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烟晚雾》33凡

30、金雪

　　直播间弹幕瞬间炸裂，五颜六色的留言疯狂往上蹿：
　　［哇！大佬出现了。］
　　［游艇！这是要开启刷屏模式的节奏啊。］

　　［让哥天秀。］
　　［学霸+美女，难怪让哥都忍不住了。］
　　［能让让哥出手，小姐姐一定很特别。］

　　夏悠然眼睫轻颤，瞳孔微张盯着铺满屏幕的炫彩游艇特效，迅速管理好表情轻笑：
　　“哇塞，感谢【让】的游艇！”

　　她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声音带着点哄人的甜腻：“不过大家别太激动，晚晚真的不太喜欢出镜，大家别总cue她啦。”

　　官清晚转着中性笔的指尖顿住，稿纸上的数学公式突然晕开墨渍。

　　她掀起眼皮扫过发光的屏幕，唇角一勾。
　　直播界面正循环播放游艇入场特效，没等金光散去，弹幕池又炸开层层叠叠的炫目光效。

　　系统提示【让】连续刷出梦幻城堡和私人飞机礼物。

　　弹幕区瞬间被刷到卡顿：
　　［让哥这是要霸屏啊。］
　　［大佬真下血本了。］
　　［晚晚快看，让哥在为你疯狂打call。］

　　“……”
　　官清晚盯着满屏不断跳出的打赏提示，无奈扶了扶额角。
　　不过转念一想，平台礼物分成机制摆在那里，这样夏悠然能分到的金额也能多些。

　　夏悠然盯着直播间礼物特效疯狂刷屏的界面，强压着上扬的嘴角。

　　她伸手戳了戳官清晚的胳膊肘，凑近她耳边用气音说：
　　“晚晚，你看，大家都在期待你呢。要不……你就稍微露个脸吧？反正也不会耽误太久。”

　　霎时，扣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几下，官清晚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划开锁屏时，消息框已经叠了三层：
　　［宝贝儿，露个脸啊。］

　　［想死你了，快让我看看胖了没？］
　　［爱心爱心爱心。］

　　“……”
　　胖没胖她不清楚，反正她是躲不过镜头了。

　　官清晚抬眼帘扫过去，女生正眼巴巴杵在跟前，直播光晕把睫毛都映得根根发亮。

　　“陪你播会。”她应允。

　　夏悠然拿着手机往她跟前凑的动作突然卡住，“真的？就陪我聊五分钟，不，两分钟。”

　　“嗯。”
　　官清晚抬手蹭了下鬓角碎发，转头迎向怼到面前的手机镜头。

　　屏幕里的身影甫一入画，直播间弹幕立即疯狂滚动起来：
　　［啊啊啊！晚晚终于出镜了！］

　　［救命这颜值是真实存在的吗？］
　　［跪求晚晚自己开播！］

　　官清晚莞尔一笑，抬手挥了挥：
　　“大家好，我是官清晚。”

　　夏悠然立刻凑近镜头兴奋道：
　　“我就说只要晚晚出现，咱们直播间人气要飙升。”

　　她偏头用肩膀轻撞官清晚，眼睛直往手机屏幕瞥：“快看弹幕，满屏都在刷‘晚晚好美’。”

　　官清晚嘴角刚扬起又压住，视线扫过发亮的手机屏幕。

　　【顾让】的新消息正在跳动：
　　［晚，你太美了，我忍不住想立刻飞到你身边。］

　　“……”
　　她知道自己美，但也不必每天反复夸她吧。

　　她想了想，敲字：
　　［今年的游戏职业赛你看到了吗？］

　　对话框即刻跳动：
　　［要不要再创造历史啊？］

　　怎么可能不想？
　　可……沈听岚允许吗？
　　［我想想吧。］

　　【顾让】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有顾虑？］

　　［嗯，我争取吧。］
　　她很想再次重新回到赛场上，很想见一下她的队友。

　　［到时候你来就行，天塌了让哥给你顶着。］

　　顾家在沪市堪称首屈一指的家族，上官家虽在盛京稳坐头把交椅，但顾家的实力同样不容小觑。
　　真要遇到什么麻烦，他完全可以依靠家族力量为她撑腰，作为顾家钦定的掌权人，这点担当还是有的。

　　［谢谢。］
　　官清晚知道他真能做出来，但依然不想让他受牵连。

　　“啊啊啊，谢谢【彦】的十架飞机。”夏悠然突然拔高的声音让她下意识转头。

　　官清晚被炫目的打赏特效晃了眼，顺着夏悠然手指的地方看去。

　　直播界面不断掠过飞机动画，【彦】的ID带着彩色边框在弹幕池里格外显眼，评论区正疯狂滚动着各种惊叹符号。

　　“谢谢【彦】的礼物，太破费了。”夏悠然满脸兴奋，她拍了拍官清晚的肩膀，“晚晚，你看到了吗？这是你的粉丝，他们多喜欢你啊！”

　　官清晚没回应，只是盯着［彦］的ID出神。

　　彦？
　　那个混球吗？

　　眼前不受控的闪过萧司彦玩世不恭的痞帅轮廓，
　　那人总爱歪着脑袋冲她笑，黑漆漆瞳仁里也总浮着层雾蒙蒙的戏谑。

　　正如官清晚所猜，［彦］正是萧司彦。

　　原本他正趴在课桌上补眠，胳膊突然被人推了一把。
　　室友猫着腰凑到他耳边：“官大美女在直播。”

　　这话比冷水洗脸还管用。

　　萧司彦猛地直起身子，胡乱揉了两把翘起的头发，麻利地掏出手机点开直播平台。

　　刚进直播间就看见【让】的ID在疯狂刷礼物，弹幕区被礼物特效炸得根本看不清字。

　　他盯了会手机屏幕，突然意识到【让】这个ID极有可能就是官清晚的男朋友。
　　他鬼使神差地戳进对方主页，发现他也玩赛车，而且还是个资深玩家。

　　再联想到官清晚当赛车助理的原因，这一切都说的通了。

　　他悄悄点了个关注，返回正在直播的画面，手指在礼物栏快速连击，一气刷了十个飞机。

　　评论区瞬间被他的打赏提示占据，不断滚动的彩色弹幕映在萧司彦眼底。

　　他放松身体靠向椅背，看着自己ID在打赏榜急速攀升的位置，喉间溢出低低笑声。

　　而镜头内的官清晚晃了晃脑袋，目光重新聚焦在亮起的手机屏幕上。

　　【顾让】的对话框突然弹出新消息：
　　［宝贝儿，看你还在教室上课，哥心疼了，给你买了一束花和一个小蛋糕犒劳你，记得去拿。］

　　“……”
　　买花做什么？
　　等下，该不会还是那个备注吧？

　　手指刚要触到键盘，前门传来开合的响动。
　　她条件反射按灭屏幕抬起头，正看见老师夹着教案走上讲台。

　　身旁夏悠然正将嘴唇贴近手机收音孔，压低声音和直播间观众耳语：
　　“等下课后再继续播哦。

　　［谢谢，我上课了。］
　　她快速敲完这行字发送，并将手机和桌上摊着的数学题一股脑扫进帆布包。

　　这节课是一节心理课，老师走上讲台，微笑着对大家说：“今天我们来聊聊大学校园里永恒的话题——爱情。”

　　教室内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有人兴奋的交头接耳，有人故作淡定的翻开笔记本。

　　老师清了清嗓子，继续说：
　　“心理学上有一种爱情叫做‘迷恋型依恋’，迷恋者会对对方产生强烈的占有欲，甚至发展到病态的程度。”

　　官清晚的视线无意间落在书本上，一个字母【Y】不知何时出现在纸页的角落。

　　占有欲？
　　她倒是没有，毕竟连站在【Y】身边的资格都不存在。
　　但这并不妨碍她近乎病态地喜欢着他。
　　哪怕只是盯着这个随手写下的字母，心脏都会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老师走到讲台中央，目光扫过教室里的每一个人，继续说：
　　“这种依恋模式往往源于童年时期缺乏关爱，成年后在亲密关系中表现出来。”

　　缺乏关爱？
　　她缺吗？

　　好像不缺。
　　父母和哥哥都挺疼她，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她从不为吃穿用度发愁，零花钱也从来没断过。

　　可又好像缺了什么。
　　她的母亲总是强调“我的女儿要做就做最好。”但对她内心真正渴望的东西从来不过问。

　　每次成绩有略微下滑，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就会突然蒙上阴云。

　　老师的声音在教室内回荡，官清晚却感觉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沈听岚总是忙于工作，她的行程表上永远塞满了工作会议和商务宴请。

　　虽然物质方面给足了官清晚所有需求，但在情感上，她却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空虚。

　　她想要的不外乎是母亲的一个拥抱，一句鼓励，而不是陈列架上擦得锃亮的奖牌证书。
　　这种说不清楚的空落落堵在喉间，连哭都找不到由头。

　　下课铃声刚好响起时，官清晚收到【顾让】消息：
　　［宝贝儿，外卖到了，去拿。］

　　［好，刚下课，马上去。］
　　官清晚从手机屏幕中抬起头，目光转向身旁的夏悠然，她已经打开直播了。
　　“悠然，我去趟学校门口，你先回去吧。”

　　夏悠然将无线耳机塞入耳中，顺势调整好摄像头，侧过脸看她，“学校门口？”

　　“朋友给我点了外卖，我去拿一下。”

　　夏悠然随口应了声，指尖快速划过屏幕切换滤镜，“好，你快去吧，我去三餐补个夜宵。”

　　“嗯。”官清晚将桌上的书本和笔记本收进书包，冲夏悠然说了声“拜拜”，随后快步离开了教室。

　　走出教学楼，夜色中的校园像被蒙了层薄纱。

　　路灯在地上投下圆形光斑，稀疏的学生身影从不同方向经过，压低声音的交谈时断时续。

　　官清晚踩着碎石子小径经过花坛时，夜风卷着辨不清品种的花香，在鼻尖绕了绕又散了。

　　走到校门口时，远远望见外卖小哥站在路旁。他怀里抱着曼塔玫瑰扎成的花束，淡紫色花瓣层层叠叠，另一只手拎着白色蛋糕盒，丝带在夜风中轻轻晃动。

　　外卖小哥正站在校门东侧的乌柏树阴影下，此刻正值晚课结束，进进出出的学生络绎不绝，不断有人朝树荫方向侧目打量，几个女生忍不住发出低低的惊叹。

　　官清晚的脚步不自觉放慢了些。

　　外卖小哥见她走近，立刻抱着花束上前几步，脸上挂着标准的服务式笑容：
　　“请问是晚小姐吗？这是您的东西。”

　　他特意托了托蛋糕盒底补充：
　　“蛋糕需要尽快冷藏，建议您尽快享用。”

　　“谢谢。”官清晚接过扎着丝带的红玫瑰和蛋糕盒。

　　正要转身离开时，外卖小哥突然叫住她：“等等，这里还有一张卡片。”
　　他从口袋内摸出淡紫色卡片，递到她手中。

　　她借着路灯的光线打开卡片，上面是【顾让】的留言：
　　［宝贝儿，做你自己，天塌了有我替你顶着。］

　　做她自己？

　　官清晚盯着短短一行字，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顾让的场景。

　　那天是职业赛预备第一天，她站在俱乐部门口，那时她还是齐肩短发。

　　突然，一个陌生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内。
　　男生身形颀长，松松垮垮的黑色卫衣裹着肩膀。

　　他在她面前半步处停住，单手摘下挂在颈间的耳机线：“你是我们队的那个女生吧？”

　　官清晚长睫轻扇，视线撞进男生含笑的目光里。
　　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睛格外清亮，眼底映着碎光。

　　她点点头，有些局促的回应：
　　“嗯，你好，我叫晚。”

　　顾让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你好，我是顾让，以后我们就是队友了。”

　　自那天起，顾让开始频繁出现在她的训练日常中。
　　他始终挂着标志性的散漫笑容，无论是进行常规训练时的专注状态，还是休息间隙随意闲聊的模样。

　　直到第一次比赛正式结束，他们团队以一记精彩的绝杀赢得了比赛，也收获了很多粉丝。

　　看台区完全陷入沸腾状态，此起彼伏的呐喊与震耳欲聋的掌声持续不断，整个场馆都在为他们庆祝。

　　当晚，沈听岚从国际航班抵达机场，得知官清晚擅自参加职业联赛的消息后直奔俱乐部。

　　官清晚推开俱乐部的玻璃门，抬头时正撞上沈听岚铁青的脸。

　　沈听岚径直走到她面前，毫不犹豫抬起手，狠狠扇了一巴掌。

　　她的脸上立刻烧了起来，却顾不上疼，只呆望着母亲发颤的指尖。
　　脑子里嗡嗡作响，像被人按了暂停键。

　　沈听岚的眼眶泛红，声音颤抖：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打职业比赛？你让南风他们瞒着我，自己偷偷回国是吗？”

　　眼泪盈满眼窝，官清晚倔强地不让它落下，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委屈：
　　“妈妈，我不想一直活在你的阴影下，我需要自己做决定，不想永远困在您规划好的轨道里。”

　　不想再被束缚在冰冷的病房内……
　　不想再面对无休止的数学题……
　　不想再被迫参加她根本不感兴趣的数学竞赛……

　　她想要的是自由，是属于自己的选择。

　　沈听岚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她紧盯着官清晚，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想活在我的阴影下？你以为你翅膀硬了，就能飞得更高吗？
　　我让你哥制作这款游戏，不是让你打职业赛的，如果你不想让游戏下架，就好好待在国外，别让妈妈担心。”

　　队友们不断交换着眼神，震惊与慌乱在沉默中蔓延。
　　最后他们眼睁睁看着官清晚被保镖带走。

　　从那以后，【顾让】再没见过官清晚，只在在官方那里收到了她退役的通知。

　　直到一年前，两人重新取得联系，【顾让】时常给她讲笑话，逗她开心，成为她生活中很重要的一个朋友。

　　思绪飘忽中，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男音从前方传来：“官大美女？”

　　她抬眸，蓦地和一双冷沉的黑眸对上视线。

　　走在人群最前端的男生单手插兜，薄荷蓝发梢被路灯镀上冷调光晕。

　　身后几个嬉笑打闹的男生像是被虚化的背景板，唯有他连投落的影子都透着凉意，像匹踏碎霓虹独行的狼，周身笼着层疏离感。

　　可偏偏所有视线又都像被磁石吸着往他身上粘。

　　“啧，男朋友送的花啊？”萧司彦吊儿郎当的走到她面前，歪着脑袋打量着花束。

　　手指忽地戳进包装纸的缝隙，揪着半片花瓣来回捻，懒悠悠道出评价：“真丑。”

　　“……”
　　丑不丑和他有什么关系？

　　官清晚抿住嘴唇没应声，只是将怀中的花束抱得更紧了些。

　　她懒得跟他纠缠，抬脚就要离开，但萧司彦的声音像风一样追了上来，带着他惯有的懒散语调：“这么着急走，是怕花晒着月亮？”

　　他故意踩着她影子的边缘走，薄荷蓝发丝被夜风掀起几缕，似在刻意吸引她的注意。

　　官清晚猛地刹住脚步，皱起眉盯着地面。她压下心头的不耐烦，继续往前走。

　　可萧司彦长腿一迈，几步就绕到了她面前，稳稳挡住了她的去路。

　　“怎么，生气了？”他整个人像堵墙似的压过来，嘴角懒洋洋歪着，眼神却阴沉沉攫住她，像只盯上了猎物的狼，“不就是说了句实话嘛，至于这么小气？”

　　“……”
　　是不是实话，他内心最清楚。

　　风卷起几片落叶擦过两人鞋间，官清晚扬起精致的小脸，用眼网捕捉他眼底转瞬即逝的波动，突然起了捉弄的心思。

　　她从怀中抽出支曼塔玫瑰，带着倒刺的花茎轻戳他的胸膛，“学长，你好像很自来熟？”

　　原本打定主意不搭理这人，偏生他一句接一句，话语如同连珠炮般不断从口中蹦出，听得她耳朵都快生出茧子了。

　　萧司彦垂眼看向戳在胸前的玫瑰枝条，骨节分明的手指忽然攥住花茎，指尖若有似无擦过官清晚的手背，像故意要惹她似的，“你之前不是说我们不熟吗？我填点火，让它升温不行吗？”

　　“……”
　　她是炉子吗就填点火？
　　而且她真没有和他熟悉下去的打算。

　　一股弱电流从手背传来，官清晚局促的松开手，眼尾弯了点弧度，眸中波光潋滟，“学长，全盛大最痞最帅的学长。”

　　看着他笑意渐深的眉眼，她顿了下，似在斟酌言辞，“啊，是这样的，我想说，你
　　应该走你的阳关大道，我应该走我的独木桥。我们各自朝不同方向走会更合适。”

　　她的态度再明确不过，根本不愿与他有任何牵扯。

　　“……”
　　他当然听懂了她的潜台词。

　　官清晚没给他回答的机会，随手拍了拍他肩膀：“不是说玫瑰难看吗？那就多盯着看，这支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