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梨》姜蓦然

16、救夫

　　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灰尘和火烟，几乎让人看不清前方。

　　不远处传来两军再次厮杀的声音，两人却仿佛没听到一样，直直地往前走。

　　在一片混乱中，也没人注意到他。

　　梨润翻越过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残肢断骸不计其数，臭气熏天，他皱着眉头，忍住恶心。

　　在一片断壁残垣中，梨润能感觉到，顾凛就在附近，他还有一口气。

　　梨润环顾四周，只见到大片大片没有生气的尸体，他焦急地一个个翻过面来辨认。

　　不是，不是，……

　　梨润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失望。

　　他马不停蹄地到水沟另一边寻找，当他视线一转，竟发现不深的水沟也有一个趴着的人。

　　梨润立马跑过去，将人翻过面来，正是顾凛，微弱地呼吸着。

　　梨润当即将灵力输送给他，维持住他的生命，与此同时扯下自己的衣角，将人伤处紧紧地包扎起来。

　　梨子玉佩还在顾凛脖子上，可惜已经损坏了，只剩下残破一角。

　　顾凛呼吸稳定下来，可却还是昏迷不醒，没意识。

　　做完这一切，梨润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因为灵力透支而有些无力，冷汗直冒。

　　梨润不是大夫，他不知道用人类的办法该怎么救醒顾凛所以，输送再多灵力也无济于事。

　　“阿凛，阿凛，你坚持住，我带你走。”梨润虚弱地尽量靠近顾凛耳边说道。

　　顾凛的眉头皱了皱，从神情看上去很痛苦。

　　梨润心疼得不行，小心翼翼的，艰难将人背起来，还没走两步，就被抓住脚腕，随之绊倒在地。

　　梨润第一时间紧张地查看摔倒在地的顾凛，摸住他的脸，左右检查了一下，看到没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完全没在意自己重重一摔，身上已经见了血。

　　“谁？”梨润转头兴师问罪。

　　看到地上那伸出一只手的尸体，梨润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还活着吗？”

　　没吱声。

　　梨润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

　　可是背着一个，梨润已经到极限了，别说再带着一个。

　　梨润在脑子里飞速纠结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把人带上，毕竟都向他求救了。

　　梨润小小的身体，背着一个几乎把他覆盖住的顾凛，手边还拖着一个不知名的士兵。

　　简直就是一个活靶子。

　　战场焦灼，乱枪飞来，梨润发现的时候，正想往旁边避开，可已经来不及躲了。

　　在这里和顾凛一起死，好像也挺不错的。

　　梨润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松开了拉住那士兵的手，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他侧头挨着顾凛的脸，“阿凛，抱歉。”

　　抱歉没能保护好你……

　　“你在发什么呆呢！还不躲开？！”陆二平的声音传来，声嘶力竭地朝梨润喊。

　　他策马奔腾，挡在梨润面前，横刀劈开那飞枪。

　　断枪擦着梨润的脸颊走过，激起一阵利风，留下一道红痕。

　　“啊——”梨润吃痛地叫了一声。

　　陆二平闻声回头，皱着眉头，也还是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见暂时没人顾上这边，他下马将缰绳递给梨润，“你带着将军先跑出城，这边还危险。”

　　陆二平担忧地看着梨润，又看到顾凛一副昏睡不醒的状况，心更凉了。

　　“将军还好吗？”

　　“嗯。”梨润敷衍答道，他没有力气再说更多，顾凛被陆二平暂时扶着，他强撑着爬上马。

　　陆二平把顾凛扔上马。

　　顾凛歪歪斜斜地趴在马上，梨润紧贴着他保持平衡，他并不会骑马。

　　只是情况紧急，他只能寄希望于马儿乖，他稍微空出一只手，抚摸着马儿的背部。

　　“那个士兵还活着……”梨润转头看向那个在地上的士兵道。

　　“交给我吧，你快走。”陆二平紧握刀鞘，催促道。

　　梨润点头。

　　狂风席卷着乌云，竟是下暴雨了，梨润紧紧抱着和顾凛和马。

　　一时竟不知方向为何，只是视线被雨淹没，所有风景犹如烟雾般散在眼前。

　　顾凛的体温越来越凉，衣服都被雨水浸湿，伤口似乎也隐隐渗出血来。

　　梨润焦急地左右看看，寻找能暂时歇息的地方。

　　因为交战，附近荒无人烟，只能再回到彭柏他们暂时驻扎的地方。

　　梨润集中心神回忆着路，灵力淡淡散发着，笼罩着顾凛，以免他的体温再降低。

　　功夫不负有心人，营地里还留下了后勤兵，雨中看不清楚，他们警惕地观望策马而来的不速之客。

　　马儿嘶吼着停下。

　　“这好像是陆统领的马。”

　　“是吗？”

　　“将军大人！？”

　　几人迎上去，见他们认出顾凛，梨润终于放下心来，沉沉地晕倒过去。

　　从马上直直跌落，众人接住状态堪忧的两人。

　　“医师，医师！”

　　战事总算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两国之间文官之间的交流了，皇上大喜，召众将士回京受封。

　　听闻统帅顾凛身负重伤，皇帝体恤，便让他先在边境好好休养，等伤好了即刻回京。

　　顾凛几日重伤未醒，梨润一刻不停地守着。

　　数着顾凛的呼吸深浅，连擦身子这样的脏活累活，梨润也不假手于人，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又一天。

　　旁人见他不吃不喝忙前忙后，劝也劝不了，也无可奈何，既气他目中无人，也忧其身体，感其情深。

　　“小梨子？怎么如此憔悴？”熟悉的声音响起，正是马不停蹄赶来的崔容。

　　“崔，容……”梨润磕磕绊绊道。

　　顾凛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崔容简单检查了一下，放下心来。

　　“小梨子，快吃点东西吧。顾凛很快就会醒的，要是他醒来看到你这么憔悴，肯定心疼死了。”崔容端着一碗肉粥，递给他。

　　梨润神情这才松动了一些，手却执拗地不肯放开，没接过碗。

　　“唉，谁叫我还算喜欢你呢？来，张口。”崔容竟是坐在床边，就这么舀一勺粥，慢慢地吹凉，递到梨润嘴边。

　　梨润木然地张口，视线不离顾凛。

　　顾凛：“……”

　　他睁开眼睛就看见这一幕，眼神嗖嗖地看向崔容。

　　崔容打着哈哈把碗收回，放到一边的桌子上，站起身来准备闪人。

　　“啊，将军醒了啊。我去通知众人。”崔容边走，还边顺走桌子上的梨子吃着。

　　诶，什么水果，梨子？

　　崔容顿了一下，吃得很香，回头看到梨润正眼泪汪汪地在顾凛床前，不禁百感交集。

　　不容易啊，这俩人，只是之后不知能不能再这样一直相守了。

　　崔容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听来的小道消息，皇帝似乎准备给公主和顾凛赐婚了。

　　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吗？崔容叹口气。

　　“别哭了，梨子。”顾凛伸出手替他擦泪。

　　梨润双手握住顾凛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声音大到几乎整个军都听到了。

　　顾凛汗颜，“咳咳咳——”

　　“怎么了阿凛，我去给你叫军医！”梨润止住哭泣，紧张地问。

　　“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