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女君——陵》隰有莲华

3、第 3 章

　　夏乙巳正月

　　权侯大疾

　　厚重的云层一直笼罩着权国上空，阴沉沉的，透不进一缕阳光。城门口的老树还没入冬时就掉光了叶子，此时垂丧着头，没有一丝生气。树犹如此，城楼上守城的士兵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直挺挺的站着，活像被吸干了灵魂。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王公贵族，人们本能的感到有某种不幸的事情发生，权国上下弥漫着不安的情绪。

　　年逾五十的权国上卿祁向一接到传令便立刻跳上了车，命令车夫向权宫驶去。

　　权侯病重多日了，只因楚国兵临城下，便一直吊着一口气不肯松，此时夜半召他入宫一定是要遗命托孤。

　　权宫内没有多少人，除了随身侍候的寺人和宫女，就只有权侯宝和小君夫人

　　权侯宝面如纸色，两颊微微凹陷，此时正半倚在小君夫人的肩头强力写着什么。见祁向来了，权侯宝欣喜道：“向叔，你来了”

　　“臣来了，君上”

　　祁向来到权侯宝面前跪坐，眼睛里透出晶莹来。祁向，字叔，三十年前来到权国侍奉当时还是太子的先君，先君即位后又侍奉如今的权侯宝，看着他从垂髫到束发再到即君位娶妻，不可能对他如今破败的身体不心疼。

　　“向叔，当年您辅佐我父君，现在又辅佐我，我也是您看着长大的，我希望你在我死后以后还能辅佐我的继承者。”权侯宝不过说了几句话便开始喘起气来

　　“这是当然的了。”祁向不忍权侯宝再说下去，忙道

　　“那就好，那就好……”权侯宝惨淡笑道

　　“向叔，寡人印绶在那个红色的盒子里，还请你那拿出来……给小君……”

　　祁向一惊。

　　小君陵也愣在那里，一时间无暇去管脸上的眼泪，任它一颗颗滑落

　　权侯宝轻擦去陵的眼泪，然后郑重对祁向道“小国难为，命若飘萍，如今权国内有大夫争权，外有强国虎视眈眈，朝不保夕。寡人有弟，然不惠，寡人有子，然尚幼。唯有以权国社稷托于小君，方可保社稷无虞。子今后要好好辅佐小君。”

　　“对外就说公子献年幼，由母主政，于内，您知道要好好辅佐小君就行”

　　权侯宝轻握住陵的手，温声道“别怪我自私。权国如今内忧外患，我实在放心不下，我那几个弟弟，你也是知道的，权国在他们手里就完了，公子献又在襁褓之中，你帮帮我吧，好不好？”

　　“只有你能帮我了”权侯宝恳切道

　　陵死死咬着嘴唇，眼泪一颗颗晶莹掉落。每落一颗，权侯宝就擦一颗。陵在心里暗骂，都怪权侯宝，要不是他，她完全可以回到晋国去，然后再改嫁，可是现在，可是现在！

　　她要撑起一个快要被灭的国家！

　　该死的权侯宝，非要把一个烂摊子塞给她！

　　她随时可以拒绝，可以走，可以摆脱这一切，可是，权国百姓，可是姬诸，还有献儿呢，楚国快要打进来了，她要这时候撇下他们自己逃跑？

　　看着权侯宝惨淡的脸上温和的笑容，陵更加心烦意乱：“好！我答应！”

　　陵气狠狠的拿过祁向手里的印绶。

　　权侯宝叫祁向退下，最后又对陵嘱托道“向叔是羁旅之臣，在权国没有根系党派是最好的人选，你可以信任他……我那两个弟弟不省心，你要当心……献儿和权国就交给你了……”

　　“知道了！知道了！”陵一边擦眼泪一边道

　　权侯宝也不恼只是看着她笑

　　忽然，陵感到握着她的手松开了。她的心一下子空落落的，她忽而感觉到惶恐，前所未有的惶恐，整个空荡荡的大殿只有她一个人，她愣愣的瘫坐在地上，连寺人冲出门外高喊“君上薨了！”也没有听到。

　　良久，她回过神来，道“我要酒，我要喝酒”

　　她迫切的需要麻痹自己，她不能这样下去了，她需要一个开始，对！一个全新的开始，她不能让过去牵绊住自己。去死吧，过去！她得等等再想过去，毕竟她不能倒下，明天就只有她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