　　当然，理智上这样想，情感不认同要任性，于修夏重复了一句：“就是没消。”
　　陆辰闭了会眼睛，似是下足了决心：“我错了。”
　　于修夏：“……”
　　“你还要我怎么做？”
　　于修夏思索了一会：“……那，喊我声哥哥。”
　　“嗯”，陆辰看着他的眼睛，说：“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