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惹桃花债后我掉马了》沽冬

15、Chapter 15

　　救护车来了又走了，宴席聚了又散了。
　　徒留残羹冷饭堆放在鸡飞狗跳的乱局中。

　　时涧回房等了很久，门轻响，应酬结束的白相穆轻手轻脚走了进来，看到昏黄灯光下的时涧有些恍惚道：“怎么还没睡。”

　　时涧看着白相穆道：“给你添了麻烦，我很抱歉。”
　　白相穆愣了愣，挥手：“没事。”

　　他语气凝重，停滞了很久开口：“为什么？”
　　时涧感觉二人之间虚假的空气终于开始流动了，他轻晃头脑道：“看不惯他们。”

　　白相穆捏捏眉头，醉酒又受惊惹的他头疼，他踱步到时涧身旁坐下，拉过时涧的手，摩挲着嫩白细长的手指。
　　“你不该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平时总是很乖，不爱和人说话的，今天怎么了，他们招惹你了吧。”
　　时涧想想潘浩，他微皱眉头：“真不算，你不要说这些话了。”

　　血衣叠放在行李箱内，他的血液自那刻起无时无刻不在沸腾。

　　白相穆听了时涧的话有些怔然，时涧从不会对他说具有强烈否定意义的词。
　　总是“好的”，哪怕偶尔拒绝，只需他再要求几下，时涧必然会顺从。

　　“今天怎么了，说话夹枪带棒的。”
　　“没有啊，我只是不想听你把我局限在一个你以为的行为规矩里，要求我不得，还反问质疑。”
　　“好好好。”白相穆抚顺时涧的脊背，将人环进怀里笑，“好大的脾气。”

　　时涧觉得哪哪儿都不得劲，他的五脏六腑泛着密密麻麻的痒，兀自从白相穆怀中挣脱出去。

　　白相穆好像没有察觉到时涧的不对劲，把玩着手里的指尖道：“你今晚揍的潘浩是这次合作商儿子。”

　　时涧呆滞在原地，等自己的罪名，白相穆却止住了话语。

　　时涧收回手，看着白相穆，道：“所以我真的给白家，给公司捅了很大的篓子，是吗？”
　　白相穆点点头又摇摇头，张口：“他们公司那边来电话，想多捞点好处，让我们让步，否则要把你曝光出去，我都压下去了，你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冷静一些，多想一想……”

　　“你刚进门我就说了，我惹了麻烦很对不起你，我想好了你直接骂我，我可以去道歉，或者他们报警抓我吧！是你说没事，是你要站在我这边，现在又绕着弯子责怪我，我不否认我做错了事，我从头到尾也没想着要逃脱罪名吧，但你为什么要拿迂回的这一套话术来责怪我！”

　　时涧打断白相穆，他的眼眶内似有泪光一闪而过。
　　“而且你和他们那么熟，他们是好人坏人你不应该很清楚吗？”

　　“世上哪有什么好人坏人。”白相穆哑然：“这不该是你做错事的理由吧？”
　　时涧反问：“不能吗？我就爱做个正义判官。是不是不该让别人知道我是你家属，这样今晚的闹剧你应该很好处理吧，根本不会有二选一的烦恼，我干的事自己担着就好了，就不会给你们白家染上一点污垢。”

　　白相穆蹙眉：“你怎么绕到这件事了，一直以来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是我的错，但那也是我……算了，是我想得太多。”

　　“不用，我突然想通了，别人不知道才好。”时涧盯着白相穆，“这样我下次捅出篓子，或者直接捅破白家的穹顶，你们可以直接将我抓了，别人绝对不会说闲话。”

　　白相穆眨眼停滞，屏气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时涧张张口，却又闭了起来。

　　空气不流通很久很久。
　　“对不起。”时涧深吸一口气，埋头，“我现在不太正常，你出差就不该带我，我总是搞砸所有事情……”

　　白相穆想要扶起时涧垂下的头，却被时涧拉住了手，他闷声道：“我不想看到你。”

　　说罢他又扯扯凝滞的白相穆道：“我又说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今晚真的不知道我在胡说八道什么……对不起。”时涧蜷缩在沙发尾，被黑暗包裹起来。

　　白相穆胸膛猛烈起伏，努力吸纳着凝滞的空气，他强忍下头脑里尖锐的疼痛，呼出一口长气，向浴室走去，朝后道：“是我的问题，领导架子犯了，你早点睡。”
　　走到门口他又顿住脚步道：“……太晚了，明天我再要个房间换过去，今晚委屈你。”

　　时涧猛然回头，对方却只留有背影，接着一道门阻隔了所有联系。

　　时涧觉得自己很奇怪，他听到白相穆说的每一句话都生气，但对方丧气不愿和他争执，他又浑身泛起痒来。
　　他不断挠着自己浑身上下的皮肤，额头脸蛋，小腿胳膊是最痒的地方，心里也像有老鼠在不断啃噬情绪。

　　他的所言所行并不是他耿耿于怀的事端，只是他随手抽来的无辜利剑，不分青红皂白向最靠近自己的人刺去。

　　他的无力好像化成了轻薄的云，固执地盲目地撞向远走的白相穆，撞得烟消云散。

　　浴室水声起起落落，穿堂风卷起纱幔，像一袭荒凉的梦。

　　时涧拉着行李箱走了，他买了最近回榭城的航班，二人的聊天最终停滞在白相穆对时涧不告而别的一句“看书别熬夜”。

　　白家和潘家的合作还是顺利进行了。
　　潘浩的犯罪证据已经被警方掌握。他鼻子刚整容修复，人就被带走了。
　　自此，潘家也不好意思趁机要点什么好处了。

　　虽然白家极力压制信息，但关于时涧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从海市到榭城，议论纷纷——白相穆老婆一夜战二男，二男均瘫晕被送入医院，白相穆震怒遣返老婆回榭城！

　　人人口舌间编织着缠绵糜烂的故事，但时涧并不在意。

　　他在窗帘建造的黑暗世界里昏睡几日几夜，血衣被压入了衣柜最底层，却又高悬在他眉间。

　　手机关机了几日，一直到受白相穆吩咐的阿姨催促，他才慢悠悠充电开机。
　　但白相穆没有消息发给他，上一条还是“看书别熬夜”。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这明明是相敬如宾的二人的日常，今时今日却滋味不同。

　　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翻了几个软件的红点提示，百无聊赖又要睡回原处。
　　最后打开骚扰信息拦截处看刀客有没有消息，却只有一个熟悉的号码几日前给他发来的信息。

　　一张图片，和一句与之前重复的「郑枫，狩猎游戏的死人和你有关系吧！」
　　图片上赫然是他遗落的面具和刀片。

　　黑暗里，时涧的眼眸闪过锐利光芒。对方发来见面地点和时间，是今天。

　　.

　　今日立秋，榭城气温却还燥热着，鼎沸着岁月和人情。
　　天边黄昏尽染层林，倒显出几分秋色。时涧徜徉在公交车呼啸的风里，辨析着风中的气味，漫无目的地想——过年会回来吗。

　　陌生人发来的地点是一个荒废的剧院，只有一扇木门吱扭吱扭发着响，在风里萧瑟。

　　时涧走入，步履间激起灰尘纷飞。光线黑暗，空气里没有人味。
　　四周寂静，时涧一路走至中央未见人影，环顾四周，当即转身离开。

　　“嘭！”木门轰然闭紧，尘土飞扬在泄露进的几缕光线中。
　　时涧的视力逐渐适应黑暗，观察着杂乱荒凉的四周，只见高高的穹顶上银光一闪，映在瞳孔中。

　　他浑身肌肉紧张，精力集中，只听身后电子声猝然发出，猛然转身，舞台上是皮影戏的光影装扮。

　　一个纸人制作潦草，只写了一个“雷”字，便被操纵到了幕布之上。
　　音响伴着男性嘶哑声开始缓缓运作：“雷摩——”

　　幕布上另一个剪影上场，头顶一个“吴”字，靠近着“雷”，接着几下旋转扇飞，“吴”剪影当场迸裂，红色色素喷洒到幕布上。

　　“杀了吴敛！”

　　“雷摩——”

　　幕布上标着“郑”的剪影翩飞上场，跳跃着靠近“雷”，却在刹那间后仰起飞跌落在地。

　　“废了郑枫！”

　　“雷摩——”

　　幕布上只余“雷”一人，空旷天地间，摇头晃脑，上蹿下跳，旋即跪倒以头抢地，浑身从白纸一张变成骇人紫色。

　　“害了自己！”

　　现场骤然又陷入了黑暗，时涧眯起了眼，盯着舞台。

　　聚光灯亮起，对准苍白幕布，一个与刚才均不同的剪影上场，制作精美，有鼻子有眼，写着“丁”。

　　“这是真相吗？”

　　“丁”在聚光灯的跟随下演绎了一番飞檐走壁。
　　“他发现了秘密！”

　　转而，大屏幕亮起——竟然是刀客制造的循环播放假监控。
　　“这是大家看到的。”

　　屏幕忽明忽亮，骤然变为一片白色，画面缩小，无数小屏幕皆为雪花般的白色在颤抖。
　　“这才是真正的！”

　　“监控被调包，真相被掩埋，真凶就是你！”
　　聚光灯轰然调转直射时涧。

　　他淡漠抬眸，眼里是不可忽视的锐利，不急不缓走上舞台。
　　一脚踢飞皮影戏的桌子，桌布飞上天，蜷缩在下的人物露出真面目。他戴着厚瓶盖一样的眼镜，额前吊着几撮毛，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掀开了身下的活板门，眨巴眨巴眼，脸色大变尖叫：“啊——”

　　随即如泥鳅般往下钻去，时涧向下一捞竟满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