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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姐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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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已经下了两天两夜,窗外的黑暗像能吞噬一切似的将整座山笼罩,目光所及之处,只有被茶屋的灯光照亮的一丈见方。?
你原本想赶在天黑前翻过这座山,去前面的村子里投宿,恶劣的天气却把你阻隔在半山腰,在这间只容得下三四个人的小酒屋。
风雪中遥遥传来山顶神社的撞钟声,茶水的热气把你身侧的窗熏上一层雾,你百无聊赖地在上面画一些奇怪的图形,一边为今晚的住处忧心忡忡。
?挂在门上的铃铛响了,你无意间一抬头,彻底呆住了。
你愣愣地看着刚刚夹杂着风雪走进屋来的年轻人,惊喜又不知所措。
你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被大雪阻隔在半山腰还能遇见熟人。是三年前叛离村子的你的亲弟弟,佐助。
你有好多话想说,一时之间全都哽在喉头,差点掉下眼泪。?
佐助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他犹豫了一下,坐在你对面。?
一时间安静极了。你们分开的太久,极熟悉又极生疏,想问候一二都不知该从何问起。?
沉默良久,还是你先打破这份尴尬,
“那个,我听说你杀死了大蛇丸,从他那离开了,是真的吗。”?
他抬起眼盯着你,你被他看得无端生出几分心虚,好像你说错了话似的。
片刻之后,佐助垂下眼睛,点了点头姑且算作回答。?
“那么,你之后打算去哪呢?回村子吗?”你小心翼翼地问。?
佐助脸上浮现一股浓浓的恨意,“不,我要去杀了那个男人。”他低着头,眉眼隐在阴影里。
你看着他充满阴翳的脸,忽然觉得刚喝下的茶有些发苦。?
是了,怎么可能忘怀呢。你和佐助所有的悲剧,一生的不幸,都源于“那个男人”。?
你对鼬的印象在被这些年的时光打磨后已所剩无几。只记得他总是非常忙,总是满腹心事,总是带着为难的笑,对你和佐助说“下次吧,真是抱歉。”,然后温和地摸摸你的脑袋。
时光让你对鼬的样貌记忆模糊,但他手掌的触感依旧清晰如昨,温暖的,沉重的。你想问问他总在忙些什么,但又觉得他甚至没有时间听你将这个问题问出口。你就这样带着一肚子的疑惑,一天天长大,最终等来的是满地的尸体。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你迅速长大。你每天忙得晕头转向,每当深夜你浑身酸痛地倒在床上时,甚至会有些庆幸。先人们将葬礼的规矩编排得如此繁复冗杂,让人甚至没有时间去悲伤。
?葬礼那天天气很好。你麻木地看着前来吊唁的人们,你不知道他们中间有多少真正为逝去的族人感到悲伤。
你看到了卡卡西,想起他那只原本属于你们家族的眼睛,凭借这只眼睛,他让“复制忍者”的名号响彻五大国。他的眼睛是怎么来的,外族人也能拥有宇智波家的眼睛吗。你想起处理尸体时,有几具被剜去了眼睛的尸体,他们都是族里的高手。
你自始至终不相信鼬会做这样的事,事实上,你也确实察觉到一些不对劲。
你比佐助年长几岁,事情发生时已是会察言观色的年纪了。从父亲对鼬的冷待,和族人之中日益紧绷的气氛,你敏锐地察觉到有大事要发生。你只是没想到这件事爆发得如此激烈,让你付出除了生命以外的一切。?
鼬确实是族里的天才少年,可族里也不乏高手,为什么鼬可以那么顺畅地杀死所有人,为什么父母去世的那个房间没有打斗的痕迹。
从变故发生时的那种怪异感霎时间向你涌来。艳阳高照,你却觉得浑身发冷。?
等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你回过神来,才发现佐助已经深陷在绝望和仇恨的泥淖中。?
你不知如何是好,有时候半夜佐助痛哭着从噩梦里惊醒,你只能无措地抱住他,笨拙地安慰着。车轱辘话翻来覆去地说了大半夜,天微微亮时候佐助才勉强睡去。你起身,才惊觉你也早已泪流满面。?
学校里有个叫鸣人的小孩,像个小太阳,永远活力满满,也总爱跟佐助较劲。佐助身边有这样一个朋友,你觉得挺好。
那时你骗自己,先长大吧,如果就这样让你和佐助安稳地长大就好了。
可惜生活总是事与愿违。
你并不清楚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中忍考试被大蛇丸打断了,火影大人牺牲了,佐助被种下标记,村子被毁得一团糟。
之后不久,佐助在一个深夜离开了。
你不曾阻拦,事实上,你早已料到有这么一天。
人的记忆就是这么奇怪,像水,越是拼命试图抓住失去的也越快。你就快记不清佐助离开的那个夜晚了。大概就像无数个普普通通的夏日夜晚一样,夜空澄明,群星闪耀。
“佐助。”你从背后叫住他,他开门的手顿住了。你垂下眼睛,眼泪顺着秀挺的鼻梁滑落。
他不曾回头,也并未过多停留,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你的心也随之一颤。?
“平安回来。”你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小声说。?
这就是你最后一次见到佐助。?
第二天,小樱扑在你怀里哭得快要昏厥,鸣人则信誓旦旦地向你保证一定会把佐助带回来。
你万分感激,却也知道他们只能是白费功夫。兄弟之间的仇恨已经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大蛇丸的力量又太过诱人,佐助注定将会走上复仇之路,这是他需要自渡的道。
佐助对鼬的感情,能说不爱吗,能说不恨吗,爱他什么又恨他什么,说得清吗。宇智波家的事,连你自己也是一团乱麻。?
佐助离开村子不久,你也向火影大人申请离开了。
所有族人都死了,世界上仅剩的两个血缘至亲反目成仇,都叛离了村子,你也不想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
曾经在医疗翼做助理医师的经历让你有了能够糊口的一技之长。你就这样一边辗转在五大国之间,一边打听着鼬的消息。
你并不恨他,可你也不想原谅他,你只是想找他问个明白,好让你在往后余生里,不至于千疮百孔地活着。
?夜越来越深了,外面的风雪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你们不得不留宿在此。
“客房只有一间了。”老板吐着烟圈,一手递出钥匙,一边用黏腻的目光上下打量你们俩。
佐助上前一步,接过钥匙,同时也替你挡住了那男人的目光。那样的眼神,让佐助想起了他去欢场打听情报时,那些男人手里明灭的烟头。
这让他觉得恶心的同时,心里又升起一股异样。但这异样从何处而来,从何时开始,他不敢细想。
就像鞋里的细碎石子,并非不能忍受,但很磨人。佐助的心被这样无法言说的感情啃食着,年复一年,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
夜深人静的时刻,佐助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那股异样被无限放大,大到了他难以忽视的地步。
佐助从床上爬起来,坐在窗边,额头贴在窗玻璃上,视线的尽头是树下的阴影里和你抱在一起的那个男孩。
那年你十四岁,交了第一个男朋友。
佐助偶尔也会想,你的未来的男友会是怎样的人。他在脑海里搜索着他认识为数不多的正派的成年男人,他想到了卡卡西。你未来的男友大概会像他一样,可靠,温和,成熟,对你拥有无尽的耐心,和无限的宽容。那样完美的男人才配得上你。
可眼前这个将你搂在怀里的男孩,你对着他甜蜜微笑的男孩,都和他想象中“完美男友”的形象相去甚远。
佐助冷眼看着,只觉得心里发堵。他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虽然你们有着血浓于水的连接,但注定会渐行渐远。
佐助死死盯着你们的背影,一直看到你们消失在转角处,那场景深刻得好像刀锋在皮肤上留下的伤口。然后他一回身,看到了你落在家的钥匙。上面还挂着他小时候送你的吊坠。
他盯着手里的钥匙,深吸一口气,出了门。
钥匙被佐助攥了一路,佐助在你们身后跟了一路,从村子到山顶,自始至终也没把钥匙还给你。
山顶是一座神社,听说十分灵验。
佐助看着你拉着男友在神像前鞠躬,摇铃,拍手,在绘马上写下心愿,庄重而虔诚。
他从不相信这些,对所谓八百万神灵总是不屑一顾。但此时此刻,他卑鄙地希望你刚刚许下的那个爱情美满的愿望永远不要实现。
回去的路上,你们路过一家花店,佐助看见你驻足片刻,指着一束花说“这束花好漂亮。”男友没多看一眼,拉着你走了,你还频频回望。
佐助自己走上前买下了这束花,他不明白,几十块钱都不肯为你付出的男的,你是怎么看上他的。?
那天你回家时,门口的信箱插着一束雏菊。你没多想,理所当然认为这是男友送的。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佐助梦见自己和一个女人耳鬓厮磨,待他看清那女人的脸,竟是自己的亲姐姐。佐助一下子惊醒了,满脸虚汗,心里夹杂着羞愧和歉疚,留在身上的那股燥热却令他兴奋又愉悦。
佐助口干舌燥地坐起身,想去客厅喝水,正准备开门时,听见客厅里响起你的脚步声,他把门打开一条小缝偷偷看你。?
那束花已经快枯萎了,你用夹子夹住花梗,把花倒挂起来,打算做成干花。落地灯昏黄的灯光照在你身上,你的影子和花交叠在一起。
在平常晒衣服的架子上,挂着十几朵花,你笑得好开心,踮起脚去闻花的香味,像跳舞,像亲吻。?
叛离村子后,佐助常常想起这幅画面,连一些很小的细节,你侧脸的轮廓,发梢的弧度,裙边的褶皱,都记得清清楚楚。
好像就是从这时开始,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姐姐不止是姐姐。?
佐助翻身望向床上的你,真实的,触手可及的你就在一步之遥。你睡得很熟,侧脸的曲线,发梢的弧度,裙边的褶皱,都和记忆里如出一辙,他忽然有了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
好像等了很久,数不尽的岁月,辗转难眠的夜晚,裹挟着破碎的伦理和道德冲毁了他的理智。他决定顺从心里的恶魔。
?你身上忽然一冷,被子被掀开了。你迷迷糊糊地向黑暗中看去,对上了佐助的眼睛。
那双总是带着冷淡望向你的黑色眼睛,此时此刻却潜藏着骚动和热望。你看懂了那眼神,你搂住佐助的脖颈,吻了上去。
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可以做出如此的勾当,从何而来的勇气?在将近二十年的时光里,你好像一直被各种各样身不由己的事推搡着向前,不曾有片刻喘息。直到这时,你感到一种复仇般的快感,一种久违的真正的自由。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坍缩成了一张床的大小。窗外是冰天雪地,屋内,被薄薄一床被子笼盖住的世界,温暖得如同盛夏。
墙壁上闪烁着雪的倒影,荧光映衬着一席星星点点的乱梦,好像永恒。
天花板潮汐般起起伏伏,喘息像湿热的海风扑在你耳边。你被一股巨大的欢愉托举着,如入云端。
佐助吻过你的眉眼,耳垂,唇角,呼出的热气打在你的胸口处,让你浑身颤栗。他凝视着你的双眼,“姐姐,看着我,记住今夜。”
“姐姐,我们分别这么久了,你不在乎我过得好不好吗。”你被问得哑口无言,又有些吃惊。
你并不是不问,也不是不在乎。佐助的近况,这些年你一直在找人打听,你一直都知道。
佐助好像并不期待你的回答,他把头埋在你的脖颈处,声音湿湿的,“姐姐,我过得…并不好。”?
风雪停了,佐助收拾好屋子里的一切,在晨光熹微之际离开了。?他在山顶的神社里找到了当年你写下的绘马,字迹被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淋早已模糊不堪,但他还是认出来了。
十年前,他的姐姐对着万千神灵虔诚叩首,“希望我的弟弟平安快乐地度过一生。”?
第二天你醒来时,窗外天已经晴了,另外半边的床也早就冷了。你愣了一会,沉默着起身,把行李打包。
准备离开时,你一打开门,地上是一束雏菊,在料峭寒风中热烈地绽放着。
你把雏菊拿进房间,看着看着,痛哭起来。在这个雪夜,佐助忽然出现,又忽然离开,就像梦一样。?
大概半年后,你听说了鼬死去的消息,这场持续了十年恩恩怨怨终以残暴结束。你的那些疑问再也无从解答,只剩下一声叹息。?
你再也没见过佐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