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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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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醋火
引语:
“我以为肩头的伤疤是唯一的印记,直到李师师看到卢俊义寄来的家书。她指尖捻着信纸轻笑:‘你这兄长,倒比童贯更难应付。’那晚她打翻了醋瓶,整个小院都弥漫着酸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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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头的伤口在隐隐作痛,时刻提醒着燕青那夜的血色盟约。她依言在小院中“静养”,除了石秀偶尔送来些吃食和市井消息,便只有李师师会趁着夜色前来,查看她的伤势,交换最新的情报。
童贯那边果然有了反应。得知燕青“遇袭”后,虽未再派密使直接接触,却通过中间人传递了“关切”与“安抚”,并暗示此事绝不会就此罢休,让燕青暂且安心养伤,日后必有厚报。这态度坐实了李师师的判断,童贯已将此事记在了蔡京一党的头上。
朝堂之上,关于梁山的争论也因此事再起波澜。主剿派声音加大,认为梁山贼性难驯,竟敢在东京对“投诚”人员下手,招安恐养虎为患;主抚派则反驳证据不足,不可因小失大,影响招安大计。双方争执不下,反倒使得招安的进程无形中被拖延了下来,这给了李师师和燕青更多运作的时间。
这日,燕青正靠在榻上,就着窗外的天光翻阅一本闲书,院门被敲响。是驿卒送来了一封来自梁山的书信。
信封上是卢俊义亲笔,字迹沉稳有力。燕青心中微暖,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她拆开信,卢俊义在信中先是关切地询问她在东京“寻医”的进展,身体可有好转,字里行间透着真切的挂念。随后,笔锋一转,提到了山寨近况,提及宋江哥哥对招安之事似乎更为积极,已数次与下山活动的头领商议相关细节,并隐晦地询问燕青在东京可曾听到什么风声,对招安前景有何看法。
信的末尾,卢俊义写道:“……兄知你伤病缠身,不宜劳心。然山寨前途,关乎众兄弟性命,小乙你素来机敏,身处京畿,耳目灵通,若有真知灼见,万望不吝告知,兄与一众兄弟,皆翘首以盼。另,闻东京繁华,人心叵测,小乙务必珍重自身,凡事三思,兄在梁山,日夜挂念。”
放下信纸,燕青久久无言。卢俊义的信任与倚重,像一块温热的烙铁,烫得她心头发慌。她该如何回复?是继续隐晦地传达对招安的“忧虑”,还是该说些别的?
就在她对着信纸出神之际,李师师悄无声息地来了。她今日似乎心情不错,带来了一盒精致的点心。
“伤可好些了?”她走到榻边,很自然地伸手想去探燕青的额头,试试是否发热。
燕青下意识地微微偏头躲开,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让李师师的手僵在了半空。她的目光随即落在了燕青手中那封尚未收起的信纸上,以及信封上那熟悉的、属于卢俊义的笔迹。
李师师脸上的浅淡笑意瞬间收敛了。她收回手,语气听不出喜怒:“卢员外来信了?说了什么?”
燕青并未多想,将信递了过去:“兄长询问招安之事,以及我的近况。”
李师师接过信,快速浏览起来。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关切问候的字句,尤其是在“日夜挂念”四个字上停留了片刻,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信纸的边缘,力道之大,几乎要将纸张揉破。
室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忽然,李师师轻笑一声,将那信纸随意丢回燕青怀中,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漫不经心的嘲讽:“你这兄长,倒是个情深义重的。隔着千山万水,还这般‘日夜挂念’,比那位童太尉的五百两金子,倒是真心得多。”
燕青一愣,抬头看向李师师,只见她脸上在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封的湖面,没有丝毫暖意。
“大家何出此言?”燕青有些莫名,“兄长他只是……”
“只是关心你,我知道。”李师师打断她,走到桌边,拿起那盒她带来的点心,打开看了看,又“啪”地一声合上盖子,声音有些发冷,“看来是我多事了,燕公子有梁山兄弟挂念,想必也不缺我这区区点心。”
燕青这才后知后觉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李师师这反应……怎么像是在……闹别扭?吃醋?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自己都觉得荒谬。李师师怎么会因为卢俊义的一封家信而吃醋?她们之间,是盟友,是共谋者,甚至可以说是“同犯”,但绝非……
可李师师此刻那带着刺的言语和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却又如此真实。
“大家……”燕青试图解释,“兄长待我如手足,我敬他如兄长,仅此而已。如今我等所谋之事,千系重大,兄长的态度亦至关重要……”
“是啊,至关重要。”李师师转过身,背对着燕青,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刚才更让人觉得疏离,“卢员外是梁山第二把交椅,他的态度,自然比我这个青楼女子重要得多。燕公子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回复你这‘情深义重’的兄长吧。”
说完,她竟不再停留,径直向门外走去。
“大家!”燕青急忙起身,肩头的伤口因这突兀的动作被牵扯,一阵剧痛传来,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白了白。
李师师脚步一顿,停在门口,却没有回头。
燕青忍着痛,低声道:“我所谋之事,攸关生死。梁山是根基,但指引前路的……是大家你。若无大家,燕青如今不过是梁山派往东京的一枚迷途棋子,甚至可能早已身首异处。这份轻重,燕青心中……自有衡量。”
李师师的背影似乎微微僵硬了一下。
良久,她才缓缓道:“点心记得吃,凉了伤胃。”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刚才的尖锐。
门被轻轻带上,李师师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燕青缓缓坐回榻上,肩头的疼痛和心中那团乱麻交织在一起。她看着那盒被李师师嫌弃地点心,又看了看卢俊义那封言辞恳切的家书,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都叫什么事儿?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笔,开始构思如何给卢俊义回信。既要延续之前对招安的“忧虑”,又不能过于直白引起猜疑,还得小心把握好分寸,不能真的动摇梁山根基……这简直比应付童贯的密使还要耗费心神。
而空气中,似乎还隐约残留着一丝……打翻醋坛子的酸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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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