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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Chapter·巧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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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城国际机场,濯清走出机场,一眼便看见了躲在柱子后面探头的时和。她走上前,下意识看了眼时和身后,看见宴云川,濯清脚步一顿。
“小川来啦。”濯清惯例寒暄着。
瞥见濯清手上的行李,宴云川走上前打算接过,濯清却躲了一下,又非常自然地把行李箱递给时和,数落道:“你看你,网吧那么忙还叫小川过来,惯会麻烦人。”
时和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小声说了句:“他不嫌麻烦。”顺手把手上行李箱递给宴云川,追问濯清,“妈,您在苍城发生什么了?”
濯清看了眼行李箱上交叠的两只手,眉头微微一皱,想说什么,两只手又松开了。
时和又问了一遍:“妈?”
濯清怔了怔,收回目光说:“没什么事儿,只是行程比较赶,从你廖阿姨那儿出来就去苍大,后来又见了两个合作商,回来路上车子抛了锚。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妈妈有点儿累。”
一天赶好几个行程,的确是濯清的作风。只是以往濯清再赶两个行程回来都会意气风发。
三人往接驳车方向走,走在路上,时和总觉得哪儿不对。他不放心,看了眼宴云川,又看向濯清问:“只是太累了么?”
“怎么,宝贝还希望妈妈发生点什么啊?”濯清扯了个笑,捏捏眉心,“是真的累了而已。妈妈这两年太忙,又没怎么锻炼,身体素质一年不如一年。所以妈妈总跟你说要好好锻炼,省得——省得两个行李箱还得小川帮忙拿。”
时和不知道濯清怎么突然从锻炼身体说到了他身上。他被濯清说得脸热,下意识想拿行李箱回来“充充门面”,又被宴云川笑着挡了回去。
结果,濯清来了句:“给小和拿吧。”
一时间,时和和宴云川都愣了一下。
如果还不能察觉到濯清的异常,那时和自认为自己这个儿子白当了。
“妈,您今天到底怎么了?”时和问道。
濯清目光散开,又聚在时和身上,开玩笑似的拎了拎时和的胳膊说:“你看看你这二两骨头,再不锻炼一下,到时候复学了楼都爬不动。”
提到复学,时和才没再追问下去。
走到接驳车前,礼宾已经在车门等候多时。时和这才问:“那您准备什么时候去办理复学?”
时和以为会听见濯清说“过两天”,结果濯清却说了句:“不急。”
这一不急,就过了一周。这一周,时和多次提出想去网吧,都被濯清用各种理由留在了家里。直到一周后,家里来了个新的家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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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教是一个女生,年龄看着跟时和差不多大,听说是研一勤工俭学。两人说是“教学”,更多时候是学术研讨,因为时和早已学过了相关课程。而濯清给的聘任理由是:“既然要复学,就从知识巩固开始,提前适应一下学校氛围。”
一切能顺利复学的事,时和都不会拒绝。结果没两天,家里又来了两个新的家教,分别辅修商英和管理经济学。也是女生。
起初,时和并不会在一家庭老师的性别,等到他在意的时候,家里已经连续来了五门课程的老师,全都是女生。
按理说,请家庭教师这件事是他人生前十几年都在做的,应该早已习惯了。而且老师的性别并不能决定什么。可是——
这天下午,时和趁着上厕所的片刻喘息给宴云川打了一个电话,很茫然地说:“可是,宴云川,我感觉好奇怪啊……”
洗手间隔音不错,除了细弱的回声,听不见一点动静。饶是这样,时和也说的很小声。这几天都是这样,他不知道从哪一分钟开始,他就不敢在濯清面前提到宴云川了。
那些好不容易争取的自由,好不容易卸掉的防备,好像一夜之间再次回归,又回到了刚开始聊个天都躲躲藏藏的时候。
时和有种预感,可他不敢开口。
“崽崽。”宴云川在电话里很轻的喊了声,喊得时和险些控制不住情绪,想不管不顾地冲出去。
然后他就听见宴云川问:“如果伯母发现我们在一起了,她会怎么做?”
那一瞬间,时和鸡皮疙瘩爬了一身。
他当即说:“不会的!”
宴云川在电话里安抚着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他知道时和会想明白。
时和又说:“不会的。”
“我妈……”
濯清如果发现了,肯定会质问才对。会在接机那天就歇斯底里,会让他离宴云川远——
可是——时和倏地想到,他好像在用另一种方式,一种见不到面、甚至一天里聊不上半小时的方式,离宴云川越来越远了……
时和不说话了,或者说,不敢说话。
直到宴云川在电话里说:“我们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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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沈停带着宴云川一早出现在了时和家门口。濯清开的门,看见宴云川也就反应了三秒,便跟往常一样热情地迎了进来,说道:“小和还在上课,”又看向沈停,“怎么来也不说一声,这样我好把小和的课往后排。”
沈停哈哈一笑,嘴上打着马虎:“这不刚开学,上课上忘了。抱歉阿姨。”心理想的却是:提前说了你找理由把时和带走了我上哪交差去。
总归这门是顺利进了。濯清一改机场那天的精神状态,神采奕奕地端来水果点心,又走上楼破天荒地结束了时和一早的课。
家庭教师下来的时候,濯清正说着:“……课时费正常结算。”
她摆手说:“不用了濯阿姨,课才刚开始。”
时和从没感觉家里的楼梯这么漫长。他光看见宴云川坐在沙发上,却好像永远走不到宴云川的身边。这样的想法让他内心慌了一下,就看见宴云川回头,眼神不经意朝他望了过来,像是一道安抚。
楼梯突然两步就到了。
送走家庭教师,走到沙发,时和发现自己竟然不敢坐下。
他不知道自己该坐去沈停身边,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坐在宴云川旁边,又或者他需要离宴云川远一点好以避嫌。
时和感觉自己落进了一盘围棋里,成为了一颗棋子,一下错,就会满盘皆输。
就在这时候,濯清突然端着茶水走过来,纳闷地看着站在沙发旁边的时和,自然走到沈停身旁坐下,又对时和说:“你这孩子,站那多不礼貌。快坐下,和小川他们聊聊天。”
提到“小川”,时和像被大卸八块一样,瘫在了宴云川旁边,狠狠松了一口气。
说话间,宴云川掐了几颗葡萄,时和以为他要给自己,那口气又提了上来,生怕濯清发现什么不对。结果,宴云川转头把葡萄给了沈停。
不知怎的,葡萄真不给自己,时和又开始失落了。下一秒,就见宴云川又掐了几颗。
时和以为这次是要给濯清,眼睛都要垂下来了,忽然听见身侧声音说:“学弟,给。”
眼前划过一抹青绿,时和抬头,眼神顺着青绿色往上,直到看见末尾白皙的指尖才停下。
他不自觉望向濯清,确认濯清在跟沈停聊天没注意到这边,他才像做贼一样叼走了葡萄。
突然,濯清转了过来:“网吧最近怎么样?忙吗?”吓得时和葡萄整个咽了进去。
桌上摆着果盘,宴云川隔着盘子无声无息把水杯推到时和面前,对濯清说:“开学了没那么忙,加上新招了三个网管,比以前轻松很多。”
“也是该招两个人。”濯清点点头,“像你以前那样连续通班,年纪大就知道身体遭不住了。”
宴云川应了声是,又道了谢谢。
濯清的关切体面又自然,与平时一样,就好像连续上门的女教师只是巧合。时和观察了将近两个小时,挑不出错处,就连结束的时候,时和提出要送送宴云川,濯清也只是说:“去吧,帮小川拿着点儿东西。”又递上来两盒点心。
太正常了。
憋着话一路走到停车场,临别时,时和看了眼宴云川,宴云川会意,又看向沈停。
沈停啧一声,摆摆手:“你俩快点!”说着走去楼梯口去放风。
小区没有单独停电动车的位置,所有电动车和都地下停车场,被一排小车包围。此时刚过十点,上班的买菜的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停车场安静得只能听见远处汽车熄火的回音。
一辆黑色雪弗兰身后,时和抵在墙上,轻轻踮着脚,舌尖时不时溜过齿缝,像是海妖一般诱惑道:“宴云川,我好想你。”
宴云川滚着喉结,看了眼旁边的摄像头。
“嗯,我也想。”他说道。
一星期没见面的想念不满足于一句话,时和手指好几次滑过宴云川手腕。第五次滑过时,宴云川没忍住,把人抱进了怀里。
怀里的人忽然放松下来。
时和声音闷闷地说:“宴云川,我觉得我妈没有发现。”语气说不上是疑问还是陈述。
宴云川又嗯一声:“看样子不像发现了。”
宴云川的回答像是给了时和一剂定心剂,时和重新回顾这一周,突然感觉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巨大的巧合,是他太紧张了。
只是这样的紧张也提醒了时和,既然要隐瞒,就要做好隐瞒被发现的准备。
他突然抬头说道:“宴云川,我给你打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