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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羯朱强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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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自梦中醒来,睁眼就见大巫婆婆又要用骨针扎他,吓得他用尽力气,冲着羯朱的方向唤道,
“阿蛮……救救……我……”
他声音微弱得仿若枯叶坠地,然羯朱却听得真真切切,身体也先于意识地动了起来,一把就抓住了大巫的枯腕。
“等等!婆婆,青鸾回来了!他唤本王了!”
然而,大巫却摇摇头,操着沙哑的声音回道,
“大王,这恶鬼难驱,眼下还需走完这骨针再看,否则只怕会前功尽弃。”
沈青听不懂他们的乌恒语,却也猜到那二人开始因他意见不合,于是为了少挨锥心刺骨之痛,他立马战术性地红了眼圈,喃喃呜咽道,
“阿蛮……救我……好疼……”
羯朱哪里受得了如此楚楚可怜的沈青鸾,立马压低眉宇,沉声对着大巫命令道,
“本王素来敬重婆婆,但婆婆也不要忘记谁才是这里至高无上的王。”
大巫自知这位年轻单于的脾气,无奈叹了口气,
“这是恶鬼还是那位大人的还魂,就由大王就自行甄别吧……”
沈青自眼缝中偷瞄,瞥见那老妖婆慢吞吞地收起了骨针,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放下,他暗想眼下这条小命还真得靠羯朱的恋爱脑吊着了。
“青鸾,你怎么样?哪里疼?”
羯朱俯身,伸手拢上了沈青血糊糊的脸庞,目光中透出实实在在的关切与疼惜。
沈青暂时还没力气骂大街,只想快点离开这鬼地方,于是便自红通通的眼角滚下了一行剔透的清泪,小声抱怨道,
“哪……都疼……”
语落,羯朱登时就受不了了,立马命令道,
“伏娄,打开石锁!!”
伏娄在一旁杵得好端端,被这一声爆鸣震得耳朵嗡了下,一边给沈青开锁,一边腹诽这“草原妲己”的威力。
“……饿……阿蛮……我饿……”
沈青一见这招真灵,立马得寸进尺地继续给羯朱念咒。
“青鸾,你、你忍一忍,我马上命人去做,我先抱你去王庭清洗伤口。”
羯朱说得温柔,甚至露出了年少时的那股无措。
伏娄微微挑眉,知道这是让他去找人做饭呢,便十分识趣地躬身退了出去。
羯朱解下披风,将沈青从头到脚地包了起来,他生得人高马大,就像抱只猫似的轻易就将沈粽子抱在了怀里。
沈青感觉自己这是要逃脱升天了,差点念个阿弥陀佛,却听那人颤声道,
“青鸾……我、我现在都以为我是在做梦呢……你别笑话,我真的……我真的是做梦都不敢梦你还能回来……我很想你……经年累月攒了好多心里话要对你说……”
羯朱的一颗心跳似擂鼓,宽厚的胸膛随着低沉的音浪震颤,如安抚草原的马头琴般回荡在沈青的耳畔,对沈青来说无疑是十分助眠的。
羯朱一路上絮絮叨叨,等到了王庭书帐却发现怀中人居然打起了轻鼾。
他宠溺地浮出了一抹笑意,将人轻轻放在了自己的羊绒软褥上。
似乎是这软褥比石板舒服得太多,沈青不自觉地哼了一声,像只猫似的。
婢女们送来了清水和净帕,又识趣地退了出去。
羯朱的嘴角始终挂着那抹笑意,小心地给沈青擦小花脸和那些血糊糊的咒纹针孔,可能是擦得疼了,沈青皱皱眉头醒了过来,半死不活地支吾道,
“……疼……”
“青鸾乖,待会就不疼了。”
羯朱的语气比哄孩子还要温柔百倍,甚至边擦边吹气。
他记得以前沈青鸾给他包扎伤口时就是这么哄的,那些翻涌的青涩回忆不禁漫过了心头,将他一整颗心都泡软了。
可惜,沈青不是沈青鸾,他听阿炎提过羯朱有孩子,便只当这人是拿自己当小孩子哄了。
那些骨针留下的伤口被反复扎过好几次,旧伤未愈又成新伤,一遇水简直疼得不行,饶是羯朱再小心,他也疼得直打颤。
事实上,他从来就不是一副铁打的筋骨,只是因为早年没人疼,便习惯了咬牙忍着罢了。
羯朱注意到了沈青鼻尖冒出的汗珠,歉声道,
“青鸾,对不起,我也不想让你那么受罪,可大巫说这是唯一能让你还魂的法子……”
他说完便自床头的小箱里翻出了一包东西,取出一个黑丸道,
“这个药丸苦涩,我知道你不喜欢吃苦的,但如果含上一颗便能止痛,不过……”
“少废话,来三个。”
沈青一听能止痛,无心再装沈青鸾,立马打断了羯朱的话,还暗骂:都TM是拜你所赐的没苦硬吃,装个什么怜香惜玉?
羯朱怔了下,猜想对方应该是太疼了,便乖乖递到沈青嘴边一丸。
沈青直接一口炫嘴里了,虽然苦得太阳穴直抽抽,但伤口似乎没刚才那般疼了,于是他便要求再来两丸,还叫对方别小气。
羯朱拗不过他,又听话地递上了两丸,炫得沈青眼泪汪汪,五官上演了几轮变形记,不过好在他的身上倒是渐渐麻了,虽然僵直得十分不自然,但好歹是不那么疼了。
“青鸾,我不知道你现在这么能吃苦。”
“……托你的……大恩……大福……我谢你……十八辈祖宗……”
沈青麻得舌头也不好使了,饶是怨气如此大的一句也被他说得颇为滑稽。
羯朱的目光微滞,看了须臾,似乎在那张熟悉的脸上极力辨识着什么,不过还是为那人清理完了伤口,又细致地缠上了同款布条,眼下二人倒颇有些战损情侣装那味了。
恰在此时,婢女在外通报——大阏氏到了。
羯朱听罢起身,独自出了帐子。
“大王,饼糊熬好了。”
大阏氏恭敬地端着托盘,上面盛着一碗白色的糊状物。
“你不必亲自来送,还是你有别的目的?”
羯朱接过托盘,讲话的语气没有多余的温度。
“我听大巫说那位大人还魂了……特来拜见……”
“嗯,有心了,不过他现在很是虚弱,需要静养,在他康复之前,由我亲自照顾,你不必费心,也不必过来。”
羯朱说完便转身要走,却忽被大阏氏扯了下衣角,
“大王,大巫婆婆说……说那位大人也许还在与那‘恶鬼’交战……让、让大王务必当心……”
“嗯,知道了。”
羯朱有些不耐,却见那人不依不饶道,
“大王,大巫交代,若那位大人吃出了苦味,就意味着大人的魂还、还未能完全回来……”
大阏氏说得小心翼翼,羯朱却蹙眉不虞地质问道,
“你们擅自在里面加了什么?”
“不是我,是大巫婆婆……婆婆担心那‘恶鬼’会害大王才……”
大阏氏害怕得支支吾吾,生怕羯朱一怒之下将碗扣她身上,然而羯朱却只沉声道,
“知道了,你回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再来。”
大阏氏如蒙大赦,立马带着婢女们速速离开了。
羯朱盯着那碗饼糊有些失神,仿佛做上美梦的人正犹豫是否要醒。
这世上大概没有比他更盼望沈青鸾还魂的人了,可饶是如此,他也不希望被骗,因为他存了太多真心话想要同那人讲,那其中有感激、有歉意、有悔恨更有深埋于心底的情愫。
沈青不知那些人在外面叽里呱啦地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方才是谁来了,一见羯朱端着碗进来便开始不争气地要流口水。
羯朱缓缓坐到沈青身侧,一勺一勺地仔细喂下,同时细细查看沈青面上的变化。
沈青觉得这东西可真是难吃,居然还有股子苦味,奈何他饿得不行,还是硬着头皮吃完了。
“还……合胃口吗?”
羯朱问得小心,看那人面露嫌弃道,
“你们这的东西……怎么……都这么苦啊……”
“很……苦吗?”
羯朱微微直起了身,一错不错地盯着沈青那双琥珀色的狐狸眼,试图寻见另一个人的踪迹。
“苦啊……下次……放些糖吧……不然……猪都吃不下……”
沈青直着舌头吐槽,忽略了自己吃光了一碗的事实。
“你三姐也喜欢甜口的。”
“哦,是,我三姐嘛……”
沈青胡乱应了句,心虚地避过了羯朱的视线。
“青鸾,你记得阿妙托你送我帕子吗?”
“是吗?……记……不清了……”
“阿妙心悦我,要你帮她传话。”
“哦,她啊……就那样的……”
沈青不想陪着这人回忆这些他根本不清楚的过去,想着不如就寻个由头歇下吧,一回眸,竟见那人现出了一抹苦笑,而那对浅棕色的眼眸忽如深秋的湖水般萧索,又似草原的荒野般寂寥。
“我多希望这场梦不会醒……”
“啊?……什么梦?……”
沈青的心中越来越虚,却见那人扶额泄出一声自嘲的笑声,随后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青鸾他根本没有三姐,也并不认识阿妙,你到底是谁?!”
沈青暗道不好,慌乱道,
“我、我只是……记不清了……我还没完全……恢复……你总得……容我歇歇吧……”
“那你记得什么,倒是说说看?”
在羯朱的质问中,为求自保的沈青只得费力讲出沈青鸾给他看的那些回忆片段,就见羯朱的面上阴晴不定,听完后却是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你、你总该……信了吧……”
沈青颤声道,战术性地眼圈红了,心想不如装得可怜点,顶着沈青鸾这张脸说不定能萌混过去呢?
然而,羯朱冷笑一声,像露出了獠牙的野兽般,恶狠狠道,
“既然大巫的回魂术确实有些用处,那我就先娶了你,再慢慢让他的魂归来。”
沈青一听又要改嫁,心里的百万草泥马立马就成了脱缰的野狗。
他暗骂沈青鸾这家伙花期虽短,但开得可真叫一个艳呐,这TM都招惹了多少男人了啊,在封建古代整出个结婚三连的极限操作。
人家都是男子汉大丈夫,可他这穿过来却是男子汉大屁股?
“不是……那个……不、不能乱娶啊……万、万一回不来呢……”
沈青磕磕巴巴,声带了哭腔,却听对方寒声道,
“他一天回不来,你就受一天的骨针,就算死也要把青鸾的身体留在我身边。”
沈青欲哭无泪,心想这断袖怎么这么癫啊,由于实在太累,大脑干脆当机,他将眼一闭,直接倒下装死。
许是沈青所讲的那些回忆多少有用,羯朱给那人盖好,叹了口气,默默离开了帐子。
接下来的几日,沈青的饭里都加了额外的料,弄得他十分嗜睡,精神也经常恍恍惚惚。
羯朱是个行动派,除了亲自照顾沈青的吃喝外,果真率人操持了起了大婚。
他给沈青的饭里下药,一是担心人跑了,二是担心这幅身体再受不住还魂巫术,想着不如先娶进门,放在身边养出几两肉再说。
沈青此时有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被饿怕了,而且羯朱给他的饭每次也就一碗,吃完也是个六分饱,绝食都没有力气。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那日炎忽有一天借着给沈青送水的由头,对沈青小声道,
“国、国师,明晚,阿炎带你逃,等阿炎,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