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鬼》恰逢花雨未歇

3、落水

　　初晚桐一阵恍惚，抬眸映入眼帘的是她的爸妈，正忙活着端出热气腾腾的菜、摆放碗筷，脸上洋溢着和蔼笑容，看见他们后笑着招手，让他们去洗手吃饭。

　　一切都好像慢镜头，温馨又如梦般在她眼前上演，很不真实。

　　水龙头流出的水很凉，流淌在手上的感受是那么的真实，让她觉得好似真的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而她只是还没有缓过来。

　　饭菜冒着热气，饭桌上两人争先恐后夹菜。

　　“桐桐，多吃点肉，补补身体。”爸妈见她面色有些憔悴，一个劲地给她夹肉。

　　初晚桐头埋的很低，使劲往嘴里刨饭，豆大的眼泪滴落碗中，嘴巴里塞得满满的。

　　“怎么了桐桐，是妈妈做的不好吃吗？”妈妈温声细语，看见女儿落泪还以为自己手艺生疏了。

　　初晚桐摇摇头，努力咽下嘴里的饭，“没...没有，很好吃，就是太久没吃到了。”她声音哽咽，忍住喉咙如石压的难受，极力克制自己不放声大哭出来。

　　“真是睡觉睡傻了？昨天不是才吃过？傻孩子说什么胡话！”爸爸笑笑，以为她在说梦话，“从小吃到大的手艺，怎么说太久没吃到过？”

　　霁舟行什么也没说，默默抽纸巾，安慰她。

　　“我做了个很长的梦，在...梦中，你们都...都不在了，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初晚桐终于忍不住了，这几年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孤独落寂，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呸呸呸！说什么胡话呢！快呸呸呸！我们都还在哈，别说这么晦气的话！”爸爸用责怪的眼神看她，但眸中全无一点责怪，反而带了些担心，“是不是脑子又不正常了？”

　　“就是就是，快呸呸呸！”妈妈在一旁附和。

　　阳台上攀附着绿植，屋外是摇曳的紫萝藤，花串盛开，优雅垂下，风过时轻轻晃动，仿佛还能闻见一股清幽香气。

　　初晚桐破涕为笑，“好，呸呸呸！我说的话全是无意的，假的假的，不要当真。”她接过霁舟行给的纸巾擦干眼泪，脸上泪还没擦干就已经拿着筷子给他们夹菜，吃着吃着时不时还冲他们笑笑，一脸憨态。

　　初晚桐爸妈只觉得自己女儿睡了一觉有些痴傻，两人尴尬对视一眼，也跟着女儿一起笑了起来。

　　春日翻山越岭，连同海面泛着波光粼粼的浮金，路过初晚桐家窗户，洒下满屋细碎，带来春天最好的回信。

　　午饭后，两人去医院复查，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后霁舟行才放下心来，回到家初晚桐打开手机，屏保上一张她从未见过的照片就这样出现在她眼中。

　　照片上是两人在一起做陶艺，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洋洋洒洒，照片中的人笑得格外开心，即使隔着屏幕，初晚桐都能想象到她们当时是多么的开心。

　　是初晚桐和霁舟行。

　　然而现在的她就像个无关紧要的第三者，在第三视角观看他们的幸福，照片上确实是她，但她对此毫无记忆。

　　她略带歉意看向霁舟行，“对不起，我现在完全记不起来。”

　　“没事，以后就想起来了，不急这一时。”他亲昵摸摸她头，揉得她头发有些乱了，又温柔捋顺。

　　初晚桐并不排斥他的接触，她想，就算失了记忆，反应也能说明一切，这是不能改变的。

　　她顺利解锁手机熟练翻出和声声的聊天记录，她们约于下午三点福安公园小湖边的咖啡店，那里有个很大的新建的摩天轮，咖啡店正对摩天轮，是个很好的出片地点。

　　她和声声从小玩到大，小时候她性格孤僻，融入不了集体，同学说她和空气说话，是个傻子，是声声一直陪伴她，初中、高中虽然不在一个学校，却一直没有断了联系，直到考上同一所大学，对于她而言，声声已经算是她家人般的存在了。

　　小学四年级，她放学在路边看见一只死去的蝴蝶，心里不知为何很难过，默默将死去的蝴蝶埋起来，被同学发现了，在背后嘲笑她，是声声陪在她身边，旁人或许不懂，但初晚桐知道声声一定懂她为什么这样做。

　　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出门必遇天晴，前脚回家后脚下雨，刮彩票永远中奖，即使中的不是很多她也能高兴很久，抽盲盒也能抽到自己最想要的，高空落物也能幸运躲过，不幸的事永远找不上她。

　　她也和声声讨论过这些事，也觉得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一直在她身边，陪伴她，只是她看不见而已。

　　只是如今想来，如果一切都是一场梦，那就能说得通了，毕竟梦中的事都是想象出来的。

　　榕树枝繁叶茂，抖落些许叶片，为树下长椅盖上色彩，落在路上，年轻小伙的滑板丝滑碾过，拓印脉络，太阳正好时，公园里就长满了人，跑步的、晒太阳的、约会的、散步的。初晚桐和声声就是其中之二。

　　眼前声声表情生动，笑起来两颊的酒窝甜甜的，眉眼弯弯，比太阳还要明媚三分，暖黄色开衫毛衣加黄色贝雷帽，时尚甜美。

　　只是这身衣服让她想起了不好的事情，在梦中，声声就是穿的这套衣服，在河边遇见跳河的高中男生，明明没有求生意识的人偏偏在看见有人来救时爆发出前有未有的力气，声声水性这么好的人都招架不住，而岸上的人只是看着，如同毫不相关的人，手机全程录像却无人出手救助，等她到达现场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跟着她，如果她在现场，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声声，你还在我身边，真好。”初晚桐忍住眼泪，一瞬不瞬盯着身边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吵闹，是她认识的那个声声。

　　“说什么呢！我当然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离开了我你怎么办啊！”声声挽着她的胳膊，“你当时跳下去救人的时候可把我吓坏了！平时看着呆呆的，没想到看见有人落水反应比我还快，幸好我水性好！加上当时岸上还有水性好的人，不然你的小命就要交代在那了！”

　　“我也是没想到，才学会游泳就敢下那么深的河里去。”

　　声声挽紧了她胳膊，眸中全是后怕，“你现在记忆恢复的怎么样了？”

　　初晚桐这才想起记忆混乱的事，她现在根本分不清哪些是梦境的事，哪些是现实的事，两种记忆交织在她脑中，难以分开，所以这次出来也是想找声声确认一下。

　　“我现在脑子很乱，我做了个很长很真的梦，现在两种记忆都很混乱，我已经不知道哪些是梦，哪些是现在。”初晚桐皱眉，只要一回忆就感自己脑袋嗡嗡作响，摇一摇还有水声从这边晃荡到另一边。

　　以至于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男朋友，而且还往家里带了。

　　“我给你讲吧，我把我知道的事都给你讲，你看看你能不能想起什么。”声声拉着她往咖啡店走去，“故事很长，我们坐下来慢慢讲。”

　　“扑通——”

　　“救命！我不会——游泳！”

　　公园中的人好奇回头，只看见乱飞的滑板和路中间不知谁丢的果核，视线再一转就看见湖中泛起巨大水花，一男生在湖中挣扎，水花四溅，慌张之中他越陷越深，眼见就要沉没。

　　声声迅速转头，将背着的包交给初晚桐就跳下了湖。

　　“声声！”初晚桐心脏一紧！眼前一幕与梦境中重叠！同样的衣服，相似的场景，第二次在她眼前放映！这样的事她不允许发生第二次！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放下包就往湖中跳，湖水灌入耳中，衣物打湿变得沉重，她仰着头看着视线中有些模糊的人，“声声！你没事吧？”

　　初晚桐加快速度，心脏又抽痛起来，越来越疼，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在费了很大劲才触摸到声声那冰冷的手时心越发慌张，那男生不知为何使劲拽着声声不放手，声声拉不动人也没办法摆脱，体力逐渐耗尽。

　　“有没有会游泳的！快来帮忙啊！”初晚桐扭头近乎哀求的神色期翼岸上有人能有所行动，“帮忙打120也行！”

　　慌张视线交错时，她瞥见男生眼中一闪而过的诡异绿光，那一瞬间初晚桐想起梦中浴缸中那个没穿衣服的猫少年，危险诱人如临深渊，她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分开她们！

　　“桐...我......”声声已经没法完整说出一句话，冰冷湖水直灌入口中，味道一点都不好闻。

　　她在两人中间，两只手分别拽住两人手臂，卯足力气准备将两人分开，但无论她怎样使劲，两人如同焊在一起般，怎么也分不开！男生力气大的出奇！

　　见三人这么久没上岸，陆续有人跳水救人，初晚桐心这才稍微落了一点。

　　突然！一只手搭在她手臂上，冰冷不似常人，本就有些冷的初晚桐在那一刻觉得自己体温又下降了几度，阴冷阴湿，如蛇攀附般毛骨悚然，她瞳孔骤缩猛地看向那男生！

　　那副面孔不知何时已然改变，少年嘴角上扬冲着她笑，绿色瞳孔不带一丝情感，他放开声声，钳制她的手臂如石沉入湖水，向湖心下沉！

　　初晚桐在水下艰难睁开眼，不知道是不是耳朵进水，她现在听不到外界一丝声响。

　　眼前溺水男生消失不见，她憋着气左右寻找，一个人影都没看见，只看见一只绿瞳黑猫在水下矫健围绕着自己身边，惊讶到差点呛水。

　　她居然看见一只猫在湖中来去自如！

　　而且她敢确定就是梦中出现的那只猫！

　　“咳咳——”声声呛了水，着急看着湖面，“快！救救我朋友！她才学会游泳！”

　　被救上来的少年昏了过去，一边的人在做人工呼吸，没过多久人已经被拉往医院了。

　　“奇了怪了，这人去哪了？”岸上已经围了无数的人，湖下也许多人在找，可无论怎么找，也找不到一点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