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途暗柳末路花》尽尔辞

4、第三章 乱我心者

　　古罗马的2月是处决犯人的月份，因此当一年只有365天时2月只有28天。
　　我是3月被处决的犯人。
　　3月1日是周日，众人返校的日子，我入校的日子。
　　那天父亲又着急了。我们没有一起去过兰城这种大地方。我刚长大成人；母亲常住家乡，已然对这里生疏。只有父亲算得上熟悉那些四通八达的拥挤路桥，能对付过来四面林立的霓虹灯。而他怕因为发生各种意外而耽误时间，因此一路上都焦躁不安，脾气不太好。
　　他开车送我到校，而不是把我和大小行李扔进车站就轻松了。没功劳也有苦劳。因而我总不能再火上浇油，只能悄悄消化心里的情绪。母亲也尽量去安抚几次生气的父亲。
　　进了市区，行进速度越发滞缓，一路走走停停。我又是第一次出远门，只觉自己和那些塞满了后排和后备箱的行李一样腹中鼓鼓，翻江倒海。难受的感觉堵在胸腔，想吐又吐不出。
　　后来我发觉，生活里刹车和启动的震颤频率逐渐到了低谷，也不再牵动我的情绪。因为我离开家了。
　　而偶尔的长途车程会引发嗜睡或胸闷等晕车现象。但这一次经历并不是起点，只是催化剂。晕车的症状早有苗头。
　　第一次来到学校，没有学生卡的我用大包小包的行李和一张溜滑单薄的录取通知书得到了通行机会。闸机太窄，我不知如何扶着箱子通过。犹豫的门卫从里面拽过我的行李箱，用上了年纪的高亢声音教育我：“这不就过来了吗？”
　　好像是吧。所以推箱子的人到底是怎么过去呢？好几年之后我才发现其实自己早就会了。但不是在正门学会的。
　　那之后我都避免推着箱子通过正门的闸机，而是偏爱校园南侧和角落里的电控小铁门。可用时间是肉眼可测的，也没有近在咫尺的看门大爷。
　　推行李箱过闸机是在地铁里熟悉的。
　　有热心的学姐学哥帮忙搬行李。我们学院学生大都是女性。学姐挑小物品拿倒也可以理解，因而我没有像鄙视传闻中这样做的学哥那样鄙视她。当我复盘到自己此时的心态时，已然是几年后，这时的我已经完全不鄙视这两位了。
　　东西很多，一次并不能搬完。
　　一位将和我一起寄住在学姐寝室中的同学很善良，和我一同去学校正门接应其他行李。一个来回足够我熟悉往返的路线，这条路贴着学校的南侧，无法了解其他地方。
　　收着被褥的包裹和卷起的床垫比我的父母还要显眼。校门不准进，他们似乎已经在大门外站了好一会。我开始在路上对着手机打字回消息，同时和新的伙伴不断交流着。
　　同伴似乎对于我家的大阵仗有些惊讶，但又很快恢复了平静的神色。我对于自己的微表情捕捉能力还算自信。
　　同时我对自己的脆弱心理也很了解。是的，其实我觉得新人生活就是很丢人，比如什么提着繁重的行李来回跑，或者叫父母在大门外等我这种。好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