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试探（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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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是没胃口，也可以不吃。”
“但在此沐浴是必要的，本王欲留你细细叙话，可忍不得你这一身尘灰气，须得盯着你，仔仔细细将自己拾掇干净。”
“方才你与红照打架，两人扭作一团，在地上可是滚了一圈又一圈。便是你不嫌难受，我也替你难受。”
“怎么不应声？好大的气性，做错了事，弄脏了身，说你几句，你还不乐意了？”
在秋璃低着头沉默时，妘天游一脸嫌弃地盯着他，盼着他流露羞愤之色，最好是言辞激切地拒绝。
这样，她便能一边欣赏他别样的风情，一边理直气壮地按住他，给他进行强制的清洗，彻底的检查。
她倒要看看这具身体是本来便酷肖那人，还是藏了什么易容的秘方！
秋璃再次抬起头时，脸上流露的却并非羞愤，而是欣喜。
他压低了声音，眼睛闪亮，额头频点，语气轻忽，显得有些故作神秘，又有些藏不住的得意，像是稚童炫耀独属于他的礼物。
“——殿下放心，我不是那等迟钝之人，我自是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你不愿看我将事情闹大，忧心我与他继续打下去，会受到更大伤害。”
“但为了平衡各方势力，你又不便在他面前显出对我的偏爱……”
“所以，你才当着他的面罚我，又以眼神暗示他，让他卖个乖，主动替我分担。”
“因着你心里记挂我，我冒昧自荐，妄议政事，你也未怪罪我，还念我方才打架费神费力，身上肮脏，周到地安排我在此进食、沐浴……”
“你在人前着意对我冷淡，让我住在犬屋，连日不见我，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不叫旁人因着你的偏爱而恼恨我，伤害我，是也不是？”
妘天游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样子，觉得好笑。
他是不是吃了许多荒诞的话本子，吃坏了脑子，才拥有这般离奇的自信？
先前为了赚钱，她也是钻研过市面上流行的话本套路的，知晓有一种受欢迎的套路叫做“我十分心悦你，但我为了不让旁人眼热你欺负你，只好万分冷淡你磋磨你”。
她以为这可笑至极。
不明白他怎么就真的信了去。
更可笑的是，明明觉得他这想法愚蠢，还是不免被他生动清澈的神情吸引。
美色，果然误人。
若他只是个普通的愚蠢美人，便还好了，她可以无所顾忌地享用他。
若他不是呢？
他究竟是装傻还是真傻，倒是愈发叫人好奇了。
妘天游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叫他打开手上的书册。
“你不是问我，想让你演谁？”
“他的画像和脾性，我都写在这上面了，旁人未曾见过……如今我把这重任交付与你，你可要好好琢磨，好好表现。”
秋璃肩膀一震，神情登时严肃起来，小心翼翼地翻开那书册，几乎要将眼睛贴上去，不肯放过最细微之处。
沉吟半响，他越来越凝重，反复翻阅摩挲某些片段，确认没看错后，忍不住出言质疑道：“不对！不该是这样的！……殿下真的没拿错？”
“哪里不对？哪里不该？”
妘天游厉声反问。
“他不爱笑，含忧沉思的样子最是好看。他胆子小，每见生人，每出远门，都要在我身后察言观色。他笨手笨脚，做出的菜品相极差，做的手工又丑又怪……”
“你告诉我，哪一条不对？哪一条不该？”
“世上无人比我更了解他！”
“你有何资格质疑我？”
秋璃似乎被话噎住了，好半天才憋出两句：“……我只是以为，像殿下这般完美之人，不应执着于如此沉闷、笨拙的男子……或许他并非如此，只是你怨恨他，才……”
妘天游似乎被他的天真逗笑了，扬起嘴角。
“你不懂，似他那般的绝色美人，连缺点也会显得可爱。”
“你不是会变化么？倘若你能变成他那般容色，再学了他的沉闷笨拙，便能比任何男子都像他，比任何男子都能取悦我。”
秋璃气结，失手将书册掉在地上。
“我以为……我以为殿下不是那等只重美色的浅薄之人！”
妘天游懒怠与他争辩。
她是何样人，不是他说了算，不是任何人说了算。
他也算是个难得的美人，她又爱美色，看在脸的份上，他这点小脾气还不至于冒犯到她。
她现在更在乎，他的小脾气会不会影响她的计划。
恰好侍从们已将备好的饭菜呈了上来，三荤三素，色泽鲜亮，香气四溢。
妘天游兀自坐下享用，同时指了指身旁的椅子，向着还在眼巴巴盯着她讨说法的秋璃悠然招手：“现下本王心情好，暂不计较你方才的无礼，快坐下一同用餐，莫浪费了这些好菜。”
见他犹豫着，似在打量，就这么应了是否太不矜持，妘天游又补了一句。
“我看，天色尚早，吃完了再沐浴，尔后再进入正题，也来得及，你能忍吧？”
秋璃不再犹豫，谢恩后，便移步过来，坐在妘天游身旁。
只是，上桌后，他眼神来回在桌上的菜盘间游离，落在香辣虾香辣蟹香辣鱼香辣笋……上面，又挪开，就是不动筷子。
“殿下，能与你同桌，小民已受宠若惊……小民今日多次莽撞，自认无资格享受与殿下一同进食的尊荣……还是让小民一心伺候殿下用餐吧。”
他眼神恭敬，言辞恳切。
妘天游却看得出，他实则对那些菜并无食欲。
这也不奇怪，凤凛国的菜多以大火烹炒，且重辣重油盐，若是口淡的人，难免敬而远之。
何况，她早已调查过，秋璃在待选期间，便多次塞钱给司膳嬷嬷，让她开小灶多为他备些“健康清淡”的小食。
无论他是真口淡，还是为了与那人更像，装作口淡，此时在她面前，表现得不想进食，都在她意料之中。
没关系，反正她也早为他单独准备了“合胃口”的小菜。
她“懊恼”地拍了拍额头。
“瞧我这记性，最近必是忙糊涂了。司膳局的姜嬷嬷同我报过，你喜欢清口的。我怎的给忘了？”
“你且稍等，我这便嘱人为你备些你能吃的。”
说着，她放下碗筷，急急地命她的近侍上新菜。
“丹参，苍术，昨日皇姐送来的贡酒和膏蟹应还剩些，你们叫掌膳嬷嬷看着用了，弄些清口的好素菜。要快！”
见她如此，秋璃嘴角扬起笑意。
“你果然是百般为我着想……”
妘天游方才还温和明动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我说了，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准笑。你一笑，便不像他了。”
“我耐心有限，莫要让我重复多次。”
秋璃的笑意消失了，眼中含怨，但很快强压下去，顺从地点点头。
“殿下教训的是，小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下次……下次不会了。”
他不再笑，也不再说话，静静地为她布菜，看她吃了好一会儿，连他喜爱的蟹佐豆腐和酒酿丸子端上来时，他也并非流露出惊喜，只是用眼睛征询她的意见。
妘天游将两道菜推到他面前，压低声音道：“我同你说，你可莫要张扬：这一批，可是最鲜美最难捕的蒙泽蟹，有价无市，今年的秋格外冷，这蟹的产量更是少，哲郡统共也只给皇姐进贡了十二只，皇姐予了我三只，有两只，我招待贵客用了……还有一只，便在你碗里。”
“至于这酿丸子的酒，则加了巫巍山上的槐蜜，据传有安神健体，固本增灵之奇效，我尚未试过。你且试试，告诉我传闻是否属实？”
闻言，秋璃忍着快要溢出的笑意，努力在不失矜持的同时，利落地翻勺动嘴，很快将两碟为他准备的特殊好菜，吃得一干二净。
这些菜，让他身心都温暖无比。
但他发现，暖得有些过分了。
好似屋内所有炭盆的热量都转到了他身上。
当他难熬地扯松衣领，挣扎的手打翻吃剩的碗碟，向妘天游投去混着质问与求助的目光时，吃饱喝足的妘天游放下筷子，抚慰般地拍了拍他的头。
“莫慌，忍一忍，很快便不难受了。”
秋璃不掩愤怒与委屈：“……你当真如此信不过我……将我当成阴邪不轨之徒？”
妘天游不是针对他。她信不过所有身份不明之人。
这测试灵力的药，也并非单只喂他一人吃的。
她只是觉得他比其它两位美人更奇怪，忍不住将测试时间提前了。
眼下尚不知他真实实力如何，还是莫要太过作弄他。
她温声道：“你想到哪儿去了？这药，是开发你潜能的灵药，珍贵得很。我求了安王好久，她才给我一小瓶，我可是全都给你了。”
“许是药性有些刺激，你过敏了？”
见他还是半信半疑，她面露愧疚，抚上他的手。
“是我太急了，没有事先确认你的体质……我以为，你如此自信，肯定是没问题的……”
“若真的如此痛苦，你可以抓着我，缓一缓……我这就着人为你延请医正……”
这话刺激了秋璃的自尊。
加之他除了热得难受，未觉出别的异常，也信她这话信了八九分。
他故作轻松。
“原是如此……小场面，何须劳烦医正？”
“更不敢冒犯殿下，我……小民自己忍忍，便过去了。”
其实他话说早了，他不知，在热意散去之后，真正难受的，在后面。
这洗髓牵灵露，除了迫使服下它的，短时间内暴露真实的灵气，还可逼出附着于此身的所有隐蔽法术。
它作用于体内时，会霸道地搜查每一根筋脉，是以最初，有胀热难忍之感。
但此时，它亦会牵出周身灵气，灵气会自发保护身体，所以，痛感并不明显。
待它探查完毕，耗能过多，供血不足的身体便会渐渐冷下来，缺乏灵气护体，筋脉被拉扯的疼痛，也不再有缓冲。
妘天游知道他疼。
初时，她只冷眼看着他疼，观察他是否会暴露出什么与现在大相径庭的面貌，或是藏了什么有害于她的咒法。
见他咬着牙，周身打颤，冷汗直流，也坚守前言，不让她看笑话，更不叫她请医正，她确是逐渐生出一丝怜惜来。
何必呢？他目前没藏着什么可以威胁她的力量。他自己必然也清楚。明明此时示弱，她会更快怜惜他的。
不聪明，还倔。
却比着意讨好她，更叫她觉得可亲。
待他终于从剧痛中恢复过来，她拨开遮住他疲惫双眼的，被汗湿的额侧碎发，问道：“我亲自帮你洗沐，可好？”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试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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