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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如隔雨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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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洛衍握着手机,单手遮唇,褐色玻璃墙面倒映出他沉思的轮廓。
僵持许久,他不由得的打下一行字:你的新朋友我认识。
待他反应过来,消息已经发送成功。
这是他潜意识的举动,回神想撤回,不知思虑到什么,停下了动作。
小栀:?
小栀:什么。
因着小时候得过自闭症,他自小到大都不甚爱说话,姨母那边的人甚至认为他是个笨孩子。
也是长大后他懂事,逐渐大放异彩,才摆脱了‘笨孩子’这个外号。
他的确并不笨,相反思维敏捷,反应速度极快。
有时潜意识的举动,恰恰好是最正确的行动。
放着可能会产生误会的东西,还不如不破不立,一开始就说清楚。
摘下眼镜,景洛衍揉了揉鼻梁,字字斟酌:
——简柔,我的前未婚妻,今年四月份已经解除婚约。前年秋天,因她父亲的缘故我们两家联姻。家里和简氏的某个合作项目还没有结束,所以婚约解除一事,要等明年春季才能公开。
手指莫名的有些发僵,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会儿,把最后一行字删了。
解释那么多也太奇怪了,倒像是上赶着的,他面子挂不住。
消息迟迟在输入页面跳动,他烦闷的啧啧出声,向后靠在椅子背放空大脑。
两秒后,重新坐直身体,最后点击发送键。
一秒、两秒、三秒……
对面不回了,气氛陷入了长久的安静。
“……”景洛衍呆坐着,忽然勤快,把桌面收拾干净,文件夹、书本以及电脑一一摆正规整。
甚至想找扫把和拖把,把地板也打扫一下。
总之,让自己先忙起来。
景父推开门,自己儿子手里拿着抹布正在擦洁白的墙。
一父一子对视上。
儿看清了父抽搐的嘴角,狐疑跳动的眉毛。
父没看清儿抽风的举动,以为他失心疯了。
“你干什么?”他问。
“墙有点脏。”景洛衍平静。
“?那儿脏。”
“已经擦干净了。”
“……”景父摸了一把胡子,绕过他走,“一会儿给你开保洁的工资。”
“不用。”谁缺那几百块了。
手机在书桌上‘嗡嗡’震动,景洛衍一个箭步,捞起手机揣进口袋里,“我先走了,晚安爸。”
景父眯起眼睛,瞧着自己儿子这反常的模样,喃喃自语:“谈恋爱了?”
门刚关上,景洛衍迫不及待捞出手机,即将按开手机的前一秒钟,他平复了呼吸,淡然的迈开脚步查看消息。
微信运动:7155步,排名列表第23位。
景洛衍:“……”无语的息屏。
一直到他夜跑结束,洗过澡,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信号不好没发成功?
手机坏了?
检查了一遍,手机好好的。
所以她就是没回他。
景洛衍冷着脸看着手机,思绪百转千回。
她故意的。
这个念头甫一跳出脑海便再也擦不掉了。
他的眼前浮现出她那张状似乖巧、却总狡黠的脸庞。他防备她,却因顶替她朋友的名义跟她产生了联系,一时无法断联。
他竟然忘了加微信的初衷是向她索要其他钓鱼地点。
她一直没发,起初他不好意思直接要,不知不觉就忘了。
不过一起钓过几次鱼罢了。
能有什么交情,他凭什么怕她误解他?
结果发了一堆,0个人关心。
他一贯惜字如金,竟然一口气给她发了123456…36个字。
足足有36个字!
谁懂呢。
佣人清理完泳池,推着清洁车走过,一眼便瞧见自家少爷靠在墙边看着手机屏幕,幽暗的光束打在他那张妖孽的帅脸上,令人心里咯噔一下,又眼前一亮。
“少爷!”佣人忙挥手问好。
“不想跟你说话。”他冷冷抛下这么一句,从佣人身边擦肩而过,脚步不停。
佣人挠挠后脑勺,没有要跟您说话啊。
一贯晚上十一点钟准时入眠的人,今晚有点失眠。
翻出晦涩难懂的数学建模难点二十问解析,景洛衍看了会儿终于来了睡意,时光静谧,房间里唯有时钟滴答滴答的走步声。
‘嗡——’
他募然睁开双眼。
目光虚无的看着天花板。
两秒后,点开手机屏幕。
小栀:跟我解释这么多干什么呀?
景洛衍彻底清醒了,缓缓从床上坐起身,脑袋断片似的盯着这条最新回复。
约莫见他不回复,那边跳出新的消息:刚刚睡着了。
毫无诚意,这是最敷衍的借口。
他睡不着,她睡着了。
……?
景洛衍跟手机屏幕大眼瞪小眼,直接沉默,片刻后,反射性点开转账页面。
他不说,白栀却要说。
小栀:不知道说什么?不会又要花钱买我闭嘴吧?
景洛衍立马挪开手,开玩笑,他只是随便点一点而已,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会随便就给她转账呢。
白栀手指轻轻调整面膜位置,晚上自己玩了好几个小时才捡起手机跟景洛衍说话,这会儿正是空闲无趣的时候。
手机屏幕的‘对方正在输入中……’长久跳动。
白栀心说,这人真是一只闷巴巴的乌龟,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
不过没想到景洛衍和简柔早就解除婚约了,他既然这么说了,应该没有骗她的可能性,因为太容易露馅。
难怪简柔不记得她在她视频下发过的评论。
等得烦了,对面弹出一张无能为力的表情包。
轻轻清嗓,白栀酝酿了一阵,按住说话键嗓音甜软:“你怕我误会啊景洛衍?其实我跟简柔小姐也没有多熟,我和你肯定还是最好的朋友喔,我俩天下第一好,我不会让别人越过你的啦,安心安心!过两天我带你这个小菜鸡去别的地方钓鱼,一定让你钓一条超——大的鱼!”
这次他回的快极了。
景洛衍:我菜鸡?
白栀打字:不然是我吗?
白栀:我将给你改一个新的备注。
白栀:[截图]
截图内容:空军大王(人菜瘾还大版)
景洛衍:我会生气。
白栀:生呀。
……
白栀:生了吗?
景洛衍:闭嘴。
白栀:不闭不闭不闭!
待了片刻。
白栀:谢谢你愿意对我解释,不过误会其实是最不要紧的,因为两个真诚的人是不会让误解存在太久的,但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白栀:我们认识没多久,你肯定没有骗过我什么。
白栀:好啦,我要睡觉了,明天还要补课呢,L大好难考哇,退缩抱头.jpg
景洛衍把白栀的语音转文字,看着文字版听了三遍,那句‘我们俩天下第一好’尾音翘起,竟说不出的可爱。
‘我们’该是多么暧昧的一个词,却被她坦然轻巧的说出,不带一丝一毫的别样含义。
她的新消息弹出,读到一半便让他后脊僵住。
他下意识跳过前两行文字,目光落在L大好难考上,想起了白应祈的不近人情,指腹摩挲手机屏幕,他陷入了凝滞。
掩下心思,他问:你愿意到圣哲念书么?
白栀没有回复这条消息,合上手机她辗转反侧,心头遍是亢奋,她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去钓什么狗屎鱼,终于要得到自己渴求已久的上流社会敲门砖。
也距离简行舟更进一步。
眼睛亮晶晶的面向镜子中的自己,把脸颊洗干净、平复呼吸,她打心眼里喜欢男主身上的道德感,但凡景洛衍不是个会有心理负担的好人,他都不会主动体贴的问她要不要换个不用考试的学校!
她喜欢好人!最好世界上除了她全都是好人!
次日清晨,白栀神清气爽的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复景洛衍的信息。
她故作疑问:圣哲也不是随便想去就去的吧?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情状,竟然秒回:来拿通知书。
白栀:?
上午十一点钟。
景氏的车缓缓停靠在白家别墅旁。
今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炎热的天气逐渐转凉。
白栀小跑迎上,眼睛亮如星辰,“景洛衍!”
景洛衍将通知书递给她,“不用考试了。”
她拆开卷成圆筒的通知书,果不其然,上书她的大名:白栀。
不怀疑这通知书的真伪,有钱人想办事,效率只会高的出奇,令人咂舌,调个学籍又会是什么大事?
白栀小脸登时红扑扑,捧着通知书快乐的扑向他,一把将他抱住,“谢谢!你对我最好了!”
谁知景洛衍的反应大得很,反手就推她,险些将人推倒在地。推完他就后悔了,僵着小臂愣愣的懊悔。
“……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耳廓倏然红透一层,掩在头发下叫人看不见。
因着习惯冷脸,道歉的话他也说不出口,梗在喉头,脸色衬得愈发怪异。
他这辈子没抱过除了他妈以外的女人。
“装什么呀,以前又不是没有抱抱过,洁癖又犯了是不是,虽然下雨了但我衣服是干净的呀!”她咋咋呼呼,乌黑的发丝几乎炸起,话语不休的数落他。
景洛衍闻言,心间微刺,不自觉看着她的脸。
抱过她的不是他。
有洁癖的也不是他。
鬼使神差的,他手臂探寻而去,生硬青涩的将她按进自己的怀中,她的喋喋不休戛然而止。
她好小一只,他一只手都能轻松将她的腰圈住。
若隐若现的香顺着她的发丝,沁入鼻息。
大约是疑惑,她搂抱住他的两肩,小声问:“怎么了?不高兴啊?我开玩笑的,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呢。”
景洛衍手心不自然的展开,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放在了她的腰上。
白栀还要说什么哄哄他,越过他俯下的肩颈,看到五米远外,一辆墨绿色的军车停靠,身形颀长的男人仍穿着黑到发蓝的制服,冷硬的徽章在雨幕中更显阴凉。
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神态看不真切,唯有目光穿过雨雾递来,跟她隔着其他男人对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