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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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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依依,永远是舒城的江边。
一红衣少年将手中石片向江中抛去,百无聊赖的看着它打出了几个零星的水漂。
“公瑾你这样读书会不会把脑子读坏?”
一侧的另一个却斜躺着,头枕在他的腿上,厚厚的竹简遮了大半个脸。
“孙世兄脑子那么好,不也还是只能跟我在这儿呆着?”
“喂!你什么意思啊你!父亲那是看我年纪小才不让我跟着去讨董卓的!”毕竟是孩子心性,孙策立刻跳脚起来,差点儿没把腿上的周瑜掀到水里——“本来就心烦的紧,你还说!”
周瑜笑了,像是很欣赏他气鼓鼓的样子。
孙策见他居然嘲笑自己,更是不忿,盘了腿便背对着他坐着,一声也不吱了。
“孙世兄你真小气……”周瑜见他不理自己,便只好收了书简,附在孙策耳边——“本来过了晌午想找你去摸鱼呢……”
“真的?”孙策立刻回过头来,刚才的不快一扫而光。
结果又见周瑜脸上浮现了“果然如此”的笑容。
“周二你诚心是不是你!!!”孙策挥拳上去便打,挨打的便只能左挪又闪,过不了一时,两人便在沙地上滚了起来。
“别……别闹了……”折腾的实在是累,周瑜总算是把身上压的死沉的孙策甩了下去,他们便这样并肩躺着,望着头顶的晴空。
“公瑾……”孙策稚嫩的脸上,竟也浮现出了一丝认真,乍一看去,也有了几分英雄之色了。
“说真的……我可不能一辈子,就只看见舒城这么点儿的天。”
“放心吧孙世兄,天下这么大,五湖四海,将来陪你一一平定,有好多大鱼大虾等着我们抓呐!”周瑜看了看他,惬意的闭上了眼。
“那,那你将来可跟我一起平定天下啊!不许赖!”
“不赖。”微风拂面,青春年少。
方伯进屋,就见一片狼藉,所有的金银细软均被洗劫一空,连几张值钱的瑶琴都不见了。
“二公子!不得了啦!”情急之下,便大声喊起来。
“何事?”只见他家公子从内室走出,手里拎一个包袱,一身劲装,像是要远行。
方伯已经知道,这个“贼”是谁了。
“公子你这是……”
“喔……”周瑜说话间又低头收拾,似乎在看看还有什么没带走。
“东西我都卖了。寻人去。”
“老奴多嘴……找孙公子?”
周瑜只微微一笑算作是回答。
“可……分别这么多年,公子可还知道他变没变吗?”
“啊……”周瑜抬头捋捋乱发,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腰肢。
“不是太清楚啊……”说罢便看向方伯,递给他一张地契,整了整行装,准备出发了。
方伯反应过来追到院子里,只看到一个打马而去的背影。
可是既答应了要陪他平定天下,我不能失约啊。
孙策,我可没赖。
我来了。
“吾以此众取吴会平山越已足,卿还镇丹阳。”孙策坐于军帐,甩给周瑜这样一句话。
周瑜的脸色忽然变得不大好看。
“末将遵命。”
转身而走,连个惯常的笑容也没留给他。叫亲兵牵上马便出了大营。反正行军数月,无甚重物,正好一身轻装,快马回程。
“你站下!”刚疾驰了一里不到,便听见了那人在后面霸道的叫喊。
虽然万般不愿,还是下了马,躬身一礼。“孙将军何事?”
孙策追的气喘不止,面色变得更加纠结。“我问你……你……真不懂我叫你去是什么意思?”
只是不语。
怎会不懂,从小时候起,他的心思,又何曾瞒过自己的眼。只是气他平平一句便赶自己走,帐内无人,却连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被你恼的我都忘了……”孙策又猛喘了一阵子,从身后拿出一方锦盒,启开,一件织锦外袍便躺在盒底。
“瑜生平不喜无功受人之禄……”
“你给我少废话!”不由分说的,那人将袍子披于自己身上,有力的臂膀环上肩。
很温暖。
“总是大晚上的跑出去观星……”孙策一面打量着是否合身,一面絮絮道——
“也不知添衣,风寒露重,你死了我找谁平天下去。”
“什么时候也染了这犟脾气,越来越像我……”又忿忿的说了一句,孙策轻拍了一下马股。
“上马,走吧!”仰头望着马上自己,眉头展开,竟是开怀一笑。
“瑜生平不喜无功受人之禄……”见那人轩眉一扬似又要发作,蓦地心绪大好。
大大方方还他一笑——
“受了将军这件锦袍,便从袁术处盗些兵马钱粮,权作一报吧!”
扬鞭促马。不用回头,也能想见那人的笑意,定已染满了眉梢眼角。
溪畔初春。芳草萋萋。
“公瑾,孤明日便成亲了。”
日光晴好。斜倚着一株枝茂大树,随随便便施了一礼——
“臣,贺喜主公。”
还未说什么别的,那人的气息便凑近来,强横的一如往昔。一臂支撑于树干之上,将自己围在了他高大的身影里。
“别以为多了个女人,我就会放过你。”
狡黠一笑,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
“主公莫怪,为臣者愚钝,不知主公龙阳之好,喜欢男人。”
耳垂一阵刺痛。是他不由分说的咬上,呼吸的阵阵热气撩拨的人心慌。
“孤不喜欢男人。”
“只喜欢你。”
刹那感动。就势亦咬上他的颈,将眼前那人推到在半人高的草野里。
跨坐于他身上,解了发冠,低头望着那不可一世的家伙——
“臣将功折罪,今日助主公修习房中之术,以备明日之需,可好?”利落的扯了碍眼的腰带,见他眸中闪动着火焰,触手便是滚烫的体温。
“……谢主公恩准。”
“嗯……房中之术?” 那人嚣张的笑,放任指尖在他的胸膛上游移。
“这世上有何女子……能难伺候的过我的建威中郎将?”
用一个吻。封住了那闲不下的唇。
“少废话。”
那日溪边的蔓草,却暖过了次日洞房的绣被高枕,红烛罗帐。
“公瑾,可要记得我们的誓约。”
“等哪日天下平定了,我便陪你好好研习音律,泛舟五湖,再不见这刀光血影了。”
“战事部署已定……公瑾你先镇守巴丘,用不了几时,我们便会再见。”
“用不了几时……”
“再见。”
数载恩义,便如一梦。韶华方醒,却已白头。
孙权褪去周瑜大丧的麻衣,已有月余了。
忽然想起叫史官呈笔录来看看,是否有甚纰漏。
在周瑜之事的末尾,见了这样一句话。
“大都督呼故讨逆将军名讳,遂卒。”
孙权拿过案上竹刀,轻轻的,将那一行刮去了。
这是不应为外人道的一段往事。薄薄的竹简,又怎能承载它的分量。
这是一段终将被历史遗忘,湮没的往事。
关于……一双英豪,几许诺言,两处生死,十年守候——
一片,
大好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