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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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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无咎近日收获两条最新消息。
好消息,东方盛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坏消息,东方盛好像在躲着他。
那日他在院中赏花,丛丛掩映的翠绿茂竹遮住他与身边盘膝而坐侍卫的行踪,却遮不住墙头上越过的一道黑影。
侍卫步惊蝉正要起身,忽然发现对方并非什么大胆贼人,而是这栋宅子的主人东方盛。
他的脸上显出迟疑。
言无咎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翻墙的东方盛。
言无咎:嗯?这又是怎么了?
他早就习惯东方盛时不时做出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并将这些一并归类于“风土人情”。不过此刻看着步惊蝉也摆出难以理解的模样,好奇道:“你们堂主……很喜欢翻墙回家吗?”
步惊蝉沉默片刻。
步惊蝉:“不,属下还是第一次见堂主……飞檐走壁回家。”
也就是说,东方盛此举不太寻常喽?
言无咎挑眉,生出几分好奇来。
“我们去找他。”他道。
步惊蝉没动,脸上迟疑之意更浓。
“怎么了?”言无咎半晌没见他动静,疑惑问道。
“这,属下斗胆揣测,堂主这般不走寻常路,是否是不希望我们知道他回来了呢……?”
的确有这种可能。
但是这跟言无咎又有什么关系,他都看到了,东方盛藏也没用。更何况,不同寻常的举动就代表有故事,这种时候,打对方个措手不及才有意思。
言无咎神情不变,只是又重复一次:“推我去找他。”
好吧,东方堂主走前说一切但凭言大夫吩咐,如今堂主假装尚未归家,没有重新发号施令,自然一切还是听言大夫的。
步惊蝉:“属下遵命。”
路上有婢女经过,看样子是自他房里出来的,见他二人过来,还想上前阻拦。
步惊蝉:“这位是言大夫,东方堂主走前吩咐,见言大夫如见他本人。”
女子身影一顿,微微颔首后就快步离开了。
言无咎一怔:咦?东方还说过这种话?
不过不受阻拦是好事,不然也不能这样偷偷过来吓他一跳。
原以为他跟之前一样打算偷偷洗澡或者酝酿什么惊喜,结果言无咎进门看见他背对着正门坐在那里,连轮车经过回廊的声音也没听见,想来是在发呆。
哇,偷偷摸摸翻墙回家就是为了发呆吗?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走寻常路。
好在,看起来什么伤也没受。
既如此,那么……
他开口:“你回自己家还要翻墙,是想躲着我吗?”
原也只是调侃,没想到对方当真被吓了一跳,连手中杯子也摔落在地,形容间甚是无措:“无咎哥?你什么时候……不,我没有、我只是……”
言无咎听他吞吞吐吐,言行又失状,玩笑心淡下去,倒真生出几分担忧,他摆正姿态,眼含关切,轻声问:“怎么,发生了什么事?”
“不,没什么……只是舟车劳顿,我想先休整一番,再去拜访你。”
他这样说着,姿态却并不自然,明显是有所隐瞒。
怎么出去一趟,说转性就转性,还有小秘密了?言无咎茫然。
但是他对此想得也开,点点头:“好罢,你休息,我不打搅。惊蝉,我们走。”
“等等,”东方盛喊住步惊蝉,对着他道,“近日辛苦你了,你下去吧。”
随即又对言无咎道:“无咎哥,我送你回去。”
他推动轮车,冰冷的视线对上还欲拍着胸脯说自己完全不累的步惊蝉,原本只是打算表表忠心的侍卫立马噤声,使出轻功便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现场。
言无咎背后看似没长眼,实则三百六十度无盲区关注事件发展,将两人一来一回看得一清二楚。
待步惊蝉离开,他讥诮道:“东方堂主可是担心我去到什么不该去的地方,要亲自监督我回房?”
东方盛盯着他乌木般的润泽长发,眼神暗沉,声色却如常,带着些恰到好处的委屈:“无咎哥怎能这样想我,这府中哪里你去不得?”
言无咎似笑非笑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东方盛明显是怕言无咎真的生气,他停下推车的动作,快步走到言无咎身前,蹲下身子、抬起头看他,一双手不知有意无意,放在言无咎膝头。
他双眼中有细碎光斑,看起来很是纯真赤忱:“无咎哥,我是认真的……不止是我府邸,只要是我势力所及范围之内,在能确保你安全的情况下,你哪里都去得。”
言无咎托腮看着他,不发一言,像是在判断他话中真意几许。
东方盛被他盯着,便有熏熏然之感,更想要证明自己。
他道:“我的卧房、书房……无咎哥想去哪儿都行。不然,我们现在就去书房中看看!”
言无咎制止他打算起身的动作,神情中带着些散漫,还有隐藏很深的一缕餍足。这种不同寻常的情绪像是某种压抑本性许久的野兽,获得满意的款待后,既满意,又勾起更多的贪欲。
言无咎微微眯起双眼,细细品味了这点久违的欲念。
紧接着,他垂眼望向东方盛,声音有些飘忽。落在唯一的听众耳朵里,如同缥缈仙乐一般:“好了,与你玩笑的。我也乏了,送我回去就好……你此去一趟甚是辛苦,是该好好修整一下。”
东方盛再次被他体贴到,定定望着他许久,才勉强控制自己移开视线,嗯了一声,再缓步回到他身后。他推动轮车时,不受控制地看向自己放在对方身侧的两臂——仿佛能将这个人彻底圈在怀中。
但是这种妄念,因为对方的温柔,仍旧克制的只是妄念。
他不会做任何对方不喜的事。
清风吹拂过道路两侧竹林,竹叶摩挲,沙沙声如串铃轻摇,车轮压过青石板,石板缝隙间偶尔迸出细碎轻响。东方盛走得很慢,在背后目不转睛的盯着言无咎,他悄声地深吸气,鼻息间仿佛有缱绻的暖香涌动。
这样悠闲的午后,与那人如竹一般修颀纤长的背影一同烙印在东方盛的脑海中,宛如千金得来的水墨绘卷,顿笔风干后,珍而重之的裱好,放入珍贵回忆里,历久弥新。
……
打那以后,在言无咎这儿东方盛变得神出鬼没起来。
用早膳时见不到他还算正常,言无咎基本没有哪个早晨是起得来的。但午膳晚膳东方盛都跟言无咎错开来吃,就很奇怪了。
放在此次出行之前,东方盛恨不得品茶的时间都和言无咎坐在一起,更别提用膳。
因此如今的躲避,便格外显眼。
言无咎看在眼里,没有声张。
这天晚上,言无咎待在自己房中,靠在东方盛专门带来的美人榻上看话本,话本中的什么神鬼妖怪全都要喜欢上书生,给身子给钱,有的还得心甘情愿共侍一夫。言无咎一边嫌弃一边又忍不住看这些写话本的究竟能臆想到什么地步,看狐狸变成美人看到一半,听见门外方静叩门:“言大夫,用膳了。”
言无咎懒得吃。原本就是装样子,想尝个鲜。结果在黑木崖上吃来吃去就那么几道菜,还有什么多吃的必要。再加上这几日东方盛刻意躲着他,有双眼睛都能看出来。他住在人家家里,哪有让人家躲着他的道理。
故而他没去开门,只伸手随意推开窗,露出一条缝来,对着屋外道:“不用备我的份了,我修禅定,过午不食。”
方静听罢,不再劝他,恭敬退下。
又过两日,东方盛前来拜访他。
“无咎哥?你在忙吗?”
言无咎手里拿着一本游记,“嗯”了一声。
来人沉寂约有半盏茶的功夫,言无咎都以为他要走了,又听见他幽幽开口:“无咎哥在忙什么呢?”
这次声音更近了些,言无咎抬头,就看见他停在窗边,自向外开的窗缝中露出一只带着哀怨的眼睛。
哟,他还哀怨上了?
言无咎挑眉,抬手露出在看的那半页游记,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不是看见了么?”
说完,他就直起身子,用拿着书的手去够窗户。还未摸到窗撑,就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
东方盛的手掌烫得像块火炭,是不是习武之人都有满身火气?言无咎有些诧异看向他握住自己手腕的姿态,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拿走了游记,又被一股巧劲儿将手推回屋内。
随后,他再次听到东方盛的声音:“无咎哥,在忙吗?”
言无咎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笑声刚落,就听见推门声,随后是东方盛先斩后奏:“无咎哥,我进来了。”
言无咎没了游记,卷自己鬓边的头发玩,随意道:“稀客,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我这个闲人?”
被言无咎不轻不重怼了一句,这人脸上却泛起一丝薄红,他快走两步,来到言无咎身旁,试探着如往常般坐在他膝边。
还顺便替他盖上了半边蚕丝小被。
言无咎见他这样做派,只觉得稀奇,上下打量他,也不说话。
他又静默半晌,才道:“这两日……是有些忙。”
紧接着,像是怕言无咎多问似的,迅速转移话题:“我听他们说,你最近不去用晚膳了,这是为何?”
言无咎笑一声:“他们没同你说么?我不信。”
东方盛皱眉:“修禅定……修那玩意儿做什么?”
“外道之人,修个非想非非想处天罢。”
对此一窍不通的东方盛迷茫:“这又是什么拗口令?”
言无咎瞧他一眼,不答话了,懒洋洋往身后倚,没想到半路,却被拽住了手臂,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横抱住。
“这是做什么呢?”他推一把东方盛的胸口,将自己半边身子悬在外边,脊柱旁边就是锐利硬木桌角,竟也不觉得危险,只有东方盛骤缩瞳孔,一把揽住他的腰,手背青脉撞到桌角也不言不语。
他的手放在言无咎腰上时,极细微的颤了一下,像是转瞬即逝的躲闪,紧接着又下定某种决心似的,牢牢地依附在了言无咎腰身上。
“我错了,无咎……哥,我错了。”他低低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