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了，又如何？》樱井悠

1、初遇，篮球（1-6）

　　1、

　　新生报到那天，凌川来到寝室，将自己的行李往铁床上一扔。按照学号来排，这张床，就是他大学四年睡觉的地方——下铺。
　　抬起头来一看，上铺已经来人了。
　　学校发的统一的枕套、枕席、床单、凉席，整整齐齐的铺在床上，1127——上铺兄弟的号。
　　四人的寝室，凌川是第二个到的。
　　看看对面靠墙一字排开的组合式书桌，最右边的那张书架上已经放了书，全部都是教科书，高数、物理、英语、无机……不到十本，在三层的书架上孤零零的站着。
　　凌川扫视了一下四周，呵！这家伙的家私还真是少得可怜，除了学校统一发的，一套洗漱用品以及桌上的一个正在凉水的水杯，他没有看到其他的东西。
　　凌川叹了口气，看看自己的老妈，明明每个周末都可以回家，却偏要怕这怕那地给他塞了满满一大皮箱加一超大旅行包的东西。这两个碍眼的大家伙，要争取今天送回去。

　　9月的天气，仍是蒸笼一般的闷热。
　　习惯了家中空调的凌川，在寝室里待了不到5分钟便开始受不了，恨不得一头钻进等在楼下的轿车里。
　　俯身打开大皮箱，一阵翻腾，凌川找到了电扇，插好电，吹上，稍稍缓和了闷热的感觉。
　　被自己翻乱的行李散了一床，凌川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逞强的谢绝了老张的帮忙，要是有他在，现在只要吹吹电扇就好了。
　　不过，代价恐怕就会是老爸一整晚的“谆谆教诲”，那样的话，还不如让凌川去跳楼来得痛快，还是自己动手吧……
　　凌川挠挠头，开始着手整理自己的东西。

　　听到开门的声响，凌川回头一看，高高瘦瘦的一个男生，白白净净，板寸，白衣，黑裤，T恤被汗水湿透了贴在身上，秀气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双细长的眼睛正在打量自己。
　　看到凌川，他微微点点头，薄薄的唇向上扬了扬，算是笑着打了招呼。
　　没说一句话，男生径直走到自己的桌前开始收拾书包。
　　凌川愣愣地看着他把高数，英语和两本学校发的笔记本以及一个旧旧的笔盒放进黑色的书包，提上凉在桌上的水杯，准备离开。
　　感觉到一直未移开的视线，男生转头，仍是面无表情的开口了：“我叫篁青。”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凌川不好意思地笑笑，“嗨！我是凌川，就睡你下面，以后多多关照。”
　　“嗯”了一声，篁青提起书包，走出宿舍，轻轻合上门，消失在宿舍里。
　　凌川有些懊恼，没想到摊上了这样一个闷葫芦。

　　下午4点，凌川终于千辛万苦的收拾好了自己的细软，高级竹席、电扇、凉拖、护眼台灯、占了整整一层书架的CD，与篁青的简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着还算整齐的书桌和衣柜，凌川都有些佩服自己了。
　　后到的室友都是本省的，一样爽快的性子，一样洪亮的声音，三个人嘻嘻哈哈的，一会儿便称兄道弟了，知道了凌川是本地人，又是三人中最大的，当下便认了他做老大。
　　凌川还是第一次做老大，很兴奋，想想自己1米90的身高，一身结实的肌肉，倒也像个老大的样子，于是便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看来坚持住校是对的，离开宿舍时，凌川想。

　　坐在老张的车里回家时，凌川看到篁青瘦瘦的背影提了一个馒头，正向教室走去。
　　凌川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去上自习了……

　　2、

　　带着老妈的千叮咛万嘱咐，凌川正式进入自己的大学生活。
　　帅气的外形，爽朗的性格，让凌川在班上的人缘不错。
　　住校生活没了老妈的碎碎念，老爸的大道理，耳根清静了不少，凌川为此高兴了很长时间。
　　电脑进驻寝室后，凌川和老二，老四（他们后来知道篁青应该排老三。）便开始没日没夜的拼大菠萝，或是红着眼踢FIFA搓侍魂。
　　篁青其人，就像空气一样，几乎可以当他不存在。
　　每天早晨三人还在梦头大睡的时候，篁青就起床，无声无息的离开了；深夜，三人还在大力拼杀的时候，篁青回来，同样无声无息的洗漱睡下，也不抱怨什么。
　　要不是后来老二发现篁青爱打篮球的话，凌川还以为篁青是一个无欲无求，只知道自习的圣人。

　　篮球场上的篁青，冷静，沉着，漂亮的上篮，运球，往往能引起场下一帮女生的尖叫。
　　没有多久，院里便有了“梦之21班”的传说，有了凌川和篁青的21班，在篮球场上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凌川的中锋，篁青的后卫一上场，院里的女生就开始沸腾。
　　难怪体育部长无奈的说：“篮球赛根本就是凌篁二人的球迷见面会。”
　　为了吸引眼球，提高“收视率”，搞活院里的体育生活，体育部长只能背着男生们杀人的眼光和女生的惊声尖叫，隔三差五的搞场篮球赛。

　　一传十，十传百，期中刚过，生药学院的体育部长就收到了信息学院的挑战书，看来凌篁二人的名声终于传到了号称全校第一的计算机系篮球队耳中。
　　院里的女生一收到消息，马上行动起来，开始四处活动，大肆宣传，把一场篮球比赛渲染得像生死决斗一样。
　　迷恋凌川的宣传部部长，甚至指挥手下的干事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出了两大张精致的海报，放在校内最大的食堂门口以造声势。
　　信息学院的宣传也不是省油的灯，利用其占有广播站的优势，天天早中晚大搞音效攻势。
　　结果，离比赛还有一个星期，校园里已是硝烟弥漫，原本小小的比赛，升级为赌上两院名誉的决战。
　　女生们发挥大串联的作用，生生把本来无关的其他学院女生分为两派，大一女生较多站在生药一边，大二女生则更多的在计算机一边，大三大四的男男女女们则抱着凑热闹的心情等待着下个星期六的来临。

　　进入期中考试后，凌川他们更少见到篁青了，连打篮球他也很少参加。
　　为了即将来临的生死决战，体育部长火急火燎地把篁青从图书馆拖了出来，又在生物工程系里挑了几个好手，凑成一队，开始训练。
　　几天下来，倒也有模有样。虽然平时老输给凌篁二人，但大敌当前，便都放下了私人恩怨，丢小家顾大家了。
　　五个主力间的配合也愈发默契，这样的状况更是让全程陪练的女生们信心大增，越发不把对手放在眼里了。

　　星期六早晨，阳光明媚，体育馆里人声鼎沸。
　　宣传部长含情脉脉的鼓励凌川，说是灿烂的阳光将会为生药而辉煌，她对生药篮球队绝对有信心。
　　“一切就拜托了！”娇滴滴的声音让凌川大热天里不禁打了个寒颤。
　　扭头看看坐在板凳上换鞋的篁青，火红的队服衬得他越发白皙，脚上的球鞋刷得干干净净，只是是最最普通老式的那种。一张扑克脸还是不见起伏，只是细长的眼睛里不时闪过一丝兴奋。
　　呵！这家伙也是斗志昂扬嘛！

　　3、

　　“第一”的称号果然不是盖的，凌川和篁青一上场，就被防得死死的，平时两人的配合几乎打不起来。
　　看到防守篁青的球员又高又壮，凌川有些担心要是冲撞起来篁青是否吃得消，篁青的身高倒是不输给对方，就是在体型上相差太远。
　　对凌篁二人的严防死守，为队里另外三人提供了得分的机会，19班王浩的三分远投连连得手，20班李军，钱肖二人的快攻也拿下不少分。
　　上半场结束时，40:38，生药这边落后两分。

　　五个人一下场，等在场外的拉拉队女生马上端茶送水递毛巾，服务周到又热情；体育部长和宣传部长也一个劲儿的在一旁打气说一定能赢。
　　凌川有些烦躁：“靠！那个山一样的中锋把我防得死死的，真想给他脸上一拳！”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宣传部长送上的饮料，又继续对篁青说：“篁青，防你的那人太壮实，小心不要受伤了。妈的！这计算机的人都是吃啥长大的？一个二个长得那么壮！”
　　旁边的女生大笑起来：“看看你不也壮得跟牛一样，问问自己不就得了？”
　　篁青有些喘，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把毛巾盖在头上，一口一口的喝着饮料。
　　半晌，他抬起头对凌川说：“下半场你要灵活点儿，防你的那人右边总是有空档，你可以从他右边突破；防我的人我自然会甩掉，我们的配合还是照旧，速度稍微快一点就行了。”
　　顿了顿，篁青转脸又把另外三个人下半场的站位、防守，对方弱点交待了一番。
　　大家都有些惊讶，没想到篁青把一场比赛分析的透透彻彻，提出的对策也是滴水不漏。
　　钱肖有些不服气：“有那么神么，你？上半场你不也被守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凌川早已习惯篁青的打法，白了钱肖一眼：“你就照着做吧！保你没错儿！你要强的话，出名的就是你了！”
　　钱肖刚想顶回去，就被篁青打断了：“不要争了。钱肖你要不想听也没事，就照你上半场的打就是了，不过要注意体力的消耗。上半场的快攻耗了你不少力气，下半场省着点儿用。”
　　一句话正中软肋，钱肖瘪瘪嘴，不再出声。

　　计算机的16号怎么也想不通，上半场屡屡得手的贴身防守，为何在下半场却毫无作用。
　　篁青总是在他做出判断的前一秒将球出手，不是投进篮筐，就是准确无误的传给凌川，看看防凌川的中锋也是力不从心，凌川灵活的脚步让他有些跟不上节奏。
　　凌篁二人的配合不断攻破对方的防线，再加上三分远投以及钱肖的助攻，距离比赛还有5分钟的时候，生药以78:67领先，场下的女生喊声震天。
　　计算机队有些急红了眼，连连犯规。
　　篁青在计算机16号身后跳起来准备接李军传过来的球，却被16号一肘击在胃上，倒了下去。
　　16号连忙道歉，对着吹哨的裁判说自己不是故意的，裁判摆摆手算作防守犯规，示意篁青罚球。
　　篁青捂着胃从地上爬起来，站了一会儿，慢慢的调整自己的呼吸，拿起球，两罚两中——82:69，距比赛结束还有1分钟。
　　场下的人都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大一女生更是雷鸣般的加油。
　　生药的五个人相视一笑，计算机西不败的传说没想到会破在他们手下。
　　长长的一声哨音，宣告两院篮球大战的结束。
　　球场上的十人很有风度的互相握手，寒暄。
　　胜利的喜悦，浮现在生药每一个人的脸上。

　　凌川注意到篁青的脸色有些白，匆匆与对方握手以后，便到场边找了个地方靠墙坐下了。
　　走过去刚想问他怎么了，另外三人兴冲冲的跑到篁青跟前，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篁青原来是上半场保留实力，没想到下半场的局势让他算得准准的，钱肖更是拍着篁青的肩膀说真是服他了云云。
　　篁青笑得有些勉强，左手悄悄的捂在了胃上，他不想破坏别人兴奋的心情。
　　“哥们儿！还坐在这儿干嘛？走！让秦亮请咱们大搓一顿去！咱们干掉了计算机，也算是给他体育部长挣足了面子，要乘机狠敲他一笔！”钱肖一把拉起坐在地上的篁青，准备去敲诈体育部长，没想到篁青踉跄几步，满头是汗的倒在了地上。

　　4、

　　五个人吓了一跳，凌川抢前一步扶起篁青，发现他浑身冰凉，脸色煞白，满头冷汗，已经晕了过去。
　　一旁兴奋中的体育部长、宣传部长以及一帮篁青的拥护者看到他晕倒，纷纷围上来，又是询问，又是乱着要怎么办。
　　凌川被他们闹得头大，烦躁的大吼一声：“你们烦不烦？又不是死人了！叽叽喳喳嚷嚷什么？钱肖，你帮我把篁青送到医务室去，其他人一边儿待着！估计是低血糖，顺便看看他的胃怎么样，我看他被撞了以后那里就不太好，老是用手捂着。”

　　医务室的医生大婶很和气，看了篁青的状况，就给他灌了些加葡萄糖的温水，再让凌川他们把他扶到一边的病床上休息。
　　没多久，篁青似乎醒过来了，可脸色仍是不好，眼还没睁开，手就先捂上了胃。
　　凌川一看，忙跟医生说了篁青比赛时被撞的事。医生听完，给篁青检查了一番，原本和蔼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凌川和钱肖手心里捏了一把汗，想问，又不敢吱声。
　　等到篁青完全清醒过来，刚睁开眼，医生就拿了几片药让他吃下去，又语重心长地问：“同学，你告诉我，上一次吃饭是什么时候？吃的什么？”
　　篁青眨眨眼睛，想了一会儿：“昨天早上吃了两个包子，后面不记得吃过东西了。”
　　旁边站着的二人一听，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居然还坚持了一整场球赛……
　　“你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年轻人营养是很重要的！这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又受到撞击，胃当然受不了，所以才会痉挛啊！竟然还打了一整场篮球，我真是服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吃过止疼药，胃痛缓和了不少，篁青有些虚弱的笑笑，今天服了自己的人还真是不少。
　　“再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撞的那一下没什么，主要是长时间不进食造成胃痉挛。你们扶他回去，给他喝点粥什么的，清淡一点，不要太多，不然胃也会受不了的。”
　　凌川和钱肖扶着篁青离开时，医生还特地嘱咐：“同学，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再这样下去会引起胃溃疡的。”

　　回宿舍的路上，凌川又把篁青数落了一顿。篁青低着头一言不发，等他发作完了，才分别对凌川和钱肖郑重的说了“谢谢”。
　　凌川一愣，火又上来了，这个高级水泥脑袋看来对他的话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正想开口间，已到了宿舍。
　　骂归骂，关心是另一回事。
　　把篁青扶到自己床上，让他躺下。篁青不愿意，说怎么好意思，要爬回自己的床上去，被凌川用杀人般的眼神制止了。
　　不再固执，篁青静静的靠在床上，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凌川找饭卡，发现用的是凌川自己的饭卡，又想反对，话到嘴边，想了想，又咽回去，再开口时，换了话题：“没想到你一个富家子弟，居然这么会照顾人，谢谢。”
　　找出饭盆来正在用开水涮的凌川停下动作，奇怪的看着床上的人，他记得自己从来没有跟篁青提起过他的家世。
　　“不用奇怪，平时你虽不大手大脚，对钱却毫不在意，借钱请客从来不吝啬；虽不奢侈浪费，所用物品却件件名牌，价格不菲。举手投足见一股霸气，可不是平凡家庭能培养出来的。”
　　凌川咧嘴一笑：“被你看穿了，那就不要客气，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白粥就好，谢谢。”
　　“你烦不烦，说来说去就这两个字，是兄弟就别这么客套。”
　　篁青笑了，又想说谢谢，“谢”字一出口，两个人都大笑起来。

　　第二天，钱肖一大早就来探病，美其名曰是“探病”，其实是来看看篁青好了没有，他可没忘记要狠敲体育部长的事。
　　哪知道凌川的床铺得好好的，篁青早已人去床空。
　　把在篁青床上睡得死去活来的凌川拖下来一问，凌川迷迷糊糊的半天没反应过来，反问钱肖自己怎么会在篁青的床上。
　　“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会爬到篁青床上？大热天儿的，你不在自己床上好好待着，去骚扰篁青做什么？还不快从实招来！”钱肖一块冷毛巾扔到凌川头上，勒住他开始逼供。老二、老四在床上笑作一堆。
　　被冷毛巾一激，凌川清醒不少，想起了昨天的事，又来气了：“靠！他不在我床上好好待着，这么早跑哪儿去了？看我回来不好好收拾他！”几句话，让老二他们笑得更凶了。

　　根据篁青的生活习性，凌川和钱肖果然在图书馆找到了他。
　　拉将出来，凌川劈头就问：“你怎么又出来自习了？”
　　篁青奇怪的看着他：“为什么不能？”
　　“你昨天才晕倒，又胃痉挛……”
　　“已经好了，胃也不疼了，所以我就来看书了。”
　　凌川还想说什么，篁青连忙截住他的话：“好了好了，我又不是弱不经风的女孩子，不必这么小题大做吧？”
　　凌川想想也是，一米八几的大男生，这点事确实算不了什么，自己真是担心过度了。
　　钱肖一听，乐开了：“走走走！那还等什么？宰秦亮去！”

　　5、

　　钱肖、李军、王浩三人不依不饶的轰炸下，体育部长终于缴械投降，心疼地从取款机里取出两张百元大钞，他“悲痛欲绝”的控诉：“唉……你们这些大一freshmen，越来越没大没小的了……想当年……”王浩一把搂住他脖子，收紧……另外四人都庆幸着逃过了一场“怨妇”的哭诉。
　　被王浩手脚并用的劝慰了一番之后，体育部长终于想通了，说是人少也不好玩，不如把宣传部的人也叫来。
　　凌川一听，脊背一凉，宣传部长嗲嗲的声音，他实在是受不了……
　　接着，他和篁青一脸疑惑的看着其他三人呵呵窃笑着开始打电话联络宣传部的干事美眉们。
　　其实，秦亮追求宣传部长何薇的事，在院里基本上是公开的秘密，只不过凌川比较粗神经，篁青整天泡图书馆，对这类事都是充耳不闻，才会一头雾水。

　　“八仙聚”的卡拉OK包间里，钱肖李军撕心裂肺的情歌对唱让在座的女士叫苦不迭，男生们倒是习惯了他们的摧残，照样谈笑风生，话题从篮球到足球，再到FIFA，凌川的FIFA在男生楼里踢遍天下无敌脚，切磋技艺时，自然是讨论的核心人物。
　　篁青对他们的游戏不甚了解，加上本身又不爱说话，一个人坐在一边闷头吃菜。
　　钱肖终于嚎完一首，立刻被众人用一次性塑料杯砸了下来，灌了几口啤酒，他嬉皮笑脸的跑到篁青面前拉着他喝酒。
　　“你可是这次赢球的功臣呀！怎么一声不吭呢？来来来！咱们都敬篁青一杯！”
　　大家嘻嘻哈哈的响应着，钱肖先干为敬，接着是球队的另外三人，秦亮，何薇，甚至还有钟情于篁青的几个小女生也红着脸过来敬酒，篁青笑吟吟的一杯接一杯，面不改色的陪大家从头喝到尾。
　　凌川先前自动把篁青默认为不能喝酒的那一类，看到他镇定自若的一口气喝掉快两瓶啤酒，吃惊之余，忽然想到他昨天还在胃痉挛，忙抢过篁青手中的杯子，不让他再喝下去，又跑出去要了一杯浓浓的热茶让他解酒。
　　篁青笑说自己不碍事，被凌川一瞪，只好沉默是金。
　　女生里突然有人偷笑了几声，何薇心里会意，飘到凌川跟前调笑道：“哎！我说凌川学弟呀……这年头耽美之风大盛，你这么无微不至的关心我们篁青宝宝，是不是要让我的一帮学妹幸福地看看真人版呢？”
　　正在喝茶的篁青听到她竟然叫自己“宝宝”，差点儿没被呛死，可饶是凌篁二人聪明绝顶，也没听出这部长学姐的一番话中有何深意……

　　一场秋雨一场凉，校园大道两边的银杏开始落下金色的扇叶。
　　生药击败计算机的喜悦渐渐被淹没在日复一日的学习，实验中。
　　凌川在社团部混得如鱼得水，上上下下打成一片，部长更是对他器重有加，大小事务纷纷落在他肩上。这凌川平日里大大咧咧，做起事来倒有板有眼，社团部搞的几次活动，从策划到现场布置，凌川都是当仁不让的大功臣。他也深知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有了好点子，小的归自己，大的归部长；做事的时候，除了自己分内的事，其他干事想漏的，做少的，他一声不响的补上，部长夸起来，功劳还是那人的。别人谢起来，凌川大手一挥，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从不居功自傲。

　　进入12月，天气一天冷似一天，西伯利亚的强冷空气过境，又是刮风，又是下雨，温度骤然降到0度以下，外地来的同学怨声载道：这鬼地方不南不北，冬天没有暖气，又湿又冷，还让不让人过日子。
　　凌川回了趟家，再回来时，从床到人都武装到了牙齿——羽绒服、羊绒衫、保暖内衣、海绵床垫、鸭绒被、棉拖鞋、暖手器，一应俱全，看得老二老四直眼红，一到晚上就想往凌川床上钻，凌川哪里同意，一脚一个踢将下床。老二老四再发起下一轮攻势，三人便扭做一团，小小的铁床被三个大男生折腾得咯吱咯吱抱怨个不停，直到热身运动结束，那二人热乎乎的爬回自己床上，凌川才能安生的睡觉。
　　这是入冬以后，4-310几乎每晚必修的一大活动。

　　6、

　　笑嘻嘻的从篁青手上接过写好的实验报告，凌川发现他的手冰得厉害，检查了一下他的装备——秋衣、衬衫、毛衣、校服，天气预报说今天是零下4度……
　　“你不冷吗？多穿点儿呀！”
　　“我就这么多衣服，都穿上了。”
　　凌川叹口气，要让这个死脑筋穿自己的衣服可能性基本为0，把自己的暖手器塞给他，这家伙果不其然的开始推辞：“不用了，我在图书馆看书挺暖和的，你不也要用吗？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凌川一拍自己的羽绒服：“我都快穿成个熊了，哪儿用得着呀！要不是老妈威逼利诱，我才懒得拿呢！你就拿着用吧！”
　　“谢……”
　　“得得得……有没有记性呀？还说！你借我抄作业，我还没谢你呢！这东西就当作谢礼吧。咱们两清了还不行吗？”知道篁青最怕欠别人的人情，凌川连忙将倾斜的天平摆平。

　　不像有的所谓好学生，防同学跟防贼似的，生怕别人从自己那儿学走什么，篁青从不藏着噎着，凌川他们向他借作业，高数、物理、无极、英语再加上各种实验报告，有求必应。
　　如今到了期末，常驻宿舍的三人开始猴急期末考试的问题，每天没日没夜的啃书，有不明之处问到篁青，也是有问必答，有时还会自动附上详细的例题讲解。
　　最让他们感动的是，篁青居然陪着他们一块儿熬夜温书，说是这样有什么不明白的好立刻解决。
　　碰到难点，三人干脆扔下书，听着篁青给他们承前启后的分析解释。
　　期末考试一结束，三人也知恩图报，拉着篁青出去搓了一顿，席间提起考试，他只笑说主要是这三人孺子可教也，自己也没干什么，更是让凌川他们从心眼里感激篁青。

　　考完试的第二天，凌川难得的起了个大早，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钻进老张的车里，就往家奔了。
　　老二，老四也是昨晚就利索的打点好自己的细软，天蒙蒙亮时就拖着皮箱去挤火车了。
　　大学的第一个寒假，每个人都归心似箭。
　　凌川走的时候没有看到篁青，床上铺的好好的，却不像要回家的样子。只当他晚些时候才走，也没多想，凌川坐在车里，满心只想着回家要赶快爽一把刚刚发售的《浪客剑心——十勇士的阴谋篇》

　　一个星期后，接到导员的电话，凌川到学校帮导员统计系里的成绩。
　　最先看到的是老二老四的，门门都平均的分布在70分左右；自己也考得还行，都是80分上下；看到篁青的时候，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凌川还是忍不住惊叹了一番——清一色的90分以上。
　　导员从过来看着篁青的成绩，赞赏起来，凌川才知道，原来篁青的学费是申请了助学贷款交的，而且只申请了一个学期的，难怪他这么拼命的学习。
　　按照学校的奖学金制度，他这样的成绩，拿特等绝对没问题，再加上几个私人奖学金，下学期他大概能拿到快一万的钱，这么一来，不但贷款，连下学期的生活费都解决了。
　　从导员那里得到证实以后，凌川很替篁青高兴，这样他就用不着那么节省了。

　　从导员办公室里出来，偌大的校园里静悄悄的，下个星期就是春节了，学生们一走，也带走了校园里的生气，光秃秃的银杏和梧桐呆呆的站在路边，天空也是灰蒙蒙的一片。
　　凌川突然很想见到篁青，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让他也高兴高兴。
　　掏出钥匙，打开宿舍门，凌川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篁青还没走。屋里没人，他们三个的床铺和书桌都用报纸盖了，篁青的床还是老样子，叠得一丝不苟，凌川打开热水瓶的壶盖一试，热的，他果然没走。
　　图书馆闭馆了，去篁青平时爱待的教室走了一圈，也不见踪影，他能上哪儿去了呢？
　　回家的路上，凌川老想着篁青的事，他这才发觉，一个学期下来，篁青的家乡在哪儿？家里状况怎样？他全都一无所知。
　　晚上，凌川往宿舍里打了个电话，没人接，一连几天，白天晚上都是这样。
　　除夕的前两天，凌川干脆夜里12点才打过去。
　　“喂，你好。” 篁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篁青，我是凌川。你睡了吗？”
　　“没有，刚回来。”
　　“你怎么没回去？”
　　“留在这边打工。”
　　“我有事跟你说。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到宿舍找你。”
　　“明天晚上没工。”
　　“好，那我明天晚上过来。你快休息吧。Byebye!”
　　“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