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之下》桂冷

40、番外一

　　周浮生少言寡语的性格是从失去双亲那年开始的，活泼开朗的小男孩变的沉默不语，亲戚经常背后说他，每天板着一张脸，那黑溜溜的眼珠瘆人。父母去世时，周意还很小，对于父母离去只是在最开始有些不适应，偶尔会哭喊着找父母。等到半年过后已经遗忘，长大之后对父母的记忆更是模糊。

　　那时周浮生已经有了记忆，巨大的打击深深烙印在他心里、无法抹去。

　　读初中时，周浮生没有住校，办的走读。

　　他担心周意在家受欺负，每天晚上背着破旧的书包匆匆赶回去。再把周意从被子里晃醒。给她学校里发的零食牛奶。

　　周浮生没在食堂吃饭，没人给他充饭卡。

　　他自己带了饭盒在教室里吃，等所有人赶着去食堂时，他才从包里拿出饭盒，里面是白米饭和泡菜。

　　当时班上男生之间喜欢谈论篮球、跑鞋、游戏，在这种氛围的影响下，周浮生渐渐觉得自卑，他基本没有朋友，融入不进去也没有人接纳。为了维护自己渺小可笑的自尊心，他在教室吃饭十分钟就能吃完，害怕被同学看见。

　　这个习惯直到现在他都没能改变过来，李秋鸿都在想要不要去买个慢食碗。

　　某天中午，教室里的人都去了食堂，他趁着空隙拿出饭盒猛吃。

　　“你在教室吃饭啊？”

　　背后冷不丁传来声音，他吃的正起劲，被吓到捂着嘴呛了半天，回头才发现是班长回来拿水杯。

　　他没回话，转过头继续埋头吃饭。

　　班长拿着水杯，犹豫了会儿从课桌抽屉拿出一瓶AD钙奶放在他桌上，“请你喝，走了。”

　　周浮生连拒绝都没说出口，班长就离开了。

　　他咽下嘴里的米饭，意识到自己谢谢都没说。

　　那是第一次感受到陌生人的温暖，后来班长成了他的第一个朋友。

　　高中周浮生已经完全不在自卑了，可能是忙的也可能是兼职挣到了钱，他可以请朋友吃个冰棍、零食，人缘不再像初中那么差。每个寒暑假，他都在兼职。

　　他们寄宿的那家亲戚，话里话外暗示他，成年后他们不会继续负担，他的大学学费以及生活费。

　　在高中残忍地告诉他这一事实，在即将成年的路口，周浮生靠在油腻地快餐店墙壁上精疲力尽，连崩溃的力气都没有。

　　李秋鸿的学生时代过的轻松很多，父母对他宠爱有加，对于成绩没什么要求。他高中跟着孙俊天天瞎玩，翘课泡网吧什么疯狂干什么，上台领奖的机会多的数不清，只不过别人是领奖状，他是上去念检讨。

　　到了高三最后一学期，可能是醒了，又或者是被周围紧张的学习气氛感染，他埋头复习，最后考上了个二本。

　　爸妈对此很满意，还准备庆祝下，李秋鸿本人倒是开始后悔高中没好好学习，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高中时代就这么匆匆结束了。

　　可能是学生时代太顺畅，李秋鸿出了社会后屡次碰壁，吃了不少亏。

　　现在他们两人站在三十岁回看十七岁，已经是很远很远的事了。

　　工作室规模扩大，招新了不少人，李秋鸿成了幕后老板，偶尔去一次工作室。周浮生还是每天敲代码，摩卡特喵汪隔壁店铺转让，他租了下来打通，两家合成一家，店铺又大又宽敞。

　　周意大学毕业后，去了出版社工作每天和文字打交道。

　　又是一年寒冬。

　　B市大雪纷飞，屋里开着暖气，李秋鸿穿着厚厚的毛绒睡衣窝在沙发上打游戏，最近他迷上了植物大战僵尸，天天玩的乐此不疲，每晚都要周浮生催他睡觉才肯放下手机。

　　李秋鸿刚结束一局，手机就显示没电关机了，他懊恼一声，站起身找充电器。

　　刚走到客厅，灯泡忽闪忽闪腾的一下灭了。

　　他伸手按了两下开关，没反应，停电了。

　　“停电了？”周浮生从卧室走出来。

　　李秋鸿点点头，“我打电话问下。”

　　一通电话过后，欠费了，今天周末物业不上班，缴费要等周一。

　　周浮生在茶几底下翻找着，摸出几根白色蜡烛，“今晚先用这个凑活下。”

　　他点燃蜡烛，将蜡液滴在茶几玻璃上黏住烛身，房间被微弱的光亮照明。周浮生拿出一根烟，放在蜡烛上点燃，走到阳台抽着。

　　李秋鸿没游戏可打，也跟着跑到阳台，“把你手机给我玩下，我下个植物大战僵尸。”

　　周浮生摸出手机递给他，吐出烟圈。

　　李秋鸿点击安装，等待间隙，他问：“给我抽一口。”

　　“不是不抽烟吗？”周浮生将半截烟拿着，让他轻轻吸了一口。

　　李秋鸿呼出烟雾，“其实，以前我抽过一次。”

　　“嗯？”周浮生好奇，“什么时候。”

　　李秋鸿胳膊撑在栏杆上，抓了一把雪团住：“分开的时候，你有半盒烟掉进了床底，我摸了出来。那烟又冲又辣，呛得我直咳嗽。”

　　周浮生笑出声肩膀紧跟着一点点颤抖：“你也不嫌脏？平常不挺讲究的。”

　　“我失恋都悲痛欲绝了，哪顾得上干净卫生。”李秋鸿瞟了他一样，“那天盒子里的烟我全都抽完了，这辈子没一口气抽过那么多烟。”

　　说到这李秋鸿也跟着狂笑起来。

　　两人在阳台乐了半天，才吹灭蜡烛回了卧室。

　　躺在床上，李秋鸿开始继续打游戏，一边打一边说：“你当时狠心成那样，真残忍！”

　　周浮生从背后抱住他，“我气得是你不告诉我，明明很简单的事，你告诉我我肯定会帮你啊。是什么都不说，想要气死我。我天天晚上跟踪都快成间谍了。”

　　“啧。”李秋鸿关掉手机，翻身搂住他，“睡觉。”

　　工作室进的新人有些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好奇的问：“珍珍姐，两谁是老板啊？”

　　“都是。”珍珍一脸姨母笑。

　　“那你笑啥？”新人咬了口猪肉铺。

　　珍珍收回目光，义正言辞地说：“这两大帅哥放你眼前不开心吗？每天看着也很养眼啊。”

　　新人捂住嘴，想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姐，他两不会是一对吧？”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现在白天馒头和火腿肠在摩卡特喵汪和一堆小猫小狗玩，晚上李秋鸿和周浮生就接他们回家，明天临走时两小只都不愿意走，扒着玻璃门，得用零食诱惑。

　　大年三十。

　　今年不仅在老家过了年，还提前回去了，腊月二十九他们就回了，提着大包小包年货。

　　一家人围着电视包饺子，周浮生和周意捏的还像模像样，李秋鸿捏出来的煮后肯定要漏菜破皮。老妈让他单独煮一锅菜汤，李秋鸿为了让大家吃到他包的饺子，最后索性每个饺子包两张皮，得亏这皮够厚，否则都包不住。

　　三十晚上吃水饺，李秋鸿看着碗里五个饺子，犹豫先吃哪个能咬到硬币。

　　周意已经吃出两个一块钱，周浮生也吃到一个，李秋鸿咬了一口，咬到硬物，拿出来一看：“妈！怎么还有五毛的！我要一块的。”

　　“都随机的。”老妈说。

　　李秋鸿又把碗里剩下几个都吃了，他大惊失色：“一碗全是五毛，暗箱操作了啊！”

　　“我的给你。”周浮生拿着两个一元硬币给他。

　　李秋鸿不相信，从周浮生碗里捞了一个，这下是一块的了，他心满意足笑嘻嘻地收下了。

　　晚上半梦半醒间，李秋鸿捏着他的脸含糊地说：“说句好听话来听听。”

　　“财源滚滚，万事顺遂。”

　　“不对。”

　　周浮生给他编了个麻花辫，“老公。”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