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07章 ...
-
客栈的房间很是古旧，床小小的，什么都破破的，再看看牵着自己笑意风流的血玉，长歌有一时的怔忡，很难想象他住在这里。
长歌喜欢美人，明确了这一喜好之后，断断续续的，她不知翻过多少勾栏院的外墙。记忆中美人都穿漂亮的衣服，住香香的房子。看看身侧的美人脸大哥，虽然也穿着漂亮的衣服，这房子委实凑合了些。再看看那房中唯一的一张床，长歌傻笑着偷瞄一眼血玉，飘飘然中耳边传来精明娘亲的声音，“歌儿啊，男女授受不亲，待字闺中的姑娘断不能与男子单处一室。”
记忆中她似乎也辩驳过，说英俊二哥也是男子。娘亲便无奈的笑笑，一弹她脑门，道，“你二哥是自己人，不算的。”
“爹爹也不算么？”
点点头，娘亲道，“你爹爹也是不算的。”
“那……大哥呢？”
娘亲的嘴角有些抽搐，与这闺女说话委实有些费神。再度点点头，她道，“自还是不算的。”
长歌以为，她终于悟了。娘亲还说过，人之立于世，要公正，要端平，不失偏颇。娘亲说得玄妙，长歌听得懵懂，只隐隐记住了公正。阎王脸大哥，美人脸大哥，都是大哥，不该区别对待才是。抿嘴窃窃一笑，那娇憨的模样，便如偷腥的猫儿一般，她乖巧的任血玉牵着进到那古旧的客房内。末了关上那如破木板一般的房门。
都说饱暖思淫/欲，许是美人的气场过于强大，就那么长歌想起了自红馆里看到的真人版妖精打架图。那时候，她蹲在房梁上诧异的看着脱得光溜溜的美人和拉碴胡子大叔滚在一起，犹记得娘亲说，成亲便是和男子脱光光睡觉，娘亲说，好姑娘要从一而终。待好不容易弄清楚从一而终的意思之后，她一直没敢问出口的是，为什么红馆里的姑娘天天都和不同的男子脱光光睡觉？
血玉招着扇子斜靠着床沿坐下，好笑的看着屋子中央那呆愣愣的姑娘，一时间，房里很是静谧。长歌迟钝不觉什么，反观血玉常年行走江湖，多随性而为，鲜少遵循世间礼法。孤男寡女相处一室，倒也融洽。
长歌如此，血玉以为便要如此耗上一夜了，却闻“咕~”的一声，声音甚响，尾音甚长。长歌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摸摸饿得扁扁的肚子，那小脸瞬间皱成了包子。瘪嘴，可怜兮兮的望着床边笑意风流的男子，她道，“大哥，我饿！”
难得她还能想起这茬，血玉扑哧一笑，扇尖一挑，自床里勾出一个包裹。冲着长歌挑挑眉。饥饿的驱使下，长歌难得的通透了一回，上前两步眨巴着眼好奇的接过男子递过的包袱，尚未打开便觉一阵香气袭来。闭眼深吸一口气，八宝鸭子、脆皮鸡，只这么一下，不争气的肚子复又“咕咕”的响起来。
血玉招着扇子看得高兴，不过是一包吃食，这妹子表情是不是过于生动了些？想起输了赌局替绮罗跑腿时的满腹牢骚，短短几个时辰他便颠覆了之前的想法，扶桑一行，很好，曲家妹子，也很好。
血玉那笑只保有了半盏茶的时间，那之后直到长歌吃完他都维持着一样的神情，招着扇子的手将在半空，一张嘴半开着，神情僵硬，目光呆滞。
这妹子是在将军府挨了饿？还是曲大将军重男轻女虐待女儿？那一整包的吃食便是大男人也够吃上一整天了。惊悚的看一眼长歌那依然不甚突出的胃，原谅他一时难以接受，这一幕委实有些惊人。
吃得饱了，长歌这才笑嘻嘻的抬起头，刚想说两句客套话便见美人脸大哥这般，那不甚灵光的小脑袋瓜子飞速运转，蓦地她想起了适才阵亡的那一桌吃食。粉嫩脸蛋刷的拉下，还是他生怕雷劈得不死，竟然做了两手准备？
然后话题又回到了之前。
虽是一样的事，自雨中走了一遭之后长歌的态度已然不同，一双睡凤眼瞪得圆溜溜的，她重重的踩着步子行至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美人脸大哥，满脸认真的问道，“大哥你当真不想活了么？”
片刻的怔忡，这话从何说起？
“你若是当真想不开歌儿也不拦你，娘亲说，个人有个人的路要走，相逢既是有缘，你且留下那贼人的名字，待歌儿办完那白斩鸡便去替你报仇。”
自作孽不可活，遇上长歌之后，终于他悟了。这妹子想象力可是丰富了些，那吃食便是备来路上用的，若真是想不开，一抹脖子便是，哪需如此麻烦？且说，想他堂堂血玉公子，会想不通自杀？纵使他乐意给人侮辱，怕也是没人敢上吧！也就只有她，听完这名号还能如此淡然。
自己说出口的话断不能就此改口，血玉也只能扇子一招，瞬间换上那悲戚神色。他道，“从前倒是没啥，可如今，大哥放不下歌儿！”说着说着他竟是要抹泪。
如意算盘打得甚好，设了套让长歌往里钻，只没想到，长歌这闺女断不能戒之以常理。血玉话音刚落便见长歌攥紧了拳头含泪说道，“大哥你放心去吧，歌儿定能好好看顾自己。”
长歌以为，她虽舍不得美人脸大哥，可人家活着痛苦，去了或者倒还好些，她也不该强留，由此便有了这一出。两个各自拨着算盘，却偏生没拨到一块儿去，再说下去，血玉却是要悲剧了。
含恨一抹泪，他话锋一转，道，“大哥孤身一人这么些年好不容易盼来个妹子，就这么去了却是不甘心，思绉良久，怎么也要看着妹子成亲。”
装模作样的煽着情，血玉以为，如此说便能逃过一劫，不曾料想一席话说得过于感动，生生的激发了长歌的牺牲精神。短短几个时辰之内经历了这么些事，长歌那一颗心本就忐忑，只想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大好的天怎么就又打雷又闪电了呢？美人脸大哥如此说，她愈发的确定或者自己命中注定便是要嫁给那白斩鸡的。想想大将军爹爹，精明娘亲，英俊二哥，以及家里那阎王脸大哥，长歌难得的心里一酸，道，“大哥你放心，姑且再等一日，妹子明日便回去嫁人！”
终于，血玉彻底默了，泪流满面。她这妹子是不是太执着了些。为了让他瞑目，这牺牲也太大了。
声音中已然带了些哽咽，他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歌儿无需委屈自己！”
他如此说长歌越发无地自容，一双手搅了半天，终于不好意思的道，“其实，那个，大哥啊，我是逃婚出来的。”
一般说来，血玉这人除了心狠手辣功夫不错之外没什么优点，与长歌相处这么一小会儿却是激发了其无限的才能，悄然抹泪，他第一次深刻的认识到，自己也是能才思敏捷的。蓦地握住长歌搅在一起那一双手，血玉全然摆出一副兄长的模样，严肃又认真的道，“歌儿可喜欢未来夫君？”
诚然，这就是一句废话，若是喜欢她用得着逃婚么？长歌却是没反应过来，只翻翻眼皮深深地想了想记忆中那只白斩鸡。嘴一瘪，眼泪都要出来。
鼻音哝哝的，她道，“歌儿不喜欢弱鸡。”
一时间，血玉有些跟不上，眉一挑，重复道，“弱鸡？”
点点头，长歌回答得那叫一个认真，她道，“歌儿喜欢壮硕男子，符大公子不好。”
符家？该不会如他想的那般吧？状似无意的，血玉诱哄道，“符家？”
再度点点头，长歌言辞上已然有些错乱，“爹爹说符家公子文可比大哥，武可比二哥。歌儿看了，祭天的时候。歌儿喜欢如二哥一般的英俊男子，不喜欢他。”
祭天？阜城符家乃是扶桑一国的先知，符家大少前些日子却是应扶桑皇帝要求来上京卜卦祭天，微不可查的笑笑，他继续问，“符大公子不好？”
说到这儿，长歌那一颗小脑袋瓜子已然摇成了拨浪鼓。她道，“不好。”
血玉虽未见过符大少本人，江湖传言说符大少才貌双全，文韬武略。这妹子生性率直，非常人能够接受，得如此夫君竟还挑剔，不该，不该。
想是这么想，血玉聪明的并未说出口，只道，“奈何？”
与爹爹说却是没啥，美人脸大哥问起，长歌难得的一张脸红了红，头垂得低低的，她道，“歌儿喜欢二哥那般英挺男子。”
“符大公子不英挺？”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了长歌恼恨又不可置信的神情，她道，“如此瘦弱单薄，不好。”
瘦弱？单薄？若是他料想得不错的话，他该是悟了。白斩鸡！原来如此。
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情绪再度汹涌，血玉寒颤颤的道，“大哥在歌儿眼中又是哪般？”
血玉背挺得溜直，已然做好了承受雷击的准备。那答案却是出乎他的意料，抬头，微微一笑，她道，“大哥是美人。”
“美人？”他无意识的重复了一声，声音有些怪异，似是没有想到会是这般答案。
点点头，长歌笑得更开，只道，“大哥是歌儿见过最美最美的人了，比红馆里的姑娘还要美。”
有些浮起的心再度跌落谷底，果然，他就不该对她抱有期待，红馆里的姑娘？他能不能把这当做是赞美？
**********
血玉说，两个人若是成了亲，便要永远在一起，歌儿可愿与那符大公子永远在一起？
他如此说，长歌都快要哭出来了，讷讷的问道，“便如大将军爹爹与精明娘亲那般么？”
点点头，血玉道，“便是那般。生同寝，死同穴。一旦成了亲便要永远在一起的，到死都不能分开。”只听他如此说长歌便是一抖，永远在一起，和白斩鸡么？摇摇头，她有没有别的选择？
了然的笑笑，这妹子该是自己吓到自己了，如此却也省去他一番功夫，温柔的笑笑，他再接再厉，“歌儿不想与符大公子永远在一起么？”这回长歌倒是老实，瘪着嘴可怜兮兮的点点头，道，“不想。”
捏捏她的鼻头，血玉好笑的道，“那还说什么明日便回去成亲？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躲开他作怪的手，长歌气鼓鼓的道，“歌儿是想做掉那白斩鸡的，可是大哥你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歌儿若是不成亲，大哥走得也不安生。”
“那个一般情况下却是是这样子的，可是吧，歌儿你这个比较特殊，大哥以为，歌儿还是觅个喜欢男子才好。”
“我怕大哥你等不住！”
装模作样的抹一把泪，血玉咬咬牙道，“妹子不要管我，大哥等得的！”
瞧他说得这般辛酸，长歌以为自己不能太自私，学着他那般模样咬咬牙道，“歌儿不委屈的，娘亲说，夫君是可以后天培养的。我估摸着这符大公子还是有救的，大哥你且放心去，歌儿明日便回去将军府，赶一赶过几日便把婚事办了。”
她如此说，血玉已然欲哭无泪，以为这妹子好忽悠，却不料是个认死理的主，忽悠到最后受苦的还是自己。话锋一转，他道，“大哥想了想，古书有云，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大哥以为，这是天给的考验，过去了便就好了。大哥不寻死，婚姻大事，歌儿你要慎重。那符大公子……哎……”说着说着，他便是一声长叹。
长歌已然被他吊起了胃口，睁大眼艰难的咽一口唾沫，道，“符大公子怎么？大哥你说！”
欲言又止的看她一眼，血玉又是一声长叹，“符大公子……哎……不说也罢……”
长歌就是个没见过世面，善良又纯朴的孩子，哪里斗得过这翻滚了十数年的老江湖。乖乖的就入了套。一拍床沿，长歌一声暴喝，“大哥你说！”
小心翼翼的看一眼掌风之下抖了三抖的古旧木床，血玉有片刻的心虚。偶尔撒撒小慌该是可以的吧？吟儿说过，这叫善意的谎言。左右瞄两眼，他神秘兮兮的凑到长歌耳边，咕哝了句什么。
全然不知所谓他竟是说完了。茫茫然的眨巴眨巴双眼，长歌道，“大哥你说什么？”
于是适才那番便就又上演了一次。
眉头一皱，长歌道，“大哥你别怕，且放心大胆的说，妹子给你做主。”
他如此说血玉越发为难，只道，“歌儿啊，莫要怪大哥多嘴，游历江湖之时我曾听说，这符大公子喜文厌武，致力于追求那些如空谷幽兰一般相貌姣好的才气女子。”感伤的看长歌一眼，他道，“歌儿你……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一席话说得很是委婉，纵使长歌迟钝些，也明了了。自小旁人便喜拿她与别家闺秀作比，她不是傻子，也是会难受的，只伤怀的时间短些，过了也就忘了。便如此番，所有的人都说符大公子甚好，自那攀谈的语气中隐隐约约的，她能听出，如她爹爹娘亲，认识的所有人，都以为她配不上符大公子的。
不过是个弱鸡，有什么了不起，长歌不识字，不稀罕他满腹的文墨，她只想要一个壮硕的夫君，生个壮硕儿子，一家三口一起抡鞭子，一起摔跤而已。
婚事定下来这么久，只有美人脸大哥理解她。只有他会问他，“歌儿你可是真的喜欢他？”他说，喜欢方可成亲，成了亲便要一辈子在一起。那么长时间的委屈终于决堤，咬咬下唇，大滴大滴的眼泪便就这么落了下来。这是长歌第一次流泪。平日里神经大条极易欢喜的姑娘，终究还是哭了。
血玉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般结局，片刻的怔然，他温柔的搂过哭得毫无形象的女子。温柔的抚抚她垂顺的发，沉吟道，“妹子哭什么？说出来，大哥替你做主。”
还是这句话，先前是从长歌嘴里出来，如今却是掉过了头。于男子的胸前胡乱的蹭上一通，长歌哽咽着闷闷道，“歌儿不要弱鸡，不要符家公子。”
竟是为了这个么，还是真的吓到了她？血玉那心中一时也有些难受，只道，“歌儿说不嫁那便不嫁了。大哥定能给你找上一个英俊又壮硕的夫君，符家公子不好，配不上我家歌儿！”
茫茫然的抬起头，长歌突然就那么觉得，美人脸大哥的形象是如此的壮硕又光辉。未经过大脑，那话就这么蹦了出来，她道，“歌儿嫁给你好不好？”
一句话成功的定住了血玉。回过神来，轻抚着怀中女子的背，他叹息一声，道，“歌儿糊涂了，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长歌定定然看着他，眼中似有困惑，有些微的迷茫，她道，“歌儿喜欢大哥。”
点点头，他道，“大哥自也喜欢歌儿！”眼看着怀中女子欣喜上脸，但书便出来了，他道，“可是……只喜欢是不够的。”话说得深了，长歌不甚明白，只道，“是大哥你说要和喜欢的男子成亲。”
苦笑一声，他怎么又把自己套了进去？这个妹子啊。
“可是大哥不壮硕，也不英俊，一时冲动歌儿会后悔的。”
血玉如此说，长歌倒是静默了片刻，偏着头愣愣的看着他，她道，“歌儿想不到那么久以后，若真要成亲，大哥很好，虽不如英俊二哥壮硕，大哥疼歌儿。歌儿喜欢大哥。”
摸摸怀中女子蹭得微乱的额发，他道，“傻姑娘！”
血玉低沉的嗓音萦绕在耳边，长歌觉得困顿，就着那姿势靠着血玉便睡了过去。迷迷糊糊的，梦中还叨叨念着，“歌儿不嫁符大公子，歌儿不要弱鸡。”血玉以为连着折腾了一夜，几番起落，这姑娘糊涂了却也正常。她既这般相信自己，刀口舔血的血玉公子也做一回好人，有他在一天，定护着这妹子。
阜城符家，或者他们也不冲突，那个女人要的东西，不就在阜城符家么？
小心翼翼的放长歌于床铺之上，压好被子，他静静地守在一旁，微笑的看着她，曲氏长歌，果真很好。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07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