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哉悠哉小神仙》江御鱼

1、上面的神仙，就这？

　　没有供奉，所以快要失去作为神的意义了。
　　我利用起信息差干起了“咨询”的工作。
　　就是在遇到困难，注定会有神灵相助的人那里收取高价，告诉他后面的事情都已打点好，静候佳音。
　　趁人之危，捞上一笔，还不用我本人出力解决。
　　美的嘞。
　　但天有不测风云，神有旦夕祸福。
　　我被收入微薄的一乡下小灶神举报了。
　　谁让人间有了外卖没人给你上香火，连预制菜都能只用微波炉了。
　　你香火紧张，又不能都赖我。
　　我只不过就是和一家刚开业的小餐馆索要了一年油钱，就被这抠门的小灶神闹上天了。
　　口口声声说我没个神样，夸大其词说这家小苍蝇馆因我运转不开，又没锅气，肯定要倒闭。
　　哪能啊！
　　蜀地的餐馆子，又不是只有炒菜，要啥锅气，我看是灶神找我晦气。
　　对了，我就是晦气小神仙，专门给人带去晦气的。
　　都成神仙两千多年了，除了歪门邪道想害人的，没人给我供奉。
　　所以这买卖，我也就干了两千多年……
　　很多都熟门熟路了，呐，像那种人气高的财神爷，文曲星，都对我挺好的。
　　热门的神仙每天忙的脚不沾地，都靠我给他们加急催办，通知优先处理的工单。
　　又或者实在忙不过来的，我帮忙联系外包，派发给其他小一点的单位，比如说地方上的医院神，银行神什么的。
　　如果天庭也有锦旗文化，那我肯定得找个屋子堆着放。
　　可就算平时里再称兄道弟的神仙朋友们，此刻面临玉皇大帝的厉声斥责，也没人敢为我说话。
　　我痛苦流涕，痛心疾首的在众神面前表示一定要痛改前非，以及天庭神事管理处多次确认了无人愿意顶替我的岗位之后，终于保住了我这个晦气神仙的编制。
　　但坏消息是，处罚我去人间历练，从为人之法悟出为神之道。
　　要我去体会人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供奉的原因，以此彻底纠正想钻空子，偷香火的错误思想。
　　当面我不敢直接说，我为什么不得供奉？
　　我要是人，我也不愿意供奉。
　　趋利避害，损人利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字字对我锥心刺骨。
　　下界前，专门为我上天、负责投胎的阎罗王，在无人处偷偷拉住我，问我对下去的地界有没有什么打算？
　　我说：第一志愿京圈，第二志愿江浙沪，第三志愿深市。
　　阎罗王拧了一把我的胳膊，盯着咬牙切齿说道：“我要这么帮你，我也得下界了，还是牲畜道。”
　　望着那颗蓝莹莹的星球，我叹气道：“你送我去别的地方，不也是牛马吗？”
　　天庭的钟猛的打起了响，神事处要来给我办投胎手续了，他们的祥云如今看来真是有些光污染。
　　阎罗王冷不丁从身上掏出一粒药丸，眼疾手快的塞进我的嘴里，低声和我叮嘱道：“这可以保留你最初的神力，可别说我不仗义！”
　　真不愧是我在人间业务往来最频繁的好兄弟！
　　药丸微苦的气息散开在嘴里，幸好裹着糖衣，吞咽之间并无太大不适。
　　下界处乌云密布，天雷滚滚。
　　不知怎么的，心间的些许不甘忿懑竟然烟消云散，还生出了许多期待。
　　跳下去时，我回想着还在人间做人的时光，有爹娘疼爱，有朋友相聚，有得道成仙，有后来漫长的和第一天做神没有区别的日子。
　　进了人间天际，正是朝阳冉冉升起的时刻。
　　来做跨界交流的阿波罗驾驶着金乌，不太熟练的洒下金光，他瞧见我了，还让光走的快些，照亮了我的路。
　　这外国人好哄，给他顺了两粒太上老君的药膏，他说特别像他们那里的黑森林蛋糕。
　　到了人间，我也找机会去西方一趟，尝尝黑森林什么个滋味。
　　眼前的大地开始变得迷蒙，是我的眼睛开始剥落。
　　太阳的神光也不再能追随着捕捉我的前路，它照常安静的从我身上抚过，往它该去的路去了。
　　我的皮囊如冰般融化，骨头也抽离散落在天际之间。
　　人间，我回来了。
　　……
　　等等。
　　等一下，作为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小婴儿，我想我或许、不太应该、不会单独的躺在一张白色的病床上。
　　隔壁的人发现刚出生的孩子被遗忘在床上，尖叫着找到护士，随后一个粗糙的男人尖叫着回到床旁边，抱起了正适应着孱弱新身体的我。
　　这个男人的脸，似曾相识。
　　门口的女人挣扎着从轮椅上站起来，俊秀的脸上已经铺满细密的汗珠，把我接过来紧紧搂住。
　　“都说了不要紧，你整的大张旗鼓的，差点把孩子丢了！”
　　男人皱着的眉头，愧疚的笑了下又随即舒展开：“哎呀好盼盼，你快别乱动了，坐好了，孩子我背着再也丢不了。”
　　女人努努嘴，手更把我揽紧，不满道：“我自己抱着，才不信你。”
　　一旁好事的大妈笑眯眯的往轮椅的把手上放了一袋苹果，劝和道：“你们小两口，有了孩子还这么甜蜜，抓紧再生一个。”
　　闻言女人的脸上泛起红晕，撇了一眼男人，男人反而严肃起来：“这生孩子遭罪，以后再不生了。”
　　随即便推着轮椅，往外面走了。
　　穿过再也熟悉不过的消毒水味，时隔千年，我再一次晒到了人间的日光。
　　不同于天顶没有温度的神光，它是温暖的，带着类似烤焦柴木的味，从女人为我遮阳的手指间隙里缓缓的透过，在男人眉眼的阴影里躲藏。
　　我怀疑随着这一次的投胎，我的□□也随着变化了。
　　我贪恋着女人身上的柔软，和她一成不变的，安稳的怀抱。
　　是本能的，不容我抗拒的。
　　恍惚的让我意识不清醒了。
　　但是！
　　为什么！
　　我现在是！
　　女孩子？
　　我？
　　明大山洗着尿片，对着隔壁张大婶骄傲的说，自己家现在有了两朵花，日子美的很！
　　我的心情丑的很。
　　家里加上我就三个人。
　　明大山男的，华盼盼女的。
　　做人的时候我拿着武器，征服部落的时候，是多么的威武，是何等的气派！
　　我现在是一个，裹着粉色花花被褥的小女娃娃。
　　男孩子不要紧，我可以长的凶神恶煞的，但要是个女娃，这可让我怎么办呦！
　　我想起来照镜子，但只能挥舞着藕节似的胳膊无助的抓取。
　　甚至心脏受不了这些担忧，它联合我的泪腺止不住的流泪，连带着我的喉咙也发出委屈的嚎叫。
　　说实在的，我不想这样的。
　　尤其是一个黑色的脸庞出现在我旁边，戏谑的嘲讽我。
　　“切，上面的神仙，就这个鸟样？”
　　我真的，好丢脸。
　　我哭的更大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