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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执迷不悟【love】 ...
“少爷,落地了。”
私人飞机也如此逼仄昏暗,南挽诚死了一般平静地盯着自己莫名要求关闭的遮光板,像一个惝恍的瞎子,还未相信自己失去了窥看世界的资格,固执地尝试坍塌沉重的眼帘。
“挽诚。”
南挽诚回过神,低下头没去看沈翎羽的表情,只是加紧了彼此的十指相扣,指间的戒指异常硌人,他笑不出来,却还是尽量去安抚沈翎羽的情绪:“我在,没事,我陪着你。”
陪……他本来打算周末陪沈翎羽一起去验收工作室的装修成果。
明明都约好了,一切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粉碎,连一丝灰烬都带不走。
原来现实的残忍总是那么迅疾而草率,连夷犹都是奢侈。他们堪堪做好活着的准备,故事就已经迎来了不可逆的结局。
程叔先送他们回了紫藤园,之前放不下的行李与希望也随早早蛰伏的尘埃落定。
“沈培泽要见我,我现在还要去趟医院。”沈翎羽站在客厅抱着南挽诚缓慢呼吸,“对不起,是我没处理好。”
“没关系,我在家等你。”南挽诚摸了摸他的脸以做安抚,“难受了可以跟我打电话。”
简单道别后,沈翎羽跟着程叔一起走了,只留南挽诚一个人在偌大的905感受感知的凝滞。
他没有整理行李箱里的衣物和物品,只是简单地把床铺好,仅此而已,甚至连灰尘的气味都未散去,这套房子的生活气息就被时间物归原主,那40天的喘息不过是他们窒息人生精疲力竭过后的休憩。
南挽诚坐在沙发上,打开笔电,微博私信早就被黑粉和路人挤爆,而他与其他画师的聊天框自11月中旬开始就毫无动静,只有个别比较心软的画师道歉后委婉拒绝了他的约稿。
沼泽之上,马太效应之下,人人自危,而他一生都行走在此无垠沼泽地之上。
叮——
微信来消息了。
是罗云阳。
他们是露营那次还笔时加的微信,聊天记录很长,近期都是武汉旅游景点推荐、公交游路线、美食分享、安慰小作文……以及一周前他男朋友的劝告。
——你好,我是云雾的恋人。
云雾喜欢你的作品很久了,所以我也多多少少关注过你。文风独特,思想新颖,从你最新的作品来看,你的逻辑相较同期作者也更为缜密,理性与感性分明,我觉得你应该也是个理智的聪明人。
你应该也看得出来,云雾很单纯,因为太重感情总喜欢感情用事,但最近发生的事过于不可控,我担心他会受伤。你是文学作品创作者,应该也能体会到他对绘画创作的执着与热爱,我不想他因为各种原因受到牵连,希望你能注意一下彼此交往的边界,毕竟他是无辜的。
如果可以,我当然愿意帮你解决当下的麻烦,但很抱歉,我也无能为力。
为表歉意,以后如果有其他事需要帮忙都可以找我,以下是我的联系方式。
南挽诚知道,那个叫齐雾的男人背景并不简单,其实根本没必要跟他这么谦卑讲话,所以就连这些虚情假意也不过是看在罗云阳的面子上罢了。
【云雾:T大!你快看微博!!!】
【云雾:[微博转发]】
南挽诚静了几秒,才点开那个链接。
帖子一句话没说,只有一张详细的个人资料,姓名,年龄,身份证号,手机号,家庭背景,老家住址,幼儿园到高中学校,之后的经历只写了他做过的各种工作但没有标注工作地点。
被开户了。
如果你情我愿的囚禁和多面性角色的精神pua也算推崇违法犯罪,那擅自泄露别人的隐私呢?那言语恶毒的网暴呢?那捕风捉影的造谣呢?
他不用看也知道网上现在都在骂自己什么,底下评论也的确如此。
【高中文凭都没有,能写出个什么?】
【所以说政审三代啊,杀人犯生的也是个精神病】
【心疼他妈妈,摊上这样一个儿子和老公】
【这履历,潜在社会恐怖分子啊】
【人想象不出来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东西,他写那么多神经剧情,说明他自己也是那样想的啊】
【他写了那么多阴暗文,原来是因为本来生活就阴暗啊,之前主角一直以来都是清一色的极端人设,就这个《枯色逢春》正常一点,不是抄袭还能是什么?】
【没人觉得他以前还演一下,现在演都不演了吗?《枯色逢春》的受叫枣枨,思想悲观,原生家庭不幸福,他叫南挽诚,有双相,原生家庭糟糕,这不明晃晃当皮套了吗?攻梦男啊,心疼读者】
【究竟是谁在爱精神病啊】
……
南挽诚沉默翻着,异常平静,连最基本的躯体化都没有。
他一直不愿意去深入了解别人的观点,就是因为这世界上很多人左右脑并未发育,学不会思考。
《枯色逢春》不存在皮套行为,主角就是他和沈翎羽,这是属于他们的故事,仅此一个,无关其他作品。
皮套言论本身就荒谬至极,不少作者深受其害,尤其是女性作者,经常被造谣梦三。一部文学作品代表着一个作者的精神世界一角,整体故事发展自然以作者取向为方向,部分剧情也来源生活剪影,鲜活的角色一定会与作者的影子相似,文字主张的核心思想也是作者的立场碎片。
如果要作品跟作者划分界限,那是对古今文学的焚毁。
而且究竟什么才叫精神病?时常忧郁?时常狂躁?自我封闭?自我伤害?迟钝?高敏?
其实很多精神病患者只是被卡在自己的世界和眼前的世界之间动弹不得而已,他们思考太多,又无能为力。
这有点像一个成绩堪忧的高中生,有很多待补的知识点,手忙脚乱,焦虑啃噬容忍度,老师多布置一份任务,他的狰狞就深入一分。做自己的练习,会耽误老师的教学进度,做老师的作业,又没时间补缺,两边都顾不上,最终精疲力竭甚至抓狂。
自我防御产生的应激根本算不上精神病。
网暴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精神病,互联网的线切割旁观者的人格,每一份都独立存在,断了WiFi就能回归主意识。
可施暴者切断网络就可以回归安宁的人生,那受害者呢?只能被密密麻麻的网丝囚禁至慢性窒息。
时间总是擅作主张替受害者声称遗忘,事实上所有伤害只有受害者记得,只有受害者身上遗留的疤痕记得。
【云雾:TT,你别急,我对象说可以帮忙删帖子,你等等】
速度很快,一分钟后,罪恶的原件下架了,只剩海啸般的转发,虽然很快都被删了,但这个世界本就疏松,总会有所遗漏。
人性本恶,恶如潮水,肆无忌惮。
一个人的溺水无关紧要,要海啸淹没一座城市,要海水锈蚀一座遗迹,要海洋吞噬一座金矿,才会有新的规矩筑起秩序的高墙。
可正如那张密密麻麻的报告上写的,他只是一个孤儿,溺亡也只是为他人完善思想的牺牲。
“那孩子暂时安全,但你近期最好不要刺激沈老,不然到时候我也保不了你们。”
站在医院走廊,程叔叹了口气,深褐色的眼眸略显浑浊锐利。
“至于最近网上的舆论,就要你自己解决了,我也不能太明目张胆跟他作对。”
“嗯,程叔,谢谢你。”沈翎羽松了一口气。
只要沈培泽不对南挽诚本人下手就好,其他的,总会有解决办法。
程叔安静了几秒。
“去接你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跟你妈妈年轻时越来越像了。”
沈翎羽看着他,没回话。
“她以前弹琴的时候,眼睛也是这样闪着光。”
面前这位中年男人永远端着的肃穆也为年少的温存柔和一瞬,一种类似凛冬枯木的日暖风恬。
不属于沈培泽口中的小程,也不属于沈翎羽熟知的程叔,属于那个从小喜欢围着表姐转的少年程雨,也属于那个没有见到程霖最后一面的青年程雨。
沈翎羽回避了他的注视,两个人似乎都有话要说,迷雾缭绕每个人浑身的毛孔,但彼此最终还是选择吞下吹开雾的那口气。
聋子的冷漠,瞎子的无视,哑巴的沉默,组成人与人的联系,也组成人与自己的联系。
人类的自私甚至会蒙骗自己。
“进去之后,注意言辞。”
程叔恢复枯槁的沉静,冷淡提醒。
话落,沈翎羽嗯了一声,朝病房走去,推门而入,只留了一个与程霖毫不相干的背影给他。
咔嚓——
白色的房门隔绝了一切,病房关押着衰竭的生命与低压的灵魂,远比医院本身要死气沉沉。
沈翎羽走到沈培泽床边,从进来开始就没有看过沈培泽一眼,不知道他现在有多憔悴,也不知道他身上连接着多少线和管,连他现在是睡是醒都不知道,只是无声站在原地,如同一个不愿直视审判者的囚徒站在草堆里,麻木桎梏于木棍,等待着烈火的吞噬。
空气死了一般寂静,只有仪器的滴答,证明生命的存在。
很多人竭尽一生都在执着这一声滴答,主动将人与人的联系缠绕全身,渴求另一头不厌其烦的回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自己的活,可人不是机器,无法精准测量人的价值,也无法精准回复感情的意义。
“翎羽。”
还是沈培泽先开了口,声音比枯死的树枝还要脆弱。
沈翎羽皱了皱眉,他很讨厌别人这样叫自己,只有南挽诚可以成为是那个例外,也只有南挽诚的声音能覆盖这个亲昵背后每一次无用的哭泣。
【翎羽,你妈妈睡眠很差,不要打扰她休息】
【翎羽啊,如果当初没有出车祸,妈妈现在就能站在舞台上当一个闪闪发光的钢琴家了,你爸爸还没听过我弹琴呢……】
【翎羽,爸爸小时候也跟你一样贪玩,但你爷爷总不让,还把我养的小狗抓去吃了,你如果不听话,我就把你喜欢的玩具也扔了】
【翎羽,听话,我对你还没你爷爷对我严苛】
【翎羽啊,你真幸运,如果当年你爷爷也让我学小提琴和马术就好了】
【翎羽啊,希望你要健健康康长大】
【翎羽,我好累,你自己玩好吗?】
【翎羽,这架钢琴520w呢,是妈妈送给你的礼物,这样也算是让它代替爸爸妈妈陪着你吧】
【翎羽别闹,你妈妈很累,这么大了还要人抱吗?】
【翎羽,不要调皮,你以后会感谢爸爸妈妈的】
【翎羽,爸爸妈妈要出差了,你在家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抱歉啊翎羽,这个蛋糕是林姨给自己女儿的除夕礼物,她还没你大,我今年不能陪你了呀】
……
爱哭的孩子没有糖吃,被爱的孩子不伸手也可以拥有小蛋糕。
沈培泽停顿了好久,似乎是在等待一个回答,哪怕是一句怒骂。
但没有,沈翎羽连一句纠正都没有。
“这几天跟柯芝去准备一下吧,都差不多了,只差你的部分了。”
沈培泽闭上眼,垂垂老矣,饱经沧桑,到头来他居然开始惘然自己的执着,他给自己找了很多放手的理由,可兜兜转转还是被血缘全部驳回,那毫无价值的自尊打败了所有反思,他不想从一无所有到一无所有。
他没有更多的时间来面对自己的错误,他不敢否定过去的抉择,那相当于否定了他的整个人生。
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多到将自己漫长蹉跎的一生角角落落回顾了个遍,连带着记忆里黯淡的亡妻也在灰白里有了轮廓。
于是他更不敢睁眼直视自己的错了。
他想,泽水集团是他白手起家做起来的,这已经足够证明他的能力了,何必因为一个无所事事的小辈哭闹而质疑自己。
真是老糊涂了。
沈培泽顽固地哼笑一声,仿佛打赢了一场胜仗,心安理得。
“你别想着逃了,我选的路,就是最好的。”
“你要明白,不止舆论能吃人,人也爱吃人。”
“很多事情,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
“回去吧。”
或许沈培泽永远都不会意识到,他无法透支自己的时间为人生的缺憾与错误买单,所以一直在狡猾地偷走了后代的时间来填补缺漏。
正如他口中的,人也爱吃人。
沈翎羽从来不只是一个所谓的小辈,他是众多牺牲品的一个罢了,一个还清醒或者说还活着的牺牲品罢了。
回去的路上,沈翎羽就联系人将网上的热度压下来,同时买了少量澄清稿带动舆论趋势。语言是最狡猾的逻辑转译者,稻草人谬误稍稍发力,信息过滤,风向一瞬间向南挽诚倾倒。
但问题何止这一个,沈翎羽依然不知道怎么样跟南挽诚解释这场闹剧,解释他需要跟别人结婚,哪怕只是商业联姻。
他知道,南挽诚肯定会理解他,体谅他,甚至是安慰他,可他不想让南挽诚失望,他不想让南挽诚委曲求全,他想为南挽诚擦去眼泪,而不是成为南挽诚的眼泪。
可很多事,的确由不得他们想不想。
也许是心虚,他顺路带了一束蓝雪花,但糖是糖,痛是痛,不是吃了糖就代表受的伤能一笔带过,也不是给的糖就一定好吃。
小孩不懂这个道理只能默默忍耐父母的道德谬论,沈翎羽作为长大的小孩还不懂吗?
但他也别无他法。
爱意的赤忱注定容不下谎言的恶劣,他只能让南挽诚面对真相时尽量好受一点。
“我回来了……”
刚开门,他的踌躇就被拥抱稳固。
奇怪,他今天没有提前发消息告诉南挽诚什么时候回来。
直到怀里的颤抖代替不爱诉苦的南挽诚倾吐委屈痛苦,沈翎羽才意识到他可能已经一个人在门口等了很久。
“翎羽……”南挽诚埋进他的肩颈,他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齐雾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这场网暴的主使只能是沈培泽。
难道要跟自己的爱人说,你的爷爷亲手毁了我活着的精神支柱吗?他毁了我的隐私,毁了我的声誉,哪怕舆论趋势开始偏移,也只有原本就站在我这边的人相信我,互联网只会遗忘真相不会遗忘罪名,现在很多路人一提起我为纪念我们相遇而写的情书第一反应都是抄袭……
哪有作者撕得掉抄袭的标签?
这让他怎么开口?一旦开口这些苛责的箭头都只会自动指向沈翎羽,他知道沈翎羽光是面对沈培泽就已经很累。
沈培泽……沈培泽……
他真的想杀了沈培泽,又怕沈翎羽会害怕自己,怕沈翎羽会为沈培泽的死而难过。
南挽诚没有亲人,他不明白亲人之间的感情到底应该是怎么样的,尽管他不理解也不相信小说里孩子受了伤害依然会对三观、认知、生活习惯完全不同的亲人心软这种情感,这种爱虚伪又勉强,可他也不敢赌自己对亲情的理解符合沈翎羽的三观,也不敢赌他杀了人还能和沈翎羽继续生活下去。
到头来,他和那些网友说的也没什么两样,他就是一个潜在罪犯。
“对不起。”
南挽诚松开了不知道何时攀附沈翎羽后颈悄悄收紧的手,没有哭,却如抽噎般呼吸着,抬起头来,笑容那么惝恍而苍白,却只花了几秒就勉强恢复了过往的淡然,他接过被压毁的蓝雪花,抚摸着沈翎羽的脸,反过来安慰。
“我只是……有点累了。翎羽,谢谢你的花,辛苦了,我们洗洗睡吧,床都铺好了。”
沈翎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残忍的真相,善意的谎言,在南挽诚用痛苦铺垫出来的爱面前,一切都只能缄默,默许私心与侥幸。
离真正结婚还有半年,半年内从沈培泽手中拿到掌权位,也许就不用增加南挽诚的一份痛苦了。
尽管这只是一个也许。
这本没一个善人,嗯……宋香比较单纯,唯一的清流
父母爱情我其实有考虑单开一本,但成功可能性不大,沈翎羽父母也挺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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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执迷不悟【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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