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湛笑

1、Only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睡梦中醒来的。
　　睡梦中的她似乎听到小云在喊“爸爸”，
　　睡梦中的她似乎听到了雨落窗玻璃发出的“啪啪”的声音。
　　然后她就醒了。
　　莫非是下雨了？
　　睡意惺忪的她扭过脸看了看仍在睡梦中的小云：小云睡梦中的样子安静、可爱。
　　她不自禁地在小云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她给小云裹紧了被角，穿着睡衣起床，走到窗前。
　　下雨了。
　　雨，敲打窗户的声音打破了夜的沉寂，发出清脆的声音。
　　冷冷的雨，她感觉到了雨的寒意。
　　她感觉到一丝凉意，下意识地紧了紧睡衣。手在滑过胸部的一刹那，身体传过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异样使她想起他，小云的父亲，她的男人，她又一次想念自己的男人。
　　他，如今正在狱中服刑。
　　他是因为贪污而入狱的。
　　已经两年了，他入狱那年，小云三岁。
　　他入狱后，小云多多少少从周围的人口中知道了爸爸去了什么地方。
　　小云一直没有忘记他，小云经常会在睡梦中叫着“爸爸”，也有的时候，小云会在睡梦中突然醒来问她：妈妈，妈妈，我爸爸什么时候出来呀？
　　每当这时候，她就会忍着痛楚安慰女儿：快了，你爸爸就快回来看小云了。
　　也有的时候，小云会突然问她：妈妈，我爸爸是坏人吗？
　　每当这时候，她就会告诉女儿：不，你爸爸不是坏人，他是因为做了坏事被抓进监狱的，但做了坏事不一定就是坏人。
　　望着小云天真、可爱的脸和似懂非懂的眼神，她很难过，她想哭，但她忍住了，她不想在小云面前落泪。
　　她想到了有他的那些温馨生活，她想到了很多，包括他的笑和他的声音。
　　她其实也恨他，她恨他为金钱所俘虏，她恨他的自私，她恨他伸出罪恶的贪婪的手的时候没有为这个家、为她、为小云想想。
　　是爱他的。因为他是一位有家庭义务感、责任感的男人。
　　她想到这些，终于忍不住流泪了，从心里她深情地、默默地呼唤着他的名字：柳松，我想你，你知道吗柳松，我和孩子都很想你。
　　此时柳松躺在床上，他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个不眠之夜，因为他想自己的妻子杨梅，他想自己的孩子柳小云。
　　自从入狱的那一刻，柳松开始后悔，他悔恨自己的犯罪，他悔恨自己的贪婪。他无法忘记妻子杨梅那哀怨的眼神。
　　柳松牵心杨梅自己带着孩子的艰难，他可以想象得到因为他的入狱带来的社会舆论给杨梅和小云的精神压力。
　　杨梅每次来看他的时候，柳松心里总是很难过，总觉得对不住杨梅和小云。
　　杨梅看望他的机会不是很多，一年里有几次，是在过节。
　　柳松劳动改造的地方与家不在一个城市，每次杨梅来看他都要坐长途汽车或火车，路途很遥远。
　　杨梅只带小云来看过他一次，杨梅说是不想让孩子来这个地方，怕会影响孩子的今后成长，他也有这个想法，因为毕竟这里是一个给孩子带来快乐的地方。
　　杨梅是在小云四岁那年带她来看他的，见到孩子的那一瞬间，他忍不住哭了，象个孩子似的，他说：我对不起孩子，也对不起你。
　　杨梅说：别想那么多了，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出来，我和小云都等着你。
　　柳松又哭，他痛苦，他悔恨。
　　杨梅有段时间没来了，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也不知道小云有没有生病，如果小云生病了，杨梅自己一个人多艰难啊，如果要是晚上生病的话，杨梅不知道有多辛苦。他想得很多，他惦念着家，牵挂着杨梅和小云的生活。
　　杨梅急得想哭，小云突然间半夜发烧，这下可把杨梅急坏了，她赶紧穿上衣服，抱着小云出了家门。
　　大街上十分的冷清，偶尔有几个下夜班的人骑着车子匆匆而过，也偶尔有几辆汽车飞驰而过。
　　这可怎么办，怎么就没有一辆TX车。触摸着小云烧得似乎很厉害，浑身发烫。她紧紧搂着小云，似自我安慰，似自言自语地对小云说：小云乖，一会就有车了，到了医院就好了。
　　就在这时候，一辆出租车从远处而来，杨梅急忙招手，车近了，杨梅才失望地看到，车上拉着客人。
　　杨梅急得六神无主的时候，那辆出租车又倒了回来，从车后座下来一位小伙子。
　　“怎么了？你好象有急事。”小伙子说。
　　“孩子病了，要去医院。”杨梅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
　　“那赶紧上车吧，先送你上医院。”小伙子说着拉开了车门。
　　杨梅根本没有去多想，抱着小云钻进了车，一连气地说着感谢的话。
　　别说那么多了，这么晚了不容易打上车，反正我也不着急，先送你上医院吧。说着话，小伙子告诉司机到附近的医院。
　　车上，小伙子摸了摸小云的前额，说：这么烫，在发高烧。
　　到了医院，小伙子忙前忙后地张罗着办手续、交费。
　　经检查，小云是感冒引起的发烧。
　　等安顿好小云，打了吊针，杨梅才想起那个小伙子，此时小伙子已经不见了，医药费是小伙子掏的，只顾着忙小云的病，竟然忘了问小伙子的名字等情况，甚至连小伙子的长相都没来及看。杨梅不禁有些感慨，真是一个好年轻人，如今这样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
　　这天是“十·一”，杨梅踏上了去探监的路。
　　坐在火车上，杨梅的心里一直在想着柳松。已经很一段时间没去看柳松了，也不知道柳松现在怎么样。望着车窗外，杨梅的心一直无法平静。
　　临座是位小伙子，他一直在看注视杨梅。杨梅是在列车员的服务声中回过神来的，也就在那时候，她注意到临座的年轻的人在看她。杨梅习惯了被陌生男人注意，因为杨梅很漂亮，这从日常生活中男人们的目光中可以看得出。
　　杨梅的目光重新回到窗外。
　　“我们好象见过。”小伙子对她说。
　　老土，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样，总会用这么古老的话去主动跟女人套近乎，用这么传统的方式追求女孩子真是落伍，骗十七、八岁的小毛孩子还可以，可惜杨梅已经不是女孩子了，杨梅的孩子都五岁了，杨梅才不会上套。杨梅心里觉得这个年轻人很可笑，不屑地笑了笑。
　　“你忘了？那天晚上，你抱着孩子在路边等车上医院。”小伙子提醒着。
　　哦？！这时候杨梅才仔细注意面前的这个小伙子：他很年轻，也就大概二十五、六，一张稚嫩、英俊、充满朝气的脸上，流露着阳光般的笑容。
　　是你！杨梅说：那晚的人是你？！
　　是啊。怎么你不记得了？小伙子说。
　　真是不好意思，那天我只顾着孩子了，竟然忘记了问你的名字，那个晚上多亏你，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她又激动又兴奋，因为她没想到在火车上遇到了他。
　　小伙子告诉她，他叫何文，是她所在城市一家报社的实习记者，那天晚上是他从外地采访回来，巧遇上了她在等车。
　　她掏钱给他，说：那天的医药费是你付的，还给你。
　　何文与她推让的时候，俩人的手不自觉地接触，竟然使杨梅有一种触电的感觉，就象当初自己和柳松初恋时的感觉。杨梅的脸不禁羞红，很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何文问：那天你孩子生病，你爱人那？你爱人怎么没在你身边？
　　我爱人忙，经常出差在外。她撒谎说。
　　你这是去哪儿？何文问。
　　哦。去看个人。你这是去那里？杨梅问。
　　何文告诉她是去看同学。
　　一路上，两人聊的很有兴致，何文的谈吐、气质给杨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下车后，何文礼节性地给她留了电话，说：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我们在一个城市，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再见面的。
　　她再次见到何文是在一次吃早餐的时候，送小云上了幼儿园，时间还早，她在路边买早餐的时候又遇到了何文。
　　一身牛仔装的何文看上去象个学生，一个浑身充满朝气的阳光小伙子。
　　真是有缘，想不到又见面了。何文说。
　　杨梅笑，不知道是这个城市太小，还是因为地球是圆的，真的是没有想到会再次又见面。
　　因为要赶着去上班，杨梅和何文没有说太多的话，但何文却又给她留下了更深的印象。
　　在这之后，杨梅经常会在翻阅报纸的时候，见到何文的名字。何文是一位很有才华的人。
　　为了感谢上次的事情，决定请何文到家吃饭，她给何文打了一个电话。
　　那晚，她从何文的文章开始谈起，何文从她的孩子小云谈起，她夸何文是一个很有思想的男人。何文夸小云的可爱，她的漂亮。何文说：我要是你老公，我绝不会放心让你这么漂亮的妻子一个人在家。她笑，说：男人嘛，事业为重，总不能天天守着老婆孩子在家的。不知不觉已经很晚了，何文要走的时候，她去送他，在和他握手的一瞬间，他说了一句：你真的很漂亮，漂亮得让我有些想天天看到你。她心里不禁一阵慌乱，一阵紧张。他说：我想我是爱上了你，就在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已经无法忘记你的美丽。他说着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吻住了她的唇。
　　她不知道是怎么和他上的床，她只记得他说了一句：我爱你。
　　我爱你。这只是简单的三个字却象一把烈火，融化了她。她象一个□□，压抑了许久的欲望失控了。
　　一切恢复了平静的时候，她有了一种背叛的感觉，她变得生冷，说：你走吧。
　　他很生气她的判若两人，他走了，生气、愤怒地走了。
　　几天后，她想他，她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却仍想他。
　　她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我想你。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他没来。
　　再几日，她接到了他的电话：我理解你的心情，你爱着你的丈夫，我知道你爱着你的丈夫。你敢说你不爱你丈夫吗？
　　她不敢说不。
　　因为她爱着她的丈夫。
　　我也爱上了你，你的美丽。
　　他说：我爱你。
　　她说：对不起。
　　直到柳松出狱了，他再也没有出现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