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愿》爻湾湾

2、再见

　　开学快一个月，在此期间陆樱总是去找靳越。

　　他向她发过脾气，但到最后实在是没办法，靳越甚至是恳求她离自己远点。但陆樱还是一日复一日，不辞疲倦的向他讲述有趣的事。

　　靳越觉得她和尹秦一样，总是打不走也骂不走。渐渐的，也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在。

　　这次放学，陆樱还是在他身旁。

　　“我跟你说，今天我们班主任，也就是你们数学老师，那娃哈哈老师哈哈哈。他今天在那里讲笑话，简直了，他模仿的也太生动了。”

　　“嗯，他确实还挺好笑的。”

　　靳越这冷不丁一开口，把陆樱都给惊了。

　　“你…这一个月我这么烦你，你第一次回答我！我终于是黄天不负苦心人，熬出了头啊！”

　　靳越不解。

　　“这是什么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陆樱点点头，非常认真。

　　“你愿意打开心门了，这就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啊。”

　　靳越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这种话。

　　他觉得怪稀奇的，还有一点触动。

　　“谢谢你。”

　　“不客气啊。”

　　陆樱就这么在他旁边蹦着回家了。

　　·

　　上学这段时间，校内关于靳越的传闻越来越多。

　　虽然他学习成绩又好又长的帅，但大家更注意的还是他的那些经历。

　　有说他是小说中的落魄男主，有说为什么一个神经病还能来上学，万一伤到同学了怎么办。

　　他们班的人大部分倒还算好的，只是小部分爱嚼舌根，再加上靳越休学前本来就很受欢迎，于是他生病了的事传的校内人尽皆知。

　　更多的人是在婉惜，曾经那样成绩优异的青春少年如今却被病痛折磨。

　　很多女生去他们班门口去看他。

　　因为靳越越那个位置总能直接透过窗户看见窗外的雨景，因此他总盯看窗外发呆，有时还会数着窗上的雨滴一颗一颗的连在一起，又成股的一串落下。

　　靳越看的出神。

　　那些女生只能看见少年的后脑勺，但还是看得出他的变化。

　　她们都只是觉得靳越又帅学习又好，只有一个确实是真心对靳越。

　　此时一位扎着丸子头的女生被其他人挤到边上去了，她只能透过窗角那一点空间去望。

　　她并没有能够让人惊艳的美貌，但看起来却也是干净清澈的长相，她也没有令人羡慕的成绩。她仅仅能够让自己引以为傲的只有从小跳到大的芭蕾。

　　所以她只是站在那里所有人就能被她的气质所吸引。

　　然而即使是这样，她在靳越面前还是非常自卑。

　　“宁蓓，你在这里做什么？”另一个女生看见宁蓓，伸手招呼她。

　　女生身体一顿，一开口声音都显得沉闷了。

　　“我……没什么。”

　　她并没有让别人知道她的暗恋，因为她害怕。

　　“喔~我懂，你也是来看靳越的吧？”女生把手搭在宁蓓肩上。

　　宁蓓苦笑。其实她有点反感像这样的肢体接触，但这样的不适比起被那个女生说中心事的难堪杀伤力并不大。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宁蓓迅速弹开，向那个女生随意挥了挥手。在要过靳越班门口时最后向班里望了一眼。

　　少年又转回了头，正在安静的写作业。

　　奔跑起来的风带动了宁蓓的碎发。

　　她一口气跑到了操场。

　　雨已经停了，天边的碎光一点点透过云层，直直落在她身上。

　　雨过天晴的凉风一阵又一阵，直直吹进她心里。她虽然还在大口喘着气，身上却都是凉意。

　　她觉得靳越变了很多，高了，瘦了，却没有了之前的那份青春意气了。

　　·

　　高二那年他休学，很多人都在猜原因。

　　包括宁蓓。

　　但大家猜的越来越离谱。

　　本来是说以他的家庭条件和成绩一定是去国外进修了。传到后面居然说他是犯事了被抓进去了。虽然很离谱，但还真有很多人相信了。

　　宁蓓不相信任何说法。

　　她认为靳越不是出了什么大事的话是不会突然和人间蒸发一样的。

　　她也曾去问过他的那些好友，他们却一个也不愿意透露半分关于靳越的事，只一个劲地回答“不知道。”

　　但她发现了，他的那个发小尹秦也不见了。

　　她再次去询问那群兄弟。

　　他们被戳中心事，几个男生瞬间露出脆弱的一面。看她确实对靳越是真的关心，就告诉了她。

　　尹奏死了，在他面前死的。

　　刚知道这个消息时，宁蓓不愿意相信，世界上竟有如此出人意料的事，一个人怎么能说走就走了呢?

　　但后来，她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她一天一天的等着，她觉得靳越一定会回来。

　　现在，他真的回来了，这是她与他的再见。但她又突然不想他回来了。因为她不想他回来了遭受着这么多非议，她只想让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过完这一生，这是一个卑微的暗恋者对喜欢的人的真诚祝福。然而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老天爷也不愿意让她实现。

　　·

　　“哈喽哇帅哥，请问我今天是否也有幸与你同行呢？”陆樱在靳越快要走出班门前突然蹦到他面前。

　　“随便你。”靳越看着只刚从他肩膀那里露出一点头的小不点，心中已然无所谓。

　　靳越没注意到的是，周围还没有散去的同学都在盯着他。

　　“马上中秋啦，你会和家人一起吗？”

　　靳越一愣，眼神中多了几分沉默。

　　“不会。”靳越过一会儿又补了一句，“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不好意思啊，我不该提的。”向来总是在靳越身边叽叽喳喳的陆樱也有了难得的安静。

　　靳越觉得陆樱简直是太神奇了，每次他都会想和她吐露一些自己埋藏已久的心声。但他终究还是没说，因为他觉得没必要。

　　“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其实都可以和我说。”陆樱抬起头看着他。

　　秋风簌簌，一阵阵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形成龙卷风一样的漩涡，把那些青春的烦恼和忧愁卷进去。还没走过，那风又安慰似的撩起两人的发丝。少女的眼眸中盈满了皎白的月光，水波流转，他看见的是坚定。

　　“……嗯。”靳越被这样的坚定烫了一下。他还是不理解，为什么她要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

　　“我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靳越先开了口，虽然这话题仓促，但却是他第一次听见她名字的感受。

　　“你的也是啊。你知道吗，我妈妈喜欢樱花，所以给我取的这个名字。”

　　“那你呢？”

　　陆樱点点头，“我也喜欢。”

　　靳越想了想，樱花很好啊，热烈，纯洁，高尚，她也有这些特质。

　　“很适合你的名字。”

　　“是的，一听见就会想到我吧。”

　　远处的宁蓓就跟在他们后面，静静的看着。她慢慢放缓脚步，直到看不见靳越的身影。

　　2018年9月20日

　　她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我之前一直以为，所有人都会在我生病后远离我，至少我的父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但是还是有人愿意一直靠近我，即使我赶她骂她都还愿意与我分享这世界美好的事物。

　　……她是第一个。

　　·

　　这晚，尹秦站在靳越的面前，他说了些什么，突然开始猛的奔跑起来。周围景物瞬间变成天台，靳越拼命的向前跑，却越跑越慢，他发不出声音，只能不停的跑。尹秦当着他的面从天台跳下去，靳越却怎么也跑不到那个边缘，他努力伸手去够却也够不到。

　　他的泪水已经糊了满脸。突然，他的眼前出现了很多黑色的鬼影。那些鬼影的脸上手上全都是血，有的头烂了半个，有的眼睛被戳瞎，只剩下空洞的眼眶。它们不停的绕着靳越说：“你怎么还不去死。”

　　靳越还是喊不出声音，他的心脏很闷，闷得根本喘不过来气。他大口喘着粗气，手不可控制的剧烈抖动，腿直接软了。他闭上眼睛，双手抱住头，在心里祈求这些怪物能不能放过他。

　　眼角的泪水滴下，靳越的脖子像是被勒住了，根本呼吸不上来。他只能不停的挣扎，挣扎……

　　靳越猛的坐起来，他才发现刚才是一场梦。他尝试着发出声音，听见的却是难听的嘶哑的残破音调。他呆呆的盯着窗外，胸脯还在起伏，背上已经湿了一片。

　　窗外夜色正浓，远处还有星光点点。但在靳越看来，却像是藏着未知的危险。

　　他再也睡不着了，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不是风吹的，是那些鬼在对着他的耳朵吹气。他只能把自己蜷缩起来，安慰自己都是假的都是假的，过一会儿就会好的。

　　他明白，自己又发病了。

　　第二天早上，靳越终于又熬过一晚。他眼底乌青，身体的每一处都显露着他的疲惫。

　　“恭喜你，又活了一天。”他在心里默默想着。

　　现在的他只想好好的躺在床上休息一番，没有一点点力气去干别的事情了。

　　·

　　对于靳越的请假，大家似乎也并不意外。

　　宁蓓有些担心他，想去他家看看。但纠结自己要以什么身份什么理由去呢？

　　放学后，宁蓓拿着临时从超市里买的零食，按响了靳越家的门铃。她简直要紧张死了，手心里沁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宁蓓干脆直接拿两张纸握在手里吸着汗。

　　等了一会儿才听见门开锁的声音。

　　靳越打开门一看，发现这人根本不认识。他礼貌性的询问：“请问你是？”

　　宁蓓迅速看了他一眼又迅速躲开目光，她听见了自己心脏重重的砸在胸腔里，她的呼吸也显得有些粗重。

　　“我…我是你的同学。听说你请假了，老师让…让我来看看你的情况。”

　　靳越用带着一丝狐疑的眼神看她。

　　“我现在很好，明天就可以回学校了。请你帮我转告那位“老师”，谢谢她的好意。”

　　靳越再说到“老师”时格外加重了语气。

　　宁蓓瞬间感到非常窘迫，恨不得立马原地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