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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Chapter·应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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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城栖畔小区,濯清从回来就坐在沙发上。手机屏幕常亮,她就这么看着手机里一个红点落在右上方,看了一个下午。直到红点开始移动,门口传来门锁扭动的声音,她表情才有了变化。
时和回到家的时候正值日落。日落的客厅是最好看的,从阳台的方向正好可以看到落日熔金之景,以往每每这时候,濯清在家就会拿出手机给窗外拍一张,美其名曰:“太阳不是昨天的太阳。”可今日,客厅氛围犹如凛冬。
并不是紧张,相反,时和进门的时候濯清就很热情地迎了上来,问他在外边玩的怎么样,开不开心,还问他吃饱了饭没有,妈妈做了晚餐,专门给你留了一份。
可越是热情,就衬得客厅越是寂寥。
时和想过濯清会生气,会一言不语,独独没想过濯清会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就像从苍城回来那样。然后某一天,这样的压抑便会爆发。
“妈——”时和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濯清了。
濯清不给时和说话的机会。她拉着时和坐到餐厅,看见时和手上的礼物袋虽有一瞬的怔愣,下一秒就当作没有看见一样掠了过去,甚至问都不问便往餐厅走,边走边说:“妈妈今天炖了甲鱼汤,你不是不爱吃猪心吗,妈妈以后不炖了。”
作为儿子,时和看不了濯清这样。
“妈——”他又喊了一声。
濯清忽然停下脚步,用近乎哀求地语气说道:“宝贝,别说出来,好吗。”
所有的说服、所有的准备,在这一句“好吗”之下,统统失去了作用。
和往常一样,濯清端着汤坐在时和对面,热情地给时和盛菜。只是这一次她非但没有要求时和细嚼慢咽,还对时和说:“可以吃快一点儿,吃饱了妈妈陪你出去散散步。”
时和埋着头说:“妈,您别这样。”
濯清立马换了一个行程:“还是宝贝想读读书,或者看个电视?妈妈陪——”
话没说完,时和便戳破了濯清自欺欺人的假象,故意说道:“我想打游戏,和宴云川。”
只听哐当一声,濯清的调羹掉到了地上。接着濯清像没事人一样弯腰,嘴上说:“瞧妈妈,一定是最近太累了,调羹都拿不稳。”似乎想用“累”这个字让时和心软。
时和也的确心软了。
“妈,”时和起身,走到濯清身边,接下那根脏了的调羹,又从厨房拿了一根新的出来。他望着濯清,看见濯清躲开了自己的眼神,问道:“妈,为什么呢?”为什么宴云川不行?
客厅安静了有一会,久到时和两腿有些站不住。濯清很轻地说:“那为什么要是小川呢?”
时和一字一字回:“因为我只喜欢他。”而他刚好是宴云川,仅此而已。
话落,濯清稍稍抬起了头,语气也有了一些厉色,像是压抑狠了,终于决定爆发一般说:“喜欢是最没用的感情!我曾经也喜欢过你爸爸!然后呢!你爸爸曾经痴迷画画!结果呢!”
“妈妈只是想让你过的好一点!有错吗!妈妈的路是你外公外婆费尽心思铺的!因为妈妈走了正确的路!你现在才能住在这里!才能治病!才能天马行空无法无天!”
客厅回荡着濯清的声音。濯清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见时和沉默,她赶紧补救说:“妈妈、妈妈不是数落你,小和——”
时和问:“什么是正确的路?”
濯清被噎了一下。
时和又问:“那如果我不快乐呢?”
濯清笑了笑:“宝贝,你才多大啊,就知道未来快不快乐。相信妈妈,你以后一定会遇见一个像小川一样爱着你的女孩子,你也一样爱着她。”
“原来您知道宴云川很爱我。”时和说。
桌上的甲鱼汤冒着热气,许是太热了,时和看见濯清额头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在一片沉默中,时和说道:“妈,我这辈子只会跟宴云川在一起,不管是六年后、六十年后、六百年后,我只喜欢宴云川。你总说我还小,您二十一岁就跟着外公外婆走南闯北。我马上二十一了,我跟当时的您一样大。我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但你们的感情永远不受法律的保护!”
“法律保护不了任何一段感情!”
时和说出这句话便开始后悔,或许越是亲密的人越容易互相伤害。
可他突然发现,一直以来像锁链一样困住他的母亲,好像自己也被困住了。
“对不起,妈——我——”他对濯清说道。
濯清捏了捏眉心说:“妈妈不同意。宝贝,你现在说六年、六百年都会喜欢,你能证明吗?”
以后的事,时和证明不了。但他相信,就像相信日升月落明天依旧生效那样。
他也没想过通过一次谈话就让濯清同意。他只是把调羹递给了濯清,像是一夜之间长大那样说:“先吃饭吧,妈,我饿了。吃饱了……我跟您下楼散步,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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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云川收到时和散步的消息时,正在应付林朔野和沈停。这两人放学饭都没吃就跑来了网吧,跟做贼似的锁了一间包间。
猜到濯清发现了宴云川和时和的关系,林朔野生怕濯清做点什么,比如像电视里演的那样递出一张支票说离开我的儿子。
沈停甚至说:“以我阿姨对时和的珍视程度,说不定会给个几百万。”
林朔野转头就问:“真给了啊?”
“……”宴云川有点想把林朔野脑子敲开看看,看看里面构造是不是跟常人不太一样。
“给了。”他说,“给了五百万。”
关键林朔野真信了。
“收了?”
“收了。”
“哈——?哥!你怎么还是个渣男呢!”林朔野如此评价道。
一时间,宴云川和沈停都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林朔野。沈停转过头,表示自己不想认识这人,林朔野这才意识到两人在开玩笑。
沈停问:“你这两天跟单身待久了被传染?”
林朔野挠了挠头:“那你阿姨的心谁能猜?”
微信里,时和对宴云川说:[宴云川,我总觉得我妈好像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排斥我们。]
想到濯清在车里的模样,宴云川的想法和时和不谋而合。他说道:[或许伯母只是不放心。]
消息发出去没了回复,许是散着步。
这时沈停又问:“学长,所以我阿姨要地址是做什么?上门算账?你俩最后怎么结束的?”
宴云川没有把自己私事剖析给别人看的习惯,尤其事件里还涉及了时和。他收起手机,又摸出打火机随手转着圈,把今天发生的事掐头去尾,只保留了:“你阿姨像上门算账的人吗?我们是文明人,体面开始,体面结束。”
“多体面?”林朔野追问。
火机呲啦一声,打出了一个火苗。
知道这是不打算说的意思了,林朔野也没再问下去。他说道:“我还以为宝贝儿——你俩私奔了呢。”火机的火苗突然就灭了,有点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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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晚谈判结束,隔天生活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濯清把机票延后了三天,打算在榕城陪时和过个生日。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宴云川,却处处充满了宴云川的影子。
家庭老师依旧上门,时和不再排斥,反而比以前更用心地上课,好像这样就能让复学的进度更快一些。空闲之余,濯清就会看见时和抱着手机,嘴角从没下来过。
头几次,濯清还会提醒,让时和不要老盯着手机,时和也很听话把手机放了,然后中午她发现时和爱上了整理书架,喜欢把宴云川送的东西拿出来反复整理,嘴角也没下来过。
她有点头疼。
害怕时和发展出什么强迫症,午休一过,濯清立马带时和去做了一次心理咨询。
她没说时和跟男生谈恋爱,只说时和好像恋爱了,顺道问医生该怎么纠正。
医生猜到了什么,思考了片刻平静地问:“濯女士,冒昧问一下,两人感情很好吗?”
濯清虽然不情愿,还是说:“……挺好。”
就是因为挺好,她才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甚至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怎么突然好成了这样。
医生说道:“从刚才的咨询来看,小和心理相对健康。小和正值青春期,喜欢上什么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如果这份喜欢带给小和的是正向反馈,那我建议维持现状。如果是负向,再考虑纠正的问题,否则容易矫枉过正,过犹不及。”
濯清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从心理医院出来,她的精神就一直恍惚,时和喊了好几次她才反应过来。
“妈,看车。”时和拉着濯清胳膊说道。
其实时和还和以前一样,站在她的身侧,会在她走神的时候拉一把,会听她的话。就像宴云川说的,时和很爱她。
可这样的爱真的不会被夺走吗?
想到医生说的话,濯清险些问时和:“你觉得跟小川在一起真的很快乐吗?”
好在理智尚存,她喊出宝贝过后,话题一转变成了:“明天生日想怎么过?”
时和说道:“妈,我想去网吧。”
濯清马上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