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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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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一阵秋风,街头就被叶子铺了满地萧瑟。天空墨色笼罩,零零星星有几颗星挂在城市的夜空闪耀。
席嘉朗恍惚想起了两年前,也是这样的秋日,向来循规蹈矩的自己做了件生命中最大胆也最不后悔的一件事:
将仅见过三次的夏祁带回了家。
偏僻无人的公园,树影婆娑,在没有路灯的地方如同大片浓墨晕开。
夏祁蹲在路灯下喂猫,灯光倾斜而下,洒在他的身上,银色的发色染上细碎的金箔,修长雪白的颈子透着亮光,梦幻朦胧,像道引人靠近温暖的光芒……
只要想想便觉好暖。
他脚下黑影拉得很长,直直延伸到席嘉朗脚下,让路过的席嘉朗不觉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席嘉朗见状心中思绪万千,在他平稳的日子里从未有那么强烈而疯狂的念头——他想留住夏祁,竭尽全力……
夏祁刚和同事们结束聚餐,就在会所门前看到了席嘉朗。
他正站在路灯与路灯交界的暗处,身后是繁密常青的绿化带,因为光影的原因,他整个人似乎要融入身后黑暗中,脸上表情怔怔的,孤独又颓废。
见到这一幕夏祁脸上模式的淡笑瞬间消失,他皱起眉,眉宇间的寒气瞬间铺开。
一见夏祁的身影,席嘉朗立刻将指尖捻着久久不燃的香烟扔进身旁的垃圾桶,步子有些急切地靠了过来。
见状,身旁的同事小心翼翼朝夏祁道,“夏哥,那不是你男……咳你前男友吗?”
夏祁淡淡点了下头。
同事不解,“他怎么来了?”
夏祁冷声,“不知道。”
听了这话,刚靠近的席嘉朗身子一晃。
夏祁深吸一口气,缓了声朝身旁几位同事道,“抱歉,昌安,你们先走吧。”
“有事给我们打电话啊。”
夏祁点头,“嗯。”
几人离开,只剩下夏祁和席嘉朗。
席嘉朗深吸一口气,唤了他一声“阿祁”,看着夏祁冷淡疏离的脸,有些慌忙地向他解释,“我有听你的话,刚才没抽……”烟。
“行了,我不想听。”
撞上夏祁淡漠平静的眼,席嘉朗步伐就这么硬生生定住了,心脏像被什么重击了一般蓦地收紧,像被针扎一般细细密密的疼。
他不想后退,又不敢上前,只能用思念的目光描摹着面前的夏祁,眸中带着隐隐的希冀,“阿祁……”
“有事?”夏祁冷着脸毫无波澜。
“阿祁,我记得你说过今晚有聚会。”席嘉朗的声音有些暗哑,“太晚了我来接你。”
闻言,夏祁眸中浮现淡淡的嘲弄。
“我想席主管应该不需要我再提醒一遍。”
夏祁一字一顿,“我们分手了。”
席嘉朗心脏一抽,颇为狼狈地避开了夏祁格外冷漠尖锐的眼。
良久,席嘉朗低声反驳,“我没同意。”
“不同意?”夏祁压住眼底的红意,低声嗤笑,“怎么?席主管是想坐享齐人之福?!”
“阿祁,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席嘉朗慌乱地伸手想去拉夏祁。
夏祁动作很大后退避开,对席嘉朗的触碰极为抵触,他眼里都是火气,“别碰我!”
看着夏祁微红的眼眶,席嘉朗眼底同样泛起湿意,手愣愣僵在半空中。
夏祁指甲死死嵌入手心,深吸一口气,讥讽一笑,“你现在怎么想都和我无关。”
他明明说着最冷漠的话,但看着席嘉朗这幅模样他仍然感觉疼得喘不过气来,意识到这,夏祁更加愤怒,他甚至想狠狠抽自己几巴掌打醒自己。
席嘉朗脑袋闷闷得疼,几乎要无力运转了,他只能努力解释,“我不喜欢谢元修,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可到这席嘉朗却说不出口了,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
夏祁嘲讽地看着他,“席嘉朗,你们俩的事我并不想知道。我也不在意你喜欢谁!”他的声音几近嘶吼已经快维持不住体面和平静。
席嘉朗心疼得无以复加,想抱他,却不敢动,只能声音苦涩解释,“阿祁,我和谢元修没有任何关系……”
夏祁深吸一口气,眼神再次恢复冷静,“行。”
听到这话,席嘉朗不禁心生期望,抬眸却对上夏祁嘲讽的眼,顿时全身发冷。
“就算没关系那又怎样?”
“我不想再见到你。”
“别再出现在我眼前。”
夏祁说得又冷又重。
“阿祁,求求你……”席嘉朗通红着眼抱住了夏祁。
感受到脖颈间湿润的泪水,夏祁眼角泪水飞快滑过,脆弱悲伤稍纵即逝,他又轻又淡呢喃,“席嘉朗,一句分手有那么难吗?好聚好散行吗?你放过我,我累了,好累……”
听到这话,席嘉朗霎那间脑袋轰鸣,心中是无尽的痛苦和后悔。
迎面而来的夜风让人瑟瑟发抖,吹得身上每一块肌肉每一个细胞都变得僵硬又无力。
夏祁用力推开席嘉朗转身离开。
席嘉朗慌忙喊他,“阿祁!”
夏祁停住了,他缓缓转过身来,在席嘉朗期待的目光中,拿出一串钥匙。
“这个还你。”
那是席嘉朗家的钥匙。
席嘉朗怔住了,脸色发白忍不住后退一步。
见席嘉朗不接,夏祁脸上烦躁和怒气闪过,他索性手一翻,手心向下,钥匙垂直落在地面,发出一声轻响。
钥匙上面的卡通情侣白瓷小人挂件瞬间四分五裂。
席嘉朗垂眸定定看着地上的钥匙,盯着那个裂开的情侣挂件。
那是夏祁自己做的。
一人一个。
“屋里的其他东西你都扔了吧,我不要了。”
夏祁忍着发红的眼,在转身的一瞬间迅速用手背擦拭眼角的泪水,随后头也不回迅速离开,他走得很快很急,似乎想将所有的痛苦甩在身后。
席嘉朗站在原地,浑身像是被灌满了水泥,他想追,可脚边四碎的瓷片抽干了他全部的力气,他蹲下身子一片片捡起……
*
推开食隐黑色实木门,假山亭台,满园绿波,鹅卵石一路延伸,尽头月洞门已框住了一副好景。
这样好的景却进不了席嘉朗苍茫灰暗的眸中。
他如同幽魂一般地跟随服务员到二楼雅间,越过屏风,席嘉朗便看到古朴的四仙桌旁坐着的夏安。他没有拉开椅子坐下,直愣愣在原地喊了句,“安姐。”
“啪”地一声,价值不菲地瓷杯立刻在席嘉朗脚边四碎开来。
“好啊,席嘉朗你还真敢来!”自己只是放出会来这里的消息,他居然真敢。
摔完瓷杯的夏安怒不可遏,一双和夏祁相像的眸子全是熊熊怒火,她恨不得将眼前欺负弟弟的人五马分尸,可顾忌着夏祁的话拼命压着怒气,阴阳怪气道,“我可担不起席主管一声姐。”
席嘉朗手指微抖,垂眸遮住了眸中的黯然,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客气道,“抱歉,夏总。”
瞬息之间,夏安已将脸上的怒气压下,红唇不阴不阳地吐出一句,“什么时候食隐那么没有眼力见了,什么猫猫狗狗都放进来?”
席嘉朗脸色苍白如纸,“夏总抱歉,我不是有意打扰您。”
夏安嗤笑一声,“既然席主管也知道打扰别人了,那还不走得越远越好?晦气!”
面对夏安的嘲讽,席嘉朗抿抿唇,他拼尽全身力气,努力保持声线稳定恳求,“夏总,求求您,能不能让我见阿祁一面?”
夏安抬起茶杯慢悠悠抿了口茶,随后茶杯放回桌面又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声响,“呵,你觉得你有资格吗?我不知道小祁为什么突然和你分手。但我了解我弟弟,席嘉朗,你食言了,你以前保证的没有做到!”
“若不是!”夏安一介女流,能在商场上纵横十余年,从不是心软的菩萨,若不是小祁心软拦着,夏安早就让这个敢欺负自家弟弟的人生不如死了!
她冷冷道,“看在小祁的面上我不会难为你,但你以后要还敢出现在小祁面前惹他不痛快,我不会让你好过。”
“席嘉朗,你好自为之!”
“滚——”
……
骤然响起的电话铃音,将坐在桌前久久不动沉浸在自己记忆中的席嘉朗拉回了现实。
他拿起放在办公桌上的电话,看着座机上那组熟悉的号码,微微蹙眉。
电话一接通,那头焦急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主管,又出事了!盛兴和清瑞那边的订单全都取消了,这运输队都准备好了,货物都快要装船了他们宁愿赔违约金也要解除合同,现在到哪找现成的货物去?”
席嘉朗手指收紧,垂眸遮住了眸中的神色,声音镇定,“那边给的什么说法,觉得价格不合适?还是出现意外情况供货困难?”
“那边说……”电话里的声音有点犹豫,“那边说您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夏安如她所言,没有刻意打压刁难席嘉朗,可也放出话安辰集团绝不与席嘉朗合作。盛兴,清瑞是席嘉朗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大供货方,可是远远比不上安辰集团的。
虽说这些年合作一直很愉快,可在商场上审时度势是常态,在这个时候宁愿支付违约金也要放弃与席嘉朗所在的京贸合作也是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况且这些比起梦境中自己所遭遇的困局已经很轻了。
席嘉朗缓缓闭上眼,回道,“先联系兴云那边发一批货过去,你把货物清单和合同给我,我会和客户那边解释。”
对方赶忙应下。
挂断电话,席嘉朗按了按发痛的太阳穴,他转头看向了窗外,天气转寒,树叶早已枯黄飘落,只有树梢零零星星挂着几片枯叶,看上去格外萧条。
自从那天之后,席嘉朗连续半个月再也没有见过夏祁,他很想他。
“叮咚”一声手机接到了邮件提醒拉回了席嘉朗的思绪,他按了按太阳穴,强打精神点开邮件处理工作……
披着夜色疲惫回家的席嘉朗刚到小区楼下,便看到不远处的小巷内丰乐安和几个混混模样的人凑在一起。
而且其中一人席嘉朗还见过。
梦中故意将弟弟带上赌博之路的“好兄弟”。
席嘉朗本就不佳的脸色刷就沉了下去。有那么一瞬间,愤怒让席嘉朗几乎维持不住自己的理智。
“丰乐安,听说你最近发财了?兄弟们最近手头紧,借点用用呗。”
看着向阳这副泼皮无赖的面孔,丰乐安牙都咬碎了,“向阳你这是借吗?”丰乐安现在非常感激那个打了自己一顿的人,否则现在和向阳一个模样的就是自己了。
向阳和身旁几人对视一眼,嬉皮笑脸道,“你要是主动给我们也不介意,哈哈哈哈!”
“做你妈的白日梦!”丰乐安扭头就走。
向阳脸上的笑立马消失了,一挥手就让身旁的人堵住丰乐安。
但还不等他动手,就被人一脚踹翻了。
席嘉朗收回脚,冷冷地扫了几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到丰乐安身上,“丰乐安,跟我回去!”声音里是刺骨的冷意和警告。
丰乐安张了张嘴,他从没见过席嘉朗那么生气的样子,喊了声“哥”默默走到席嘉朗身后,不敢再说话。
向阳捂着肚子,狠狠啐了口唾沫,“你他妈谁啊!打了人就想跑!你当老子吃素的啊!上啊!打他!”
席嘉朗冷眼扫过围上来的几人,缓缓解开了衬衫袖口,目光是毫无起伏甚至骇人的平静。
解决了一堆小混混后,面色难看的席嘉朗领着丰乐安上了楼,除了一开始那句话,席嘉朗没再说过一句话,就连面对那几人的哀嚎谩骂或是求饶都没开过口。
只是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吓得丰乐安甚至以为席嘉朗想把这几人打死,好在最后,他停下了……
跟在身后的丰乐安一路大气都不敢喘,自从夏祁离开后,他明显感觉席嘉朗变了很多,他已经很久没见席嘉朗笑过了,每天早出晚归只知道工作活得仿佛个上发条的机器人。
这一切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丰乐安忍不住抬眸看了眼席嘉朗的背影,明明看着依旧挺拔,但丰乐安却觉得它佝偻了。
不期而然想起了那天自己看到的场景,昏暗的房间满身酒气颓废的男子,赤红着眼努力强调“我们没有分手!”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