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醉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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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末，清早那场雪渐渐停了下来，道路上银装素裹，光线照在雪上衬得周遭一切都像刚被水洗出来般晶莹，发出纯净刺眼的光芒。
观澜阁内，尤知言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面色酡红，脚步虚晃，扒开身边的云凌洲，一味兴奋地朝窗台奔。
坐在窗边的昀燚一手牵着扶曦一手撑在脑边，也不说话，满含笑意盯着扶曦举止优雅地进食，完全沉浸在了此刻的二人世界，全然没去关注圆桌对面激烈的酒局。
直到尤知言咧着大笑，像梦游般朝他们这边两三步跑来。
扶曦吓得放下碗筷，先一步抬起手要去拦他，他现在意识不清，她怕他一个不稳从窗边摔下去。
但是喝醉酒的人怎么可能听劝，尤知言又是个一醉起来就力大如牛的主，一把掀开了扶曦扶上来的手，猝然一把推开了窗户，被寒风吹得打了一个寒颤也没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
只见他将整个身子直接伸出了窗外，脸上表情傻痴痴地朝街上大喊大叫。
“哈哈哈哈哈白茫茫的！我升天啦！！”
身后几人被他吓得全部冲过来想将正准备跨步踩出去的尤知言抱住，昀燚离他最近，被他响若洪钟的喊声震得皱紧了眉，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将人往里拉。
“尤鸴之，你不要命啦？”
万合斋在肃川城最为繁华的锦里街，因下雪路上人潮虽不算多，但午膳时刚过，许多在万合斋用膳的宾客们正从楼内散去，正巧便听见了尤知言嚎的这一嗓子，具诧异地抬头寻找声音来源。
“？？谁人在喊叫？”
但是好在昀燚动作算快，使了全身力气一把将往外蹦的尤知言拉了回来，扶曦见此也立即伸手飞快关上了窗户。
路上的行人抬头望了半晌只看见一个虚影，还没看出个所以然，便听见二楼窗户“啪”地一声重新关上了。
昀燚和尤知言因为惯性双双摔在了地上，尤知言被昀燚护着倒还好，惨的是被当成垫背的昀燚，伤口可能刚愈合了一些，此下又被折腾得裂开了。
扶曦和云凌洲赶忙将压在昀燚身上的尤知言拉了起来，昀燚嘶地一声撑在地上慢慢直起了身子。
刚才那一摔碰在了椅子角上，此刻仍疼得他呲牙咧嘴，还没缓过劲来，不料一抬头又看见被拉起来的尤知言开始搂在扶曦的胳膊上撒娇，满嘴胡话不知在说什么，脑袋不住地往扶曦颈边蹭。
“欸欸怎么了鸴之？”
扶曦被他忽然一把搂住，整个人还没缓过神来，听他哼哼唧唧，刚想伸手去摸他的脑袋安抚他，忽而传来一声闷哼，耳边随即倏然清净，身上一重，尤知言便径直昏了过去。
“欸操，小心磕着！”
身侧的云凌洲也没料到昀燚会忽然站起来一把将撒泼的尤知言敲晕，看他刚才无影的那一掌，力道应该不小，尤知言便这么干脆利落失去了意识彻底昏了过去，怕他再磕着，他赶忙伸手接过尤知言下坠的身子。
昀燚此时是真被惹毛了，冷哼一声拉过扶曦的手便往外走。
“你们先回吧，我们买点东西一会儿就来。”
说完不等身后人回应，他已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云凌洲撑着尤知言软烂往下坠的身子一脸茫然。
“这么醋的吗？”
被拉着手腕的扶曦对此已见怪不怪，轻叹一口气，对上云凌洲错愕的表情朝他昂了昂头，示意不用担心，他们一会儿就回来。
云凌洲呆若木鸡怵在原地，心里嘀咕得亏冲喜那次自己还算比较有分寸，不然估计也难逃昀燚一顿毒打……
尽管心内再多腹诽，但他此刻也没精力去管了。现下身上瘫着一个，那边桌边又趴着一个，他眼下应该思考的是要怎么把这两个祖宗盘回去，虽然还留了个滴酒未沾的景嵚，但是啧，他又不想把云幼颐交给他。
于是他扛着尤知言走了过去，将手中的人往前一递。
“喏，你管着尤鸴之就行，阿仔交给我。”
景嵚伸着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云凌洲看来是真的完全不知道喝醉后的云幼颐是什么样子。
“可是少主，殿下喝醉后……”
“啧，少废话，按我说的来。”
云凌洲不耐烦了，将尤知言甩给了他，便上前去扶趴在桌上的云幼颐，他妹妹喝醉后什么样子，他会不知道么？
景嵚看着云凌洲固执的身影，心内暗自叹了口气，不再多话，听话地将尤知言的胳膊拉开一把揽住了他。
“阿仔别睡了，咱们回去再睡啊。”
云凌洲望着云幼颐红扑扑一张小脸心下一软，声音也不自觉放轻下来，好声好气地唤她，手上轻晃她的背。
睡得正香的云幼颐被他这样轻晃着，慢慢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她眼神朦胧，缓了许久才终于聚焦在眼前之人的脸上，只是看了半晌都没认出此人是谁。
云凌洲见她醒转，虽然意识还很恍惚，但起码没像尤知言那般发酒疯，于是他拉过她的胳膊便想将她背在背上。
岂料手刚碰到了她，她便迅猛地收回手躲开，嘴巴一咧便开始撕心裂肺地哭喊。
“我不要你！呜呜呜景嵚！景嵚！！”
她边哭边抽噎，云凌洲整个人被吓得僵在了原地，好家伙，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吗？看见他就哭得这么伤心？
他不信邪又试了几次，结果手一伸过去她便哭得更大声，但当他一收回手来她却又止住了哭声。
“……”
云凌洲额头青筋微跳，头痛地仰头手掌覆脸，这是他第一次在女人身上感受到挫败感，心烦意乱地重重啧了一声，他最后还是妥协了，对着一旁的景嵚摆摆手。
“行，你来吧，我来扶尤鸴之。”
景嵚早已料到此景，所以对云凌洲忽然转变的话锋并不意外，将尤知言慢慢放下后，他道了一声“失礼了殿下”，便蹲下将云幼颐轻缓背在了背上。
果然认出是景嵚后，云幼颐便不再哭泣挣扎了，趴在他背上将头埋进了他的衣襟吸了一口熟悉心安的气息，随后双手环抱住他的脖颈嘟嘟囔囔喊他的名字，慢慢地便又再次睡了过去。
云凌洲在一侧默默将此景收进了眼底，虽然面上仍旧不服气，但是心下知道，这么多年，景嵚将她照顾得很好。
不得不说，老爷子当初的判断和选择确实是正确的，景家人血脉里蕴藏的是对主家绝对的忠贞与对世人绝对的仁慈。
将阿仔交给景嵚，很令人放心。
见云幼颐睡着后，云凌洲也重新扛起了尤知言，便往楼下去。
老曲在柜台算账，见云凌洲走了下来连忙唤人去搭把手，却被他摆手拒绝了。
“不必，就这点重量而已，老曲你别送了，我下次回肃川再来看你。”
在打扫大堂的小二听闻动静也立时凑了过来。
“将军要走了吗？”
云凌洲将尤知言放在了停好的马车上，又去帮着景嵚将云幼颐安置好，随后才出了车厢。
“军营里离不开人，你们快去忙吧，别送了，唉哟太客气了老曲……”
老曲刚才派人专门去打听了云府发生的事，知道昨日云家忽逢变故，整个镇国公府甚至被歹人放火烧尽了，他清楚云公走后，所有的重任都落在了云凌洲身上，但他不过也才二十出头，尽管平日在军中叱诧风云，但面对至亲之人的离去与这人生变故，他定然也是万般难过的。
往日相处下来，他知道他表面虽顽皮，却是个爱把不如意往心里藏的细腻孩子，此番他虽帮不上他什么忙，也不知道该如何帮他疏解一番，于是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表示一下关心。
云凌洲见他派人拎来了几个食盒，打开看，里面全是些精致的糕点和吃食。
“将军带着路上吃，老夫一片心意，将军可得收好。”
“是呀，往北黄沙漫天道路难行，将军带着路上解馋吧，下次再见将军不知又是什么时候了，将军就收下吧。”
小二说着话却不住哽咽了，沙场何等残酷，他们都希望他能安然归乡。
这般，云凌洲知道这是他们的心意，便不好不接了，亲手接过沉甸甸的食盒，这才翻身上了马车。
每次别离，他都不爱表露出忧愁平添烦恼，不若一如往昔般展颜挂笑，让他们知道自己一切都好，不必挂怀。
于是他挥了挥手臂，依旧是星眸流转，咧嘴露出洁白的虎牙，朗声一笑。
“谢了老曲、小二哥，等我凯旋！”
话罢，便扬鞭赶马先行告退了。
路边是堆积的白雪，街道上行人不多，与来时万人空巷的场景不同，他此番再度离乡，也注定与往昔任何一次的离开都不尽相同了。
之后，他背负的不再只是自己的一腔热血，而是整个云家的期许。
从今往后，千山万水间，他行至何处，家便在何方。
另一边，锦里街的相反方向，昀燚与扶曦十指紧扣走在素白的街道上。
扶曦没有说话，静静地跟着他的脚步，路过的风吹拂散刚才在室内弥留的温热，她鼻息间呼出了热汽，氤氲了她颈间同样雪白的毛领。
走了半晌，堵在昀燚心间的那股不愉快才终于慢慢消散了，他手间不自觉地摩挲着她的指，如玉脂般细润的皮肤在他的摩挲下逐渐升高了温度。
见她一直都未说话，甚至不问他此番想去哪里，就这么默默地由他牵着走。
他闷闷地转过了头，可对上她平和温润的眸后，又觉胸腔怦然跳动之声吵得人晃神。
他出神，扶曦却将视线越过了他的头顶，抬头停住了脚步。
“你想来的是这里吗？”
抬头，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干货店，店内没人，老板正蜷缩在柜台里抱着暖炉捂手，此刻见店外停了两人便连忙迎了上来。
“两位客官，想买点什么？店里什么干货都有的。”
昀燚听见身前传来的声音后，这才回过了神，可脸上倏然便红了一片。
之前见扶曦下意识寻过几次口袋，他上次送她的那包陈皮果脯应该是弄丢了，知她喜欢，他便计划好到了下个城池找到干货店便再给她买一些，本来是想给她个惊喜，不想这点小心思也被她统统洞察了。
那他盯着她吃饭时想的那些……她是不是也知道了……
扶曦望着他逐渐通红的脸颊，不解地眨了眨眼，他难道想来的不是这里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