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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Chapter·戏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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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时和从洗手间出来,透过镜子看见宴云川倚在门边。他心不在焉地冲着水,眼神从宴云川的嘴唇一路扫描到了指尖。虽然这些地方已经看了上百遍,可时和还是百看不腻。
看见宴云川尾指勾着他的帽扣,时和舔了舔后槽牙,脑海里浮现了公寓楼上有的没的画面。好在宴云川似乎在打字,没看见他滚动的喉结。
刚这么想,镜子里的人回了个头,两人眼神正正撞一块,捉奸在镜。
宴云川瞥见时和迅速低下的头还有放大的水声愣了一下,随即笑一声。等人出来,他顺手把手上的帽子扣上去,低头小声说:“学弟,镜子里的我和现实的我哪个更好看?”
时和脚下晃了一踉跄,宴云川正想扶,一个陌生女子从旁边洗手间走出来,眼神看了两人一眼,时和立马站得笔直。
陌生女子并不关注他们,直接离开了。
等人消失在转角,时和老实了很多。可不知道是时熵的出现给了他自信,还是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太过喜出望外,他虽然老实走路,但人却离宴云川走得近了一些。像是……刚在一起的情侣,外表拘束,内心却想靠近对方。
宴云川嘴角很轻地勾了一下。
回去的路上,两人走的很慢——主要是时和走得很慢。时和恨不得一步当做五步走,走到楼梯口他才解释:“宴云川,我是故意叫你出来的。”
宴云川多少猜到一些:“嗯,想给伯父伯母留单独相处的空间?”
时和一脸“你怎么知道”的惊讶模样看向宴云川,随即又想到以宴云川的观察能力,猜出来也很正常。
“是不是很蠢?”时和问。
宴云川摇头:“值得尝试的事永远不蠢。”
这话大大的取悦了时和,一路上时和嘴角都没下来。好在这两层只接纳VIP预定客人,人流不多,也没人发现他的算盘。
只是回到包厢,时和就被算盘崩了一脸。
包厢门一开,里面只有濯清。濯清坐在圆桌一头沉着脸不说话,脸上的神色如同时和以前多次看到的那样,满是不满。不同于往常,这一次濯清的不满对象不知道去了哪里。
“爸呢?”时和问。
濯清没好气说:“有点事,走了。”
时和:“……”
时熵断然做不出生气走人这种不体面的事,时和猜想,多半是跟濯清闹了不愉快,为了不给濯清添堵才走的。
然而,他以为这样的离开已经是退让和结束,没想到到了晚上,濯清又跟时熵吵了一架。
大约是凌晨一点,时和起床本想喝杯水,隐约看见客厅还亮着灯。他开了道门缝,铺天盖地的责备声立马涌进了房间里。
濯清:“你明明知道小和生病还做出这样的计划!……拍照而已?这是而已吗!广场人那么多你怎么保证别人不会望着小和?万一儿子犯病你能当场找到医生吗!”
“每次都是这样!时熵!你有哪一次能跟我先商量!”
不知道时熵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濯清突然冷了下来。趁着这个机会,时和打开门,喊了濯清一声。
濯清怒气没收住,嘴上和蔼地问时和怎么出来了,眉头却锁得可以夹死苍蝇。
“我出来喝杯水。”时和说。
濯清揉着眉心,带着怨气对电话里的人说了句“先挂了”,又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对时和说:“杯子给妈妈,妈妈去给你倒水。”
时和摇了摇头:“我自己来。”
濯清伸出的手空了一下。
许是刚吵过架,濯清脸上带着争吵过后特有的疲惫,跟疲惫参杂在一起的还有一丝说不上来的情绪,像是不安。
明明倒水很正常的一件事,濯清表情却像被时和抛弃了一样难受。
“是妈妈吓到你了吗?”濯清问时和。
时和倒水的动作顿了顿:“没有。”他只是突然意识到,有些裂缝给再多单独相处的时间也修补不了。不是每一个破镜都能重圆。
“妈,您和爸——”时和问。
“我跟他没事。宝贝,不用操心这些。”
“……”
“您不希望我出去么?”
客厅因为一个问句陷入沉寂。时和看着濯清眉头又皱了起来,一下又松开,脸上近乎茫然。
他端着杯子走到濯清身边,又拉着人在沙发上坐下,说道:“妈,今天出门比我想象中的效果要好,我感觉我快好了。”
濯清脸上的茫然更严重了。
就那么一瞬,时和突然明白了宴云川说的那句你可以选择知道或者选择不知道:知道就意味着拆穿,不知道就意味着听濯清的话。
这一次,时和选择了前者:“妈,您希望我好,对吗?”客厅空气仿佛被冻结了。
好一会,濯清才回答:“……当然。”
只是在时和离开前,濯清着急地问了一句:“小和!你不会离开妈妈的,对吧……”
濯清看着时和站在房间门口一句话不说,心提了上来,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这一刻多害怕时和说出:“会。”
直到时和走出来,抱住了她:“不会,我永远不会离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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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罗伦萨下了一整夜的雨,好在凌晨五点堪堪转停,拍摄计划依旧。
时熵没提昨晚的事,见面只是说:“崽崽你跟云川像日常散步那样走,自然一点。”仿佛昨晚跟濯清“吵起来”的另有其人。
时熵无疑是一个好的摄影师,他不需要人工布景,不需要人造采光,可以利用天气、服装着色还有天然光影自成一画。
大概是昨晚时和那句“永远不会离开您”博得了濯清欢心,一早起来,濯清不但放了人,还给他搭配了一套适合窗外天气的米白色衣服。
远离的镜头和昨晚发生的事分散了时和的注意力,让画面没有那么局促。
只是这样的反常瞒不过宴云川。
走过乌菲兹美术馆,宴云川问时和:“昨晚发生什么事了么?”
时和不想宴云川担心,就没说昨晚发生的细节,只是说:“我妈担心我适应不了。”
“那……还能适应吗?”
“我觉得可以。”
直觉告诉宴云川,应该不止“适应不了”那么简单,只是时和不愿意说,他也不会多问。
他说道:“秋儿报了成人高考。”打算聊点什么转移一下时和的情绪。
果然,时和头顶的乌云因为这个话题散了一些:“成人高考?”
“嗯,她说‘想补偿自己’。”
宴云川说:“考试在下个月初,我给她放了半个月的假,让她回去安心备考。”
这是好事。
“所以你才得回榕城对吗?”
“嗯。”
其实时和这两天考虑过让宴云川再留一段时间,甚至暗示过。他本以为宴云川是担心网吧,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一层故事,一时打消了让宴云川留下来的心。
想到什么,时和说:“我那里还有当初上课的笔记和教材。”
意思可以给俞秋。
宴云川笑着揉时和头发:“秋儿会哭。”
时和思考说:“那不要说是我的。”
宴云川眼尾的笑意更浓了:“她猜得到。”
两人说话间,马路对面的摄影机连按了几下快门。时熵看着自己拍出来的照片满意地点了点头。照片里,宴云川的手搭在时和发梢上,透着微亮。两人站在一束路灯打下来的地方,再退一步都是阴影。
这样的拍摄持续了两个早晨,隔天结束的时候,时熵送时和和宴云川回到公寓,在时和关门时,他忽然叫住了宴云川。
“我们聊聊。”时熵说道。
两人在公寓附近的咖啡厅找了个座位,又完美避开了时和房间的窗户。
“想喝点什么。”时熵上来先客套了一轮。
宴云川也没客气:“一杯冷萃,谢谢伯父。”
“先别急着叫,”时熵点好单,两腿一搭,颇有威慑地压了压身子,手放在膝盖,开门见山地说,“如果我让你离开崽崽,可以吗?”
宴云川没有说话。
“你们之间的路太难走,我相信你比我清楚。”时熵语重心长,“你们既得不到社会的认可,也得不到阿清、或者你父母的认可,到头来还会让崽崽在你和阿清之间举棋不定,这是你想要的吗?”
话音刚落,时熵就听见宴云川笃定地说:“伯父,您说的这些我都考虑过。得不到社会认可其实不重要,我比我父母更知道自己要什么。至于伯母,我相信他和我一样爱着时和。况且,您也并不想让我离开时和,不是吗。”
咖啡厅走进来一对情侣,两人看见角落剑拔弩张的氛围,女生拍了拍自家男友,回头间,就看见佩戴银边眼镜的男人笑了出声。
恰巧此时,前台按铃提示咖啡好了。宴云川主动起身去拿,回来听见时熵恶趣味地来了一句:“意料之中。我看电视里都这么演,想试试,体验感还行。”
他差点又没绷住。
宴云川坐下,听着时熵说:“那天我在河边看见你们了。”
他回想了一阵,想到是时和抱住他那会。
“云川,”宴云川抬头,看着时熵捻着咖啡杯壁,“崽、小和冲动起来容易不顾后果,但我希望你们能多给阿清一点适应的时间。”
他听出来这是让他拉着时和克制一点儿的意思,点了点头。
时熵递过去一张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和邮箱,如果以后遇见困难了,随时可以找我。”
剩下一半的话时熵没说:离经叛道的路没那么好走,但是也没那么难。只要有一个人支撑着,拉一把,就会好受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