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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厨房的不合时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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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陆续断奶之后,我的人间小日子也是时好时坏起来。
准确一点的说法,是好坏参半。
坏的地方是除了鱼汤、红烧鱼、豆花鱼以外,还有清蒸鳕鱼、三文鱼玉米糊、糖醋鲤鱼、鲫鱼豆腐汤,银鱼蛋羹等软塌塌、软绵绵、软乎乎的鱼肉食品。
好的地方是,我开始长牙了,整个娃娃身体犹如绻缩的嫩芽忽地就迅速展开了。
蹒跚学步。
等于跌跌撞撞歪歪扭扭,等于两个人会在旁边惊呼,然后托住,然后哈哈大笑。
但我也很快发现,即使是我已经快一岁半,也没见过除了往来邻居和来往食客以外的其他人。
亲戚,好像他们没有亲戚。
华盼盼的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精明,冷漠,好像只是惯常一月底会有一个电话,然后华盼盼就会唉声叹气几天,甚至默默流泪。
明大山,明大山的都是他在说话,电话那边的人都插不上嘴。
但具体到某位亲人,却无人上门来探望。
华盼盼有时在哭过以后,会说我是她最亲最亲的人。
但总而言之,日子还是好的地方多。
比如我终于可以自由活动了。
带着细微碎石子的土地,冰凉的瓷砖,柔软的棉被。
整座的农家乐,房前屋后。
还有那间我两年前去盗过香火的厨房。
我是在第三次偷溜向厨房时发现端倪的。
在明大山嚷嚷着要把做鱼的锅架到池塘边之前,我得快点结束这场关于鱼的噩梦经历。
灶台上那滩总在同样位置出现的水渍,咕噜咕噜的鱼羹里时不时泛起的河底淤沙的沉闷味道。
明大山新蒸的鲈鱼在蒸汽里作响,灶君画像的袍角有些许湿润。
画像上的灶神威严神圣,和之前狗狗大小的小灶神完全不符。
水渍是从腌海带的褶皱里渗出来的。
现在是周一早上,还没开业,是我故意寻的时间。
我独自一人,和光里的尘埃一同注视着。
没化人形,逐渐成半月弯的白色近透明物质上散落着绒毛般的棕色苔藓。
过了会儿时间,又覆盖了些了带血的粉红鳞甲。
我认得那是鱼的鳞片,大小不一,形状各异。
转瞬之间,水渍骤然抽成细长的黏液,青红斑驳的甲壳以怪异的姿态扭曲着,半褪的虾尾翻卷成灰麻裙摆,每片鳞甲嵌着暗红的卵。
左半侧头颅仍是未化尽的虾壳,肿胀复眼蒙着层熟虾般的乳□□膜。
当那张布满环状锯齿的口器咧开时,浓重的死鱼腥气直冲鼻腔。
虾精。
一个不该在这个时间段成精的妖精,赫然出现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