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见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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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巍准备自杀。
在计划中，生命的最后一天，他会收拾干净家，和朋友小聚，骑上小电瓶看一看世界，并在夜晚走入刺骨的海水里，结束他了无生趣的一生。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一只奇怪的东西拉住衣领，像条落水狗似的拖上岸，威胁他必须活着。
“我缺一个助手，”那东西裂开嘴，阴恻恻地笑，“你不错。”
娄巍只觉一阵风从脑袋顶吹来，身体就直直飞出，扑地落到细软的沙滩上，头发和衣服瞬间沾满砂砾。
晚风呼呼地刮，海浪阵阵，娄巍望着夜空稀疏的星星，在那东西渗人的目光里翻了个身，继续躺尸。
“……”
“啪！”
“起来！”对方咬牙切齿。
娄巍伸手拍拍被“赏”了一巴掌的背，缩缩头，闭上眼睛，想着：既然死不了，那就睡一觉吧。
“啪啪啪啪！”
那东西见娄巍不搭理自己，恼羞成怒使出连环十八掌，骂：“你是咸鱼吗？！给我起来！”
背对它的人一动不动。
见打骂无用，那东西冷脸，面无表情一脚猛踹，娄巍再一次感受到了飞翔的感觉。
这一次，他在空中翻滚了几圈，又在地上滚了几圈，停下的刹那，一波浪撞到脊背，他想：啊，果然不是人类。
环境昏暗，可那东西沉默了，它清晰地看到被自己一脚踹飞的人慢慢悠悠，不死心，还在朝大海深处匍匐前进。
“沙沙沙——”
被拽住脚腕拉回，娄巍依旧那副半死不活的状态，他侧着身体，蹬了蹬脚，语气很丧：“这位兄弟，你找别人吧，我就想死一死。”
“不。”那东西放开手，一脚踩娄巍胸膛上，俯身，用那双充满怨恨和恶毒的黑瞳看他：“就你。”凌乱长发坠下的水珠落在他的脸上，带着湿意的冰凉。
娄巍有气无力：“为什么？”
它眯眼：“我就喜欢折磨人。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
娄巍慢吞吞的坐起，它歪头，又见他慢吞吞的冲自己跪下，叩头，真心诚挚地说：“求你，让我好好死一死。”
那东西蹲下：“我是鬼。”
娄巍眉头微皱，抬眸。
它脸色苍白，笑得顽劣：“怨死的恶鬼。如果你死了，我会第一时间吞吃你的灵魂，让你成为滋补我的养分。”
“也行，还死得干净。”娄巍无所谓，连灵魂都没了，免得他再来一世。
那东西的笑容更恶劣了：“以为一了百了？吞掉你的同时，我会拥有你的记忆……”
娄巍警铃大作，猛地转口，阻断它的话：“从现在起你就是我老板了！”
“呵。”那东西直起腰，摊开掌心，一团绿色火焰燃烧，稍微照亮了周围，它身上不停滴着水，顺着皱巴巴的西服往下流。
娄巍改为盘坐在地，仰头这才发现，这只鬼长得并不恐怖骇人，相反，容貌昳丽夺目。
……还有些眼熟。
正当娄巍琢磨自己在哪儿见过对方时，鬼再次发话了：“路边那辆小电驴是你的？”
娄巍回看一眼，小电驴在路灯下孤零零的：“是我的。”
鬼勾唇笑，点头道：“不错，方便。”它不客气地用脚尖踢了踢娄巍，指使他：“骑上它，带我在市里转一转。”
娄巍隐约觉察出它的意图，没什么情绪，悠哉起身，两只手拍打衣服和发丝上的沙子，却忽然摸到外套口袋处有什么硬硬的东西。
形状不像车钥匙，他掏出东西，借鬼火看清，是一枚华丽繁复的长命锁，金色链条下坠着五色玉珠，莹莹绿光也遮掩不住的漂亮。
哪里来的？
娄巍没印象自己有这东西，而他拿出锁的刹那，那鬼盯着看了几秒，随后静默地转开目光。
“走了，别磨蹭。”它催促。
娄巍暂时将锁放回口袋，重新骑上小电驴，拉着一只鬼，大晚上满襄城乱转。
如他预想，这只鬼抱有的目的不善，它指挥娄巍开的方向，每到一处就动作残暴地撕裂恶鬼，并大口生嚼着黑雾般的鬼肉，吞噬同类，看得他不适感强烈。
连续七天夜晚，娄巍都被鬼压榨，强行拖起来绕襄城转，眼睁睁看着这只鬼由一开始的畏惧阳光，到能在太阳底下打伞行走，凝出实体。
娄巍终于后知后觉发现，某种程度上，他在养鬼。
因混乱的作息，七天下来，娄巍沧桑了不少，青胡茬忘剃，至耳短发乱成团，黑眼圈浓重，眼珠布满细密的血丝，一张俊脸被糟蹋成了大叔脸。
而近段日子，鬼愈发滋润，他俨然把娄巍月租2000的房子当神秘地点了，白日娄巍补觉时，他在屋子“探险”，晚上娄巍醒来，只能收获一个乱成猪窝的家。
始作俑者毫无愧疚之心，端正坐正沙发上刷手机——娄巍的。
以至于如今，娄巍睡醒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干净家，再拉上鬼出去“觅食”，鬼吃同类，他吃楼下阿嬢卖的关东煮。
九月金秋，行在襄城著名的丹桂街，迎面便是馥郁花香，清甜迷人。
娄巍挺喜欢这儿的，离市中心远，什么时候都人员稀疏，很适合一个人放松心情。
“每次一到这里，你就放慢速度。”坐他背后的那只鬼鼻尖翕动，似乎只是随便一问：“这里对你有特殊意义？”
娄巍还是那副死人嗓音，平静无波：“没意义，喜欢这里的风景而已。”
鬼“哦”了声，黝黑眼珠扫向四周，它捋了捋到处乱飞的长发，用娄巍给它买的黑色发圈扎紧，漫不经心说：“去过霭市吗？”
“没去过。”娄巍从出生到长大，都一直生活在襄城，去得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隔壁市，而霭市和襄城相距近几千公里，自然没去过。
鬼捏了捏手指，深知自己已足够强大了，于是它心情不错地抓了抓娄巍的头发，摸狗似的：“那我带你去，就当去玩儿。”
娄巍没表情。
一只鬼有什么钱，它身上人模人样的衣装还是刷的他的卡，别的不穿，就穿牌子货，贵得要死。这会儿说着带他去，到时候买票照样是他出钱。
“欸，前面左拐。”鬼推推娄巍的背：“有个晚归的小姑娘被流氓缠住了。”
娄巍加快了速度，左拐，果然看见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被个不怀好意的男的纠缠。
她不停挣扎，想把手从那男的手里抽出来，着急得快哭了，瞥见有人来，奋力大声喊：“救命！救救我！”
那男的回头，坐后座的鬼不知什么时候跑去，提腿一脚就往下三路踹，用劲很大，但见那男的表情狰狞，松开手，吱唔呻.吟捂住裆部。
鬼拽过小姑娘揽身后，可能觉得不解气，又把人踹倒，狠踢两脚，大骂：“等着老子报警抓你吧死流氓。”
说完，鬼拽出卫衣帽绳，给人手背后绑住，扭头对娄巍说：“助手，最近的警局，导航。”下完令，又宽慰那个吓坏的女孩子。
一只遵法守纪的，鬼。
娄巍麻木地点开导航，深刻认识到了鬼的正义感以及自己的工具人属性。
报案完毕，流氓被送往医院，鬼则被警察教育了——下手太重，不过到底是正当防卫，也只是简单说了一下，就放两人走了。
等从警局出来，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因小女孩颇为信任鬼的缘故，最后两人送她安全回家。
意外事件完结，两个人再次上路。
娄巍认真开车，鬼自来熟一般拿出他的手机，打开浏览器，语调轻缓地念出搜索内容：“杭昱，杭氏集团公子绑架案……”
这几天相处，鬼把娄巍的底摸得清清楚楚，而娄巍却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刚才警察局，做笔录时，鬼终于说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瞬，娄巍醍醐灌顶，为什么觉得这鬼眼熟了。
因为对方是半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绑架案的主角之一，身份的特殊和出色的样貌，让他成了那段时间备受热议的人物。
这件绑架案广为流传发酵时，就已经落下帷幕，以绑匪撕票为结局，杭氏集团公子杭昱坠海失踪。
杭氏及官方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打捞，都没有找到杭昱的尸体。
事后，应该是悲伤过渡的杭氏两位掌权人授意，网络上有关杭昱的话题不断撤销，由各色娱乐八卦顶上，至半月后，相关内容所剩无几。
如今，案件主人公，那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杭氏公子杭昱，似无事人样坐在娄巍后面，还在念：“……杭昱生平事迹，杭氏发展……”
“一时好奇就搜了搜，别念了。”娄巍打断兴致勃勃的杭昱。
“切。”杭昱清除浏览记录，把手机塞回娄巍口袋：“直接问我呗，何必搜，网上真真假假，都不如当事人口述真相。”
本只是好奇杭昱身份，随便点了些相关链接而已，娄巍为免误会，解释：“我只好奇你的身份，对绑架案没有了解的兴趣。”
“别人说这话我不信，但是你，信个八分吧。”杭昱说，他垂下眼，额头轻轻靠着娄巍的背，声音很低：“一直往前骑一公里，你的背我靠会儿。”
鬼像坨冰块，靠近时，那股一直似有若无的冷变得清晰，哪怕娄巍穿了偏厚的秋服，也无法忽略。
小电驴在公路上慢慢跑，黄澄澄的灯光将影子拉长又缩短，寂寞的街道，匆匆向上仰望，只有深沉的天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见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