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霏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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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绿丝绒衬布前，一束昙花正次第舒展玉瓣，冷香钻进鼻腔的刹那，十七岁的夏夜突然翻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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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晚，这束昙花送给你。”朋友将花递到她手中，眼中含着泪光。
素白花瓣沾着朋友指尖潮湿的汗簌簌轻颤，官清晚不解的发问：“为什么要送昙花？”
温热的泪水倏然打湿肩头，朋友发颤的呼吸缠着花香散开：
“因为昙花虽然短暂，却足够惊艳。就像你，虽然很快就要离开，但你的出现，永远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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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清晚到达书店时，距离八点整还余十多分钟。
她抬眸，凝视着镌刻“古香书屋”四字的古朴招牌。
推门时铜铃轻响，沉水香混着纸墨气息沁入鼻尖。
五米高的榉木书架沿墙而立，典籍按经史子集分类码放，黄铜铭牌在暖光下泛着哑光。
挑空天花板垂落几何造型玻璃吊灯，光线经米色纱罩过滤后，化作细碎金箔落满织锦坐垫。
老板沈云是一位看起来很年轻的妇女，年龄不过三十多岁。
她正站在柜台后，低马尾随意垂在肩头，手中捧着一本书，专注翻阅着。
玻璃台面上，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一张证件照。
照片中的女孩眉眼冷冽，篮白色调却将她狐狸眼的妖冶削弱大半。
铜铃声响起，沈云合上书本，抬眼望去。
照片中的女孩正站在光晕下，眼尾弧度比电子像素生动十倍。
“上官清晚？”沈云绕过柜台，微笑着迎上前。
“嗯，您好。”
“叫我云姐就行。”她没掩饰眼底的惊艳，随手将垂落的发丝别至耳后，“简单聊几个问题可以吗？”
“可以。”
“今天不是大一新生报到的日子吗？怎么这么着急就开始找兼职了？”
眼前女孩天鹅颈微垂的模样，实在不像需要为赚取生活费的姑娘。
官清晚抬起清亮的眼眸：
“我想早点锻炼自己，提升能力。”
“真是个要强的孩子。”沈云眼底笑意更深，“这样吧，先带你熟悉环境，介绍主要工作内容。
你看看能不能接受，如果能的话，就可以开始工作了。
早点完成工作，也好早点回学校去。”
“好。”
水晶吊灯下，女孩侧颜镀着层柔光，沈云越看越喜欢，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沈云领着官清晚穿过书架构成的窄巷，一边走一边详细介绍书店情况：
“晚晚，我们书店目前有两名工作人员。除了你，还有一位男生，他也是盛大的学生，今年大二，算是你的学长。”
说罢，扫了眼挂钟补充道：
“现在还没到八点，他和你一样，九点上班。等他来了，你们可以认识一下，以后可以一起来书店。”
官清晚点点头，目光在书架间游移，“好，我明白了。我可以开始工作了吗？”
她将注意力聚焦在错位的书册上，对即将到来的同事没放在心上。
“可以了。如果有问题随时来找我，我就在收银台。”沈云往柜台方向退了两步。
“好，谢谢。”官清晚利落转身，手指已搭上第一本歪斜的书。
今天是周日，清晨的宁静还萦绕在书店每个角落。
店里空无一人，只有官清晚垂眸整理着沈云交代的书架。
八点半刚过，玻璃门被推开，陆续有顾客走进来。
每位顾客收伞时，目光总要在某个角落凝滞片刻。
她早已摘下鸭舌帽，妥善安置在书包中。
暖色光晕描摹出女孩的轮廓，几缕碎发扫过净白的面颊。
清冽眉眼间偏生着颗殷红泪痣，牵引着所有偶然投来的目光。
沈云摩擦着茶盏边缘，看顾客不着痕迹调整座椅朝向，笑意漫上唇角。
女孩整理过的书架前，咖啡区的上座率比往常高了一半。
她抿了一口茶，透过氤氲的水汽，看着座位渐渐被填满。
*
晨光漫过乌柏枝桠，书店木门被急匆匆推开时，铜铃荡出清响。
宋淮安单手撑住玻璃门，初秋的晨风掀起他微卷的鬓发，露出泛着薄红的脸颊。
沈云从书堆中抬头，指间还拈着枚乌柏叶书签。
见宋淮安扶着门框平复呼吸，她将牛皮纸包裹的旧书搁在台面上，快步走过来。
“淮安，不用着急，还有好几分钟呢，而且晚一会儿到，我也不会说什么的，路上注意安全才最重要。”她语气温和，伸手拍了拍宋淮安肩膀，示意他放松些。
宋淮安喉结轻微滚动，歪斜的衬衫领口氲着深色汗迹。
他从口袋掏出一张纸巾，擦掉额头上的汗水，话带歉意：“嗯，今天确实有些事情耽误了，所以来得有些匆忙。”
沈云笑意盈盈，语气中带着叮嘱意味：
“行啦，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可别再这么急匆匆的了。一定要先保障自己的安全，知道吗？”
话音未落又扬起眉梢，“对了，淮安，今天店里新来了一位女生，我带你去认识一下。”
她招呼宋淮安跟上，转身朝书店角落走去。
此时，官清晚正在最深处的书柜旁整理摆放书籍。
沈云带着宋淮安走近，粲然笑着开口：
“清晚，先放下手中的书，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书页间漏下的光斑掠过睫毛，官清晚低音应一声“好”。
转身间带起的气流卷动纸页，簌簌声中猝不及防望进一双琥珀色瞳孔，温和却又隐晦不明。
她别过脸将碎发挽到耳后，耳边传来沈云清亮的介绍声：
“晚晚，这位是宋淮安，我们书店里的另一个工作人员，以后你们就是同事了。”
随后她又转向宋淮安，笑容依旧：
“淮安，这是上官清晚，是我们书店的新成员，希望你们能相处愉快。”
宋淮安听完沈云的介绍，目光再次落在官清晚身上，眸色微深。
“上官”这个复姓的分量他再清楚不过，盘踞在金字塔尖的顶级世家符号。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
如果官清晚真是他所想那样，上官家又怎么会舍得让自家千金大小姐出来抛头露面，辛苦兼职？
官清晚迎上对面人直直的目光，率先开口：“你好，我是上官清晚，可以叫我官清晚的。”
宋淮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温润笑意攀上唇角：“你好，我是宋淮安。”
他不得不承认，官清晚身上有种令人难以忽视的吸引力。
最普通的白T恤裹着清瘦肩线，即使未施粉黛，也秀眸桃腮，黛眉樱唇，美得令人窒息。
沈云的视线在静默对视的两人之间逡巡，咽喉一动，她扬起恰到好处的明朗笑意：“要不你们加个联系方式吧？反正都是盛大的学生，以后晚晚要是有什么事，都可以问淮安。
他知道的多，积累的经验也丰富。”
“行。”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声音重叠起伏，带着些许默契。
宋淮安解锁手机时，锁屏界面映出他锋锐的下颌线。
指尖悬在备注栏上方停顿两秒，终究规规矩矩输入了“官清晚”三个字。
*
墙上钟表指针悄无声息迈过十一点半时，沈云搁下渗着蓝墨水痕的钢笔，揉了揉因长时间伏案发酸的肩膀。
她抬头，目光投向还在忙碌的两人，轻声细语：“晚晚、淮安，先别忙了，去吃饭吧，休息片刻。下午一点再回来，你们可以一起回学校。”
官清晚将书籍推入檀木架最后一道凹槽，拍了怕手上的微尘。
她拿起手机，屏幕上弹出的消息让她眉心拢起。
她从书包内翻出鸭舌帽，随意扣在头顶上，帽檐压低的瞬间，抿成直线的唇峰擦过阴影边缘。
她朝沈云点了点头：
“云姐，我先走了。”
沈云关切的看着她：
“路上小心，有什么事随时联系。”
“好。”
宋淮安还在整理桌上的资料，听到官清晚的声音，他抬头，目光下意识追随她离去的背影。
他放下手中的书籍，目光转向沈云：
“云姐，我也先走了。”
话音未落，他已快步追出去。
乌柏叶旋转着落在柏油路上，宋淮安几步赶上官清晚，他刻意放轻脚步，调整呼吸，直到两人的影子在骄阳下重叠。
女孩肩头飘着几缕乌发，侧颜浸在秋阳浓烈的光晖中。
宋淮安偏头望去，正对上她垂落的眼睫，根根分明的睫毛浓而密。
他喉结无声滑动，出口的却是懒散轻笑：“学妹，我们一起回学校？”
官清晚转过脸，目光掠过他沁着薄汗的额角，透凉的声线挟着若有似无的薄荷香：
“嗯，可以。”
路上，宋淮安用余光描摹着身旁人的轮廓。
她的性格如同她名字一般，冷得透彻，冷得直抵骨髓。
但因冷中带热的矛盾气质，灼得他视网膜发烫。
“你平时都这么安静吗？”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官清晚的目光仍凝在道路尽头的校门上，碎发被风吹得贴住颈侧，“习惯了。”
习惯了独自一人在医院内度过漫长时间，习惯了没有朋友的絮絮叨叨，习惯了一个人独处，习惯了一个人面对所有的喜怒哀乐，习惯了……
宋淮安默默点头，目光再次聚焦于她脸庞，只见她神情始终如一，冷漠疏离。
快到学校门口时，宋淮安的手机突兀响起，他眉骨微蹙，从口袋中抽出手机接听。
阳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跳跃，映出几分焦灼。
电话那端传来急促的声音，他手指紧握手机，喉咙间挤出几个短促音节。
挂断电话后，他转身对身旁的官清晚说：“有点急事，我得先走了。”
尾音未落，他已朝反方向快步走去，身影转瞬没入人潮。
官清晚继续往前走，校门口的喧嚣声浪扑面而来。
轿车排着长队吞吐进出，引擎轰鸣混着尖锐喇叭声撕开热浪。
人群熙熙攘攘，大人小孩手中拎着的东西形形色色，书包、饭盒、各种购物袋……
白炽阳光倾泻在油柏路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
官清晚抬手搭在眉骨，浓睫在强光中颤了颤。
“小姑娘，不好意思，让一下。”深蓝色身影突然撞进余光。
中年男人肩上的编织袋压弯了脊梁，手肘还挂着鼓胀塑料袋，汗津津的侧脸闪过她眼前。
汗珠正顺着青筋暴起的脖颈滚落，浸透的工装服紧贴脊背。
他风风火火挤进校门，带起的气流卷来咸涩的汗味。
官清晚默默向右挪了半步。
大叔匆匆道了声“谢谢”，继续向校门内走去。
空气中弥漫着热浪，官清晚咬碎糖纸，将薄荷味棒棒糖抵在齿间。
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暂时压下喉间黏腻的暑气。
她抬眼睑间，满当当跌入一个同样叼着棒棒糖的少年眼瞳中。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霏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