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0、林有川的信 50 ...

  •   给绿皮邮筒:
      “没有。”
      姜云来的答案来得比预想要快,她脸色苍白,看不出情绪。
      不清楚她到底看到多少,又听到多少,她似乎还有话要说,我没法听下去了。
      她的眼神让我很不好受,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到重症监护病房外敲了敲玻璃,正在看护老夏的夏远闻声看过来。
      她出了病房,跟我走到僻静的楼梯间。
      我言简意赅道:“老沙那部分股权拿到了。”
      “那快成了,再有5%我们就有绝对控股权了。”夏远惊讶了一下,默默算了笔账。
      “程见信那6.7%不能算进来,”我说,“至少还要再争取11.7%。”
      “你担心程见信和他们联合?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她皱眉思索道。
      “那11.7%我解决,”我看了眼ICU的方向,“你想法把程见信从老夏股权遗嘱里摘出来。”
      老夏早立了遗嘱,股权大头给我妈和夏夏,小头给程见信。
      程见信是个拎不清的,占得越多风险越大。
      “她手里那些东西我也快搞定了,”夏远点点头,“你小心点。”
      我走出医院时星光漫天,远方旷野处升起烟火,与不久前冬日的场景逐渐重合。
      那时临近年关,老夏持续昏迷不醒,公司形势动荡。
      请护工不放心,我妈和夏远轮着照顾老夏,我左支右绌,难免焦头烂额。
      也有情绪失控的时刻,我一遍遍地看天气预报,看与姜云来相关的所有事物。数她投递的信件,封存在墙里,从不拆开。
      有天凌晨我往家走,万家灯火通明,鞭炮燃尽剩余的红色纸屑混合冬雪黏在鞋底,让我非常烦躁。
      在雪里站了会儿,我意识到那天是除夕。
      世界法则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别管这年有多兵荒马乱,有多荒唐,新的一年还是来了。
      我像个鬼魂一样藏进夜里,冷风一刮,发出空荡荡的麻木响声,发不出言语。
      那天狗子没睡,被鞭炮吓出飞机耳,我添了水和粮,开了几个罐头补偿它。
      它吃饱喝足挪开屁股回狗窝,尾巴甩到门口雪堆上,扫落一层雪。
      我才发现那儿有东西。
      小姜的卡通恐龙书包,里面装着保温饭盒、一条灰色细羊绒围巾、一件黑毛衣,还有一摞带笔记的复习资料。
      东西太多,拉链都没法拉全。
      说好一年织一条,她还记着,没食言。
      饭还温热,装得很满。
      我怔愣许久,再看手机,发现自己已经不受控制地点开姜云来的头像,不知道在对话框停留了多久。
      耳机里的歌跳到下一首,我长呼一口气,把刚刚打的字都删了。
      “为将来的难测 就放弃这一刻
      或许只有你懂得我
      所以你没逃脱
      一边在泪流 一边紧抱我
      小声地说多么爱我
      只有你懂得我
      就像被困住的野兽
      在摩天大楼 渴求自由”

      “咋不回消息?”孟平的电话打过来,我从思绪中抽离回现实,“高考分出来了,牛逼啊川川,你他妈做到了!”
      挂了电话我翻看孟平的消息,他发来几张成绩截图,我点开了姜云来的那页。与历次模考成绩相当,她发挥得相当稳定。
      老夏的人脉我一直在盯,他们无暇在姜云来的高考和大学录取动手脚。
      再看眼孟平我俩的分数,我长舒一口气。
      老夏常说哪怕天王老子他爷爷走入名利场也甭想全须全尾出来,我不可置否。
      如今我不得不承认他没错。这一年多,种种博弈下我早已面目全非,不再是姜云来喜欢的林有川。我沉默着看着过去那个自己被淹没。
      还回得去么?
      从前我抱着尘埃落定后找回姜云来的想法,现在却有所迟疑。
      隔了段时间我又去重症监护病房找夏远,程见信也在。
      老夏已是油尽灯枯之相,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话都快说不了了。
      程见信对着昏迷着的老夏哭了会儿,嫌夏远照顾得不好,一会儿使唤她干这,一会儿又叫她拿棉签蘸水给老夏润嘴唇。
      屋里没外人,老夏又没意识,夏远懒得吊她,拿她当空气。
      我以为今天的摩擦仅限于此,离开前撞见程见信在开水房推搡夏远,还准备扇她巴掌。
      “你的孝心是薛定谔的猫吗?”夏远不甘示弱,先扬手扇了过去,“我在病床前守着的时候你在哪儿?”
      程见信从没受过这气,肉眼可见地怒了,扬起热水壶就要往夏远身上砸。
      这一下要真浇上去可不得了,夏远得和老夏一起躺病床上,我皱眉冲过去拦住。
      “你俩,”程见信气得说不出话,指了指我和夏远,口不择言道,“俩不知道哪儿来的野种,在一块儿确实般配!”
      “托你的福。”夏远冷笑。
      “你命真大,心也真大,还能尽心尽力伺候差点要了你命的人,”程见信狠狠攥了下拳头又松开,“跟个狗一样。”
      “我不信你心无芥蒂,舅舅也不会认可你,想要分遗产,做梦去吧!”她放着狠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傻逼。”夏远轻声道,瞬间面沉如水,“谁要你们的认可。”
      “你知道夏远这名字怎么来的吗?”她转过头看我,似乎也不需要我回答,只是想要个倾听者,“我十九岁的时候老夏起的,那是他第一次见我,给我上户口,随口想了个。”
      “夏远,远离的意思。”她喃喃道,“要不是为了给我妈妈治病,谁他妈要找他。”
      我沉默以对,拍了下她肩以示安慰。
      夏远是不被承认的私生女,没想过认爹,后来为了天价医药费找到老夏。
      老夏不认她,她想方设法逼宫,通过公众媒体和舆论加持,逼老夏不得不把她接回来,她妈也得以续命。
      可惜还是太晚,她妈没治多久就病逝了。
      以我对老夏的了解,他很重视血脉亲情,程见信都被他纵容成这个德行。他为何对夏远和夏远母亲如此绝情?
      我没问出来,毕竟是别人的伤口。
      “老夏是我姥姥捡回来养大的,我姥姥姥爷对他算不上好,养他就是为了顶门立户,童养夫你懂吧?”
      “老夏以此为耻,我妈刚怀我的时候他就走了,发家以后再也没回来。”夏远看出我的不解,毫不避讳道,“我妈没了以后,他嫌我是污点太碍眼,找人想把我弄死。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亏得我命大没死成,逃到马来南亚的园区,生生捱过了三年。”
      就我所知,夏远的外祖父外祖母本就卧病在床多年,得知女儿和外孙女的死讯,没多久也陆续走了。
      “估计他也没想到最后在他床前尽孝的是我,”夏远恶心得不行,攥着毛巾的手用力到发白,“你放心,我拼死也会让他改遗嘱的。”
      我把夏远从马来南亚救出来,不仅是为了多个帮手扭转局面。主要目的是想一换一,我出局,换她失去自由,代替我托举岌岌可危的摩天大楼,被吸食,被囚禁在这错综复杂的蜘蛛网上,撑起老夏的产业,护着我妈和夏夏后半生无虞。
      我和她已经达成共识,我帮她掌控东盛,她报仇雪恨,我挣脱樊笼,合作共赢。
      没多久老夏真改了遗嘱。
      程见信来看他的次数不多,次次带着目的,时间一久老夏也心寒,他是生病了,脑子还没坏掉。
      当初老夏想杀夏远,是借刀杀人,做的很隐蔽,夏远假装不知情,老夏缠绵病榻,判断力和能动用的人都有所下降,也就真信了她。
      夏远显然继承了他的经商头脑和铁血手腕,他看在眼里,也不知道是否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遗嘱改动非常大。
      有天他把我们都叫来,还找了律师公证,宣读了最终版遗嘱。
      程见信听到只留给她一部分房产,其他狗屁没有,脸就挂不住了。
      “舅舅!”她委屈地叫道,“为什么……”
      “你还有脸,咳,问我为什么?”老夏脸颊凹陷得厉害,仍然挡不住他眼中厉色,“我交给你的……牵制之物,做好移交给夏远的准备。”
      他再不信任夏远,这时候也明白程见信完全靠不住。若他坚持选择程见信,他辛苦打拼出来的商业帝国,后果大概率会和他的预期背道而驰。
      他要求我和夏远结婚,这条是我俩都没预料到的。
      “你就当他放屁,”夏远私下跟我说,“我想法子糊弄一下就行,他没多久好活了。”
      夏远咬着牙卧薪尝胆,我那11.3%也不好拿,进度不太乐观。
      不是每个股东都像老沙一样作奸犯科到能给自己玩进局子,也不是每个老登都有把柄可供拿捏。
      我费劲口舌好说歹说,威逼利诱一并用上,还有一部分没弄到手。
      “要我说,就搞个爆炸丑闻,”孟平眼珠子一转,出主意道,“你们股价肯定他妈的唰唰唰就下来了,这帮老登就得抛售,你再收购一通,这不就成了?”
      “滚啊。”我撑着额头,有气无力地骂他。
      明天得飞到卢洛克见外国股东,我点开天气预报。
      小雨转中雨,建议穿外套出行。
      屏幕里的Q版小石撑着伞,一板一眼地播报着。
      “小石嘿嘿嘿……”孟平听着听着乐了,八卦道,“你知道不?小姜最近窜个子可他妈快了,小石长得慢,现在比小姜矮一个头,郁闷成蘑菇了。”
      这俩小孩原先差不多高,我寻思再见面多给小石抻抻,说不定能长得快点。
      “小姜被他爸接去国外玩了,”孟平说,“柬拿大魁西科,那边的洋鬼子正他妈过冬呢。”
      我走神点开几天后的天气预报。
      “今天多云转晴,风很大,建议不要在高层建筑物下穿行,”姜云来清清嗓子,带着点鼻音,顿了会儿说,“我按部就班地过着你想让我过的生活,那你呢?”
      至于我么。
      直到下飞机我还在想这个问题。
      “林,”对面的大胡子股东操着口音浓重的法语,“现在不是心不在焉的时候,我想我们得快点谈完。”
      “什么意思?”我坐直身子。
      “黑.帮.来了,”他友好但小心翼翼地指着餐厅外的街道,“他们在抢地盘火拼。”
      几群身强体壮的大佬背满枪支弹药杀气腾腾地靠拢,我忍不住骂了句国粹。
      这个国家的人太他妈松弛了,屋里这些人该吃吃该喝喝,我以为他们司空见惯并不害怕,没想到黑.帮.靠近的时候,他们才开始四处逃窜,甚至还有举着手机和黑.帮.自拍的。
      餐厅经理飞奔到门口,紧急关门,也没拦住狂轰滥炸。
      股东大哥不动如山,我问他火拼会持续多久,有没有躲藏路线。
      “没有,”他喝了口咖啡,欣赏着窗外的场景,“都是随机事件,林。”
      子弹穿过玻璃擦着他胳膊飞进来,这哥们儿手都抖了,还在嘴硬。
      “林,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大哥哆哆嗦嗦地放下咖啡,“按你们中国人的传统,我们共患难了,活下来就是兄弟,股份我可以抛售给你。”
      这是尊贵的6%股东,拿下他我的计划就能收尾。他没有继承人,要是这时候出事我他妈上哪儿再去凑这6%?
      我一咬牙,拉上这大哥开始逃命。
      街道中央的战斗趋向白热化,人群和车子在雨中混作了一锅粥,推推搡搡穿行期间,某座不知名的建筑物在枪林炮弹中轰然倒塌。
      我眼前一黑,像断电一样瞬间失去意识。
      操,玩脱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作者公告
每晚六点更新哟~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