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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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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姐和化妆师被抓去坐在了椅子上,猪人一脚踢开了龟导的壳,提溜起满脑袋血的吴恙,也按在椅子上。
三个人,各坐一方,猪人首领在空位坐下。
“规则很简单,四个人,谁先赢,谁活。”
众人还有点懵,都没反应过来,明明刚才还视他们如牲畜的猪人,怎么突然拽着他们玩起了游戏。
“只能活一个?”化妆师开口问。
猪人微微点头:“你们三个人里只能活一个。”
牌桌上的三人面色凝重。
“具体游戏规则是:唬牌。”
猫姐和吴恙愣了一下,没有听懂,设计师解释道:
“唬牌就是扑克牌里除去大小王,玩家轮流摸牌,直到牌摸完。如果用麻将应该是去掉东西南北中发。”
“出牌时要倒扣着打并喊牌,下一个人需要猜你喊的牌和出来的是否匹配。相信则无事发生,打出的牌放入牌堆;不信则需要亮牌,如果匹配,猜错的人需要把牌堆里的牌收到自己手里;不匹配,出牌的人收牌。”
“直到牌打完,手里牌最多的人输。”
猪人点点头,道:“对,那开始吧。”
围观的猪人们哼哧着重新洗好麻将。
吴恙挑眉,突然发现了问题。
如果按照这个打法,他们三个人每个人都按照自己出的牌喊,谁的牌都不会多,最后只有猪人会输。
那怎么才能做到三个人只活一个?
但总之,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出什么麻将喊什么,这样结束时大家手里的麻将数量都一样。
他抬头,恰好和坐在对面的化妆师对视了一眼,目光交错,确认彼此有着相同的想法。
手边的猫姐依旧绞着眉,还在消化规则。
吴恙挪动着依旧被捆在一起的脚,在桌子下面踢了踢猫姐。他的小腿钝痛,可能是骨头断了。
猫姐抬头,吴恙偏过头,以猪人看不见的角度朝她比嘴型道:
「跟着我」
游戏开始。
猪人为首,畸形三指捻出两块上绿下白、通体温润的麻将,猪嘴开合,道:
“一个一万。”
吴恙随后,他毫不畏惧,甚至当猪人首领偏过右脸,用唯一一颗漆黑的眼珠盯着他时,他还挑衅地冲猪人扬起嘴角。
刚刚被群殴过,他的手指反向弯曲呈现诡异的弧度,因为剧痛在微微发抖。他推出一块麻将:“我信,一个九条。”
猫姐忙道:“我也信,一个三筒。”
化妆师:“信,一个五条。”
再次轮到猪人,吴恙瞬间紧张起来,他死死地盯着长长的猪拱嘴,等待着它会对三人消极的应对方式做什么反应。
猪人依旧声如洪钟:“不信。”
他翻开化妆师牌面,五条。
莫名的,三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这个游戏对他们来说,最考验的是人性,哪怕有一个人动摇,三人维持着的牌数相同的局面就会被打破。
唬牌继续,重复之前的操作。
轮到吴恙的时候,猪人首领突然开始和他搭讪。
“知道为什么我们在吃人之前,还要玩一局游戏吗?”
吴恙目不斜视:“信,一个五条。不知道。”
“我们不像你们,一群自认高贵的家伙。以为自己多进化了几千年就可以对其他物种肆意屠戮。”
猫姐小心翼翼地出牌:“我信,三饼。”
吴恙抬眼,瞥了猪人一眼,平静道:“弱肉强食是基本规则。如果按照你的观点,你们应该先讨厌自己,因为你们吃掉了更弱小的卷心菜;再去讨厌卷心菜,因为它吸收了弱小的水蒸气和阳光。”
猪人没回复他,一只独眼紧盯吴恙。
唬牌又过两巡,猪人再次不信,再次翻开化妆师的牌,符合她所说,猪人罚牌。
在轮到吴恙时,猪人首领又一次开口:“在很久之前,我见过你。”
吴恙只当他是在干扰自己,出牌的手依旧稳当:“信,一个二筒。”
“这次捉你们来吃,也是因为看见了你。”
猫姐谨慎地看看吴恙,又看看猪人,一字一字,说的很缓慢:
“我信,一个七条。”
“我猜你不记得了。也应该不记得了,人是活不了这么久的。”
吴恙没理他,专心盯着手里的牌,大脑飞速运转:现在他们每个人手上都只剩三块麻将,猪人轮轮都输,手上还有二十颗。只要他们三人在最后三轮不撒谎,最后麻将全在猪人那儿,他们三人均为零,持平。
化妆师摊开手:“我不信,一个二筒。”
吴恙和猫姐同时抬起头,震惊地看向她。
吴恙没有撒谎,他刚刚出的就是二筒,所以设计师手上不可能还有一个二筒。
化妆师在撒谎,她要干嘛?
化妆师的目光越过两个同伴,落在猪群身上。
她掀开猫姐的麻将,确实是七条,随后提起嘴角,笑得像一个单纯的孩童:“我输了,该拿牌了。”
紧接着猪人道:“我也不信。”
翻开设计师的牌,确实不是二筒。
前面一轮所有牌面归拢到设计师手上,一时间,她成了桌上牌最多的那个人。
吴恙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刚刚猪人并没有说,是输了的人死。
三人里活一个,而唬牌只能一个人输,那么也可以是三个人里输掉的那个人活下来。
在设计师说规则时,他并不是没想到这个可能,但是无论如何,三个人保持牌面一样,才能钻猪人规则的空子,最大可能地让三个人都活下来。
可设计师在大家手上都只剩最后两块麻将时倒戈,三人持平的场面瞬间被打破。
化妆师特意避开了两人的注视,没有任何解释。
猫姐和吴恙对视了一眼,她心中更是百味杂陈。玩到现在,她也理解了游戏规则,在设计师选择“不信”的瞬间,就猜到了对方的意图。
刚刚在草棚里,自己居然还试图挡在设计师面前,替她抢两分活路……真是可笑。
猪人那一对纯黑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些东西——笑意。
这场十分简单的游戏里,猪人首领像是那个高坐在庙堂之上,冷眼旁观三人,在看见三人各不相同的皮囊的那刹,也就看穿了他们的内心。
屠刀高悬,冷光在刀口处闪烁,和窗外月色一样寒气逼人。
“最后一轮了,”猪人呵呵笑道道,“快要决出结果了。”
“我们继续。”
“等等。”吴恙突然道。
化妆师的反应比猪人还快,杏眸瞬间锁定了吴恙。
猫姐觉得她的反应有点奇怪,不像是算计他们后阴谋得逞的得意……反而有点紧张,又有点焦躁。
化妆师只打量了吴恙数秒,移开眼,开始漫不经心地到处看。
吴恙往后一靠,双手放平,摊开在桌上。
他的西装早在救化妆师时被群猪围殴撕掉,最后一件灰色衬衫上也布满了血迹,满是脏污。但他此刻的体态却看不出半分窘迫,而是慵懒地占据着椅子。
麻将间传来清脆碰撞,他直接展示了他的最后一枚麻将:六饼。然后慢条斯理对着猪人首领道:“你一开始说的三个人,是哪三个人。”
“是不是,不包括唐云烛,只有我、阿猫和龟导。”
一旁猫姐瞳孔瞬间放大,对啊,从开始到现在,猪人一直说的是“三个人”,可是加上昏迷的龟导,明明是四个人被它们绑架。
唐云烛是化妆师的名字,猫姐作为导演助理,尚且只记得她姓唐,经吴恙这么一说,才想起她的全名
墙角发出一声突兀的撞击,龟导原本正偷偷伸出四肢,趁着大家专心打麻将时往外一点点地挪,突然被cue到,吓得猛地钻回壳里,一不小心还撞到了墙角。
围观的猪人踹了他一脚,踩住龟壳,嬉笑着把它当成足球互相踢。
麻将桌上,死一样的寂静。
唐云烛没有为自己辩解,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眼神飘忽,到处乱瞄。
吴恙转向她:
“从头到尾,关于游戏规则,一直是你在引导我们。”
“在这场牌局里,你其实和他们是一伙的对吧?”
吴恙看似潇洒,实则后背的衬衫早就被冷汗完全浸湿。衬衫下肌肉紧绷。
他看着猪人。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没进化好的野猪还是鬼魂。住在深山里废旧村庄、还穿着破古装的猪头人,让人很难不去往牛鬼蛇神的方向想。”
“你刚刚说的我都听明白了,你们吃人是为了报复人吃猪……有意思的想法,我居然还不能反驳。”
他一边努力地乱扯吸引猪人的注意力,一边在下面偷偷挣开脚上的绑绳,甚至还帮忙解开了猫女被绑着的双脚。
“牌桌上,四个人玩牌,两人勾结,这个牌,没必要打下去了。”
话音刚落,他单手掀翻了牌桌。
猪人首领后退几步,其余群猪一拥而上,吴恙拖着有点瘸的右腿,躲过带着恶臭的硕大拳头,冲向首领。
群猪拥着他,怒嚎着,举着斧头和柴棍砍向他。反而没猪注意到猫姐。
猫姐瞬间明白吴恙的用意。她没再管化妆师,忍着眼泪,冲向大门。
吴恙正被一拳头揍在后背,满眼金星,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今天我要死在这儿了。
眼见一带着腥风的斧头朝着自己脑袋劈过来,而他被两侧猪人紧紧挟持着躲闪不及。
他闭上眼,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出现。
一串清脆的敲门声猝然响起,打断了围殴。
敲门声很有节奏,透着礼貌,在深山里显得突兀又诡异。
他睁开眼,群猪也闻声望过去,只见门口的猫姐正尴尬地猫着腰,胳膊下面夹着龟导,手刚放在门把手上。
敲门声还在有规律地响着。
吴恙抬头,从群猪中伸出一节藕白色手臂,稳稳地按住了即将落在他头顶的斧头。
唐云烛挡在他身前。她居然单手擒住了那把斧子,木质斧柄在她的手里弯曲,狰狞木屑刺入手心,而她却像毫无感觉似地紧握着斧柄,瘦削的身体爆发出与之不匹配的力量。
敲门声还在响。
猪人首领和同伴面面相觑,最终派出一头猪人上前开了门。
门开,山风首先窜进来,奔入破屋,裹挟着寒意,扫遍屋内每一个人的身体。
门外面站着一个男人,他一身黑衣,月光下照得他皮肤近乎透明般雪白。
他抬头,鹰似的眼神扫过屋内每一处角落。不知道是不是吴恙的错觉,男人似乎在他这儿停留了片刻。
男人开口,不出意外,声音很冷,像雪山脚下乍融的冰泉水:
“我叫柯安,我是来加入这场游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