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终蔽》阵雨九九

28、铁柱

　　“我们以前一起养过一只小猫，叫铁柱。”谭镜低下头勾起了嘴唇，脑海中逐渐浮现那个毛茸茸的小身影。
　　“不过没养多长时间就死了，被闻幕启杀的。所以我们分手了，就这样。”谭镜叹了口气，缓缓抬起头。
　　方钧行看着难得低沉的谭镜，没有开口，眼神示意让谭镜继续讲下去。

　　“我家那边呀讲究‘贱名好养活’，希望咱们的小猫可以健健康康的长成猫奶奶，要不，就叫铁柱吧！听着就气血足，女孩子就是要这样嘛。”谭镜靠在闻幕启身上给小猫起名字，闻幕启把下巴搁在谭镜头顶，轻轻点点头。

　　铁柱是闻幕启带回来的，是一只漂亮的阿比西尼亚猫。
　　圆头圆脑的小崽，来时还裹着层厚布，看见谭镜就喵喵叫。起初谭镜是坚决不同意养猫的，他和闻幕启白天上课，晚上上班，根本就没有人有时间照顾一只猫，谭镜更是不理解为什么一向冷淡的闻幕启会突然带回来一只猫。
　　“万一闻幕启是想跟我一起养猫增进感情呢？”谭镜这样一想，心里马上好受了不少，毕竟之前看那些情侣必做清单写的就是想要进一步增进感情，最好一起养只宠物。
　　闻幕启把铁柱轻轻地放到谭镜手上，他笨手笨脚地接住，僵硬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直到铁柱贴着谭镜的胸膛发出均匀的呼噜声，谭镜用指尖轻轻戳戳铁柱的头顶绒毛，铁柱像是感到呼唤般蹭了蹭谭镜的手指，就这样，闻幕启甚至什么都没说，谭镜就这样被铁柱征服了。
　　之后的日子，两位刚刚晋升奶爸的谭镜和闻幕启开启了带娃模式。
　　两个人轮流在没课的时候照顾铁柱，那段时间也是谭镜第一次发现，闻幕启其实很会照顾人。
　　他会在铁柱睡觉的时候笑意盈盈地盯好久，会把铁柱爱吃的不吃的食物做成便签贴在冰箱上，会在和铁柱玩耍时和它鼻子贴鼻子，他总是耐心地收拾掉铁柱脱落的毛，甚至会把谭镜衣服上的几根猫毛全细心粘掉。
　　两个人会一直研究铁柱的食谱，一起购物，一起给铁柱配餐，给铁柱选购玩具，谭镜甚至都减少了和朋友聚餐次数，只要有时间就回去陪着铁柱。
　　那段时间谭镜的朋友都打趣他，“要么说孩子能拴住妈呢？”谭镜总是骄傲地把铁柱的照片给身边人展示，那段时间谭镜和闻幕启的相册也被铁柱占满，两个人的关系也前所未有的和睦。
　　谭镜本以为铁柱的出现，真的改变了闻幕启，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
　　那天刘君奕请假，谭镜只能一个人顶两个人用，在酒吧忙的不可开交。回家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他轻手轻脚地打开玄关的一盏小夜灯，就在他低头换鞋时，闻到了一阵腥味。
　　谭镜皱起眉，轻轻叫了声闻幕启的名字。
　　无人回应。
　　谭镜换好鞋走进了客厅，却发现厨房还亮着灯。
　　已经凌晨三点了，为什么厨房还亮着，谭镜记得，闻幕启从不吃夜宵，不仅如此，他还有点强迫症，绝对不可能忘记关灯。
　　谭镜又试探性叫了声闻幕启的名字。
　　“咣当。”
　　无人回应，本来死一般的安静中却炸开了一声金属掉落的声音。
　　在这个漆黑安静的夜，这一声着实下了谭镜一跳。
　　他猛地拉开门。
　　闻幕启背对着他，血腥味扑面而来。
　　讲述到这的时候，谭镜崩溃地捂住了脸，双手不住地颤抖，这个人缩成一团，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抬起头。
　　“铁柱死了，他还那么小，他那么小。”谭镜仰起头，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眼泪却垂直地从眼眶正中簇簇地滑落，由于仰着头，眼泪的流速很慢，缓缓流下两道水痕，在下巴上汇聚成一大滴，重重往下砸去。
　　“我上网查过了，虐猫的人好多都是反社会人格，他们是天生的杀人犯。”谭镜只是停顿了一下，就状态就恢复到正常。
　　“这之后，他有说什么吗？”方钧行放缓语气，示意旁边人给谭镜拿些纸巾。
　　谭镜摇摇头，突然仿佛嘲弄地笑了一声。
　　他脸上带着泪，嘴角却弯起好看的弧度，没被擦去的泪滴汇聚在浅浅的沟壑里，形成微小面积的河。
　　“他什么都没说，我们再也没见过。”
　　谭镜是个挺认命的人。
　　闻幕启也许就是他命里最大的坎。
　　那个人冷暴力他，他认了，那个人从来不在乎自己，他认了，那个人对他隐瞒了所有，他也认了。
　　可是他就是不懂那个人为什么要那样对铁柱？
　　明明是他要养的，明明是他一声不吭带回来的，明明是他一直照顾的。
　　以谭镜对闻幕启的了解，这里面百分百有误会，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不愿意解释一下？
　　为什么什么也不说？
　　为什么要丢下他一个人？
　　不是说好，贱名好养活吗？
　　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全都是骗子，去死吧。
　　什么奶爸，什么情侣必做清单，什么闻幕启，都去死吧。
　　谭镜刚刚失去他们的铁柱，紧接着，闻幕启就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