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梨》姜蓦然

11、战局混乱

　　冰冷的剑尖还抵在脖颈，崔容却是脸色不变，“此事非我所愿，现在最要紧的是救他。”

　　陆二平将剑移开，却没有收剑入鞘，警惕地看崔容半跪在梨润面前检查。

　　崔容紧紧皱着眉头，自己从医多年，竟一时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来。

　　“到底怎么样了？梨润若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恐怕你我也不用活了！”陆二平放下剑来，靠近催促道。

　　“他……”

　　还没等他说完话，梨润就在两人眼前消失，化成一颗青梨。

　　两人目瞪口呆。

　　怎么样都难受，仿佛陷入了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轮回，每一寸皮肤都像在有火烘烤。

　　回忆数年岁月流转，从混沌到明晰，梨润的意识若有若无，好像一瞬间回到以前，仍是普通树木时。

　　从发芽到长大，历经风吹雨落，霜打雪覆。

　　“啊！”梨润从昏迷中惊醒，左右看看，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床头静静燃烧着符水，不知怎的，闻到这个味道，梨润感觉好一点了。

　　不过好在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是夜，顾凛在桌前看着文书，脸色凝重。

　　听到梨润醒来的声响，他立马起身过去。

　　“梨子，你终于醒了。”话语中是掩饰不了的惊喜和后怕。

　　“阿凛……我，浑身都好难受，”梨润虚弱道，“我终于醒了？我睡了多久，我们这是在哪？”

　　“数十日。行军途中——”

　　顾凛出战回来，却见梨润成了一个死气沉沉的梨子，表面还皱巴巴的。

　　崔容没把这件事公之于众，而是带着愧疚给梨润求来了一些安神助益的符水。

　　顾凛暴怒，拒不接受，可是看着手里奄奄一息的梨子，他只好寄希望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大战在即，顾凛身为将军，背负着保家卫国的责任，不能留在营地里照顾梨润，可又不放心再把梨子留下，便带在身边了。

　　梨子也不占地方，揣兜里格外小心些就好了。

　　可一个晚上，梨润又毫无预兆地变回来了人样，事到如今，顾凛也只是庆幸没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变。

　　不然他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阿凛，我还以为我再也醒不过来了——再也不能见到你——”梨润眼泪哗哗地流。

　　顾凛心疼地把他拥入怀中。

　　同意梨子跟在自己身边，到底对他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刀剑无眼，若梨子没因为驱邪符死，而因为接近战场而死呢？

　　“梨子，你先回家去吧。等我打完仗，我再回去。这里对你来说，太危险了。”顾凛摸了摸他有些毛躁的长发，又拍了拍他的背。

　　“不要。一点都不危险。”

　　“不听话吗？真的会死的。就算是我，也不能保障你百分之百的安全。——我现在还有事情要做，等我班师回朝，在京城里我们再见好不好？”顾凛松开手，将人推到自己面前，眼神相接。

　　对上的是梨润湿漉漉的眼睛。

　　顾凛不忍看，移开了视线。

　　“我不会死的，阿凛，梨子只相当于我的一个分身罢了，我是树啊。只要家里的树还在，我就不会死。”梨润反过来安慰他道。

　　顾凛猛的反应过来，是啊，梨润从一开始就说了，是因为他无法远走，所以才用梨子化身来到边境的。

　　看着顾凛松动的眼神，梨润继续往人怀里钻，贴着他撒娇道，“阿凛——别赶我走好不好——”

　　“嗯，既然如此，那就乖乖待在我身边。别哭了，把我衣服都打湿了。”

　　顾凛擦去他的眼泪，哄小孩一样地拍拍他。

　　梨润真的以为他在责怪自己，连忙止住眼泪，战战兢兢地靠在顾凛胸膛前，而后又好奇地数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顾凛心中的大石头可算落了地，梨润看着实在娇弱，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瞻前顾后。

　　也许自己从一开始，就对这个梨子无可自拔吧。

　　月色漫漫，两人还没享受够难得的相依相偎，就被打断。

　　利箭破空而出，穿过厚实的营帐，直冲顾凛面门。

　　梨润有所察觉，用尽浑身的力气将顾凛扑倒，两人歪歪斜斜地倒在床边。

　　顾凛看到那支利箭只插入土地三分，眼神一下子冷冽起来，杀意溢出，看向箭射来的方向。

　　“敌袭——！！”外面的哨兵声嘶力竭地喊道，下一秒就被一剑封喉。

　　士兵们都举着篝火，从暂时扎的营帐飞速爬出来应敌。

　　“将军，你无事吧？！”士兵举着能照亮半边天的火把，闯入营帐，只见梨润柔软无骨地倒在顾凛身上，不由得一讪。

　　“我无事。敌人既能无知无觉地潜入到这般深处，不用守着我，速去拦敌。”

　　“是！”

　　马蹄飞扬声、刀剑相交声、怒喊声此起彼伏。

　　顾凛扶起仍四肢无力的梨润，“还好吗？”

　　“阿凛不用管我。我找个地方躲起来就好。”

　　梨润本想变回梨子休养生息，可是力竭，竟连变回原本形态的力气也没了。

　　顾凛拿起旁边架子的厚袍子给他包上，一手持剑，一手揽着他出营帐。

　　他一现身，箭矢几乎都是冲他而来。

　　看了看身边人，哪怕再不放心，也该做出取舍。

　　“保护好他。”顾凛随便扯了一个士兵吩咐道。

　　梨润担忧道，“阿凛要注意安全！”

　　夜色深重，顾凛低着头，看不见他沉重的表情。

　　那士兵受宠若惊，当即应下，“是，将军大人，保证完成任务。”

　　彭柏骑马厮杀，身后带着顾凛的坐骑，见顾凛便一刀划断纤绳，那骏马朝顾凛奔驰而来。

　　顾凛一跃上马，临走前深深地看了一眼梨润，而后在乱军中疾驰穿梭，大喊着指挥战局。

　　士兵们听到将军的声音，战斗得更加卖力了，敌方哪怕是占据了突袭的先机，也几乎溃不成军。

　　梨润被拉着狂奔，他回头恋恋不舍地看着骑马扬长而去的顾凛英姿。

　　那士兵一心完成将军嘱托，将人快速带离最中心的战圈，全然没注意到梨润虚弱到发白的脸色。

　　等到稍微安静一点了，两人这才停下。

　　“你没事吧？！”怎么一副快死的表情？

　　将军把人交给自己，这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可咋整啊？

　　梨润靠在旁边的树上大口喘息，摆摆手表示没事。

　　这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将军的病美人，行军也带着，今日才得以初次相见，士兵只觉得不愧是将军爱妾。

　　月色下，梨润本就胜雪的肤色微微泛白，那乌黑的眸子就更加的突出，在灰败的气色下，仍然熠熠生辉。

　　“什么人？”

　　士兵一剑出鞘，那贼人应声倒地。

　　温热的血液溅到了梨润肌肤上，显得如此突兀。

　　士兵在身上翻翻找找，可算找到了一块干净的帕子，拘谨地递给他。

　　“你的脸脏了，要擦擦吗？”

　　梨润摇摇头，经过刚才的狂奔，他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士兵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些什么，连忙把帕子收回去，继续兢兢业业地守着他。

　　梨润坐在地上调息，士兵虽然不解，但是没问什么，却见梨润忽然神色一变，猛的往战场上冲去。

　　士兵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喊道，“你做什么？那边还在打！你去了会受伤的！”

　　“阿凛受伤了……我要去救他！”梨润捂着心脏，神情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