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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同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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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由路灯照亮的夜色里,陆陆续续有人骑着小电驴回寝室。
蒋年初拉着行李箱,在稀疏的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其他人要么是下楼拿外卖,要么是背着书包刚回来,他们嬉笑打闹,讨论期中考试的范围,只有他守着被风吹冷的手机屏幕,即将彻底离开这栋楼。
他想好了最差的结局,不过是被韩卢赶出房子。那他也不会再回来了。出去租房子需要家长同意,他的家长不管他,亦不会阻止他。在他们心里,只要他没死就好。
夜风呼呼吹着,路上行人已经穿上了厚外套,或者薄的羽绒外套。关于季节,校园里还有个明显的标志,那就是小电驴的挡风被。有时候虽然没吹风,但看到加绒的挡风被就会莫名觉得冷。
一圈炫目的车灯闪过,蒋年初朝那边走去,面无表情地把行李放进后备箱,然后坐进副驾。
六天没见,韩卢身上的那点失魂落魄消失了,只剩原本坚不可摧的幽默。他难得穿了件战壕风衣,领口露出里面的白衬衫,头发束成松垮垮的低马尾,不用于以前的休闲风穿搭,今天他的年龄具象化了。
优雅大叔。蒋年初只能想到这个词。
“怎么板着一张脸,不会刚才还在吵架吧?”韩卢边掉头边问。
“我没……”蒋年初疑惑,他表情不好吗?
“你今天没刮胡子。”
韩卢点头,路灯的光顺着他的脸部线条流逝消散,“是有几天没刮了。不喜欢吗?怕我扎到你。”
“不是。喜欢。”
“嗯嗯,你的喜欢就是周末放我鸽子,然后连续一周不联系我。”韩卢目视前方,语气平淡。
蒋年初垂下头,小声回:“你也没联系我。”
呲!车子急刹停住。得亏有安全带,他们才没撞出挡风玻璃。
韩卢狠力掰过蒋年初的脸,亲吻他,不给他任何缓冲时间,径直摸索到最里面舔舐纠缠,听着他喘不过气的呜咽声,反而掐住他后颈,加重了力气。
亲吻没有厌倦的期限,每一次触碰品尝都是不同的粘液,粘合心脏过去破碎的部分。若是突然分开,便会有新的部分破裂,亟需填补。
蒋年初挣扎着伸出手,拥抱住韩卢,努力回应他,给予他,请求他。
在这片近乎窒息的苦海里,他拼命抓住了破坏他呼吸的罪魁祸首。不够,窒息不够,远远不够,他要他撕碎占有他,直到□□和灵魂全都是彼此刻下的痕迹。
韩卢离开换气,看着蒋年初满脸泪痕,皱眉说:“哭了,那么委屈呢。你室友怎么说你的。”
“我,他们……”
两边都是蒋年初想珍视的人,偏偏他都要呈上谎言。纸包不住火,那么由谎言粉饰的太平又能坚持多久。
他小心翼翼捧住韩卢的脸,轻浅地吻他。
“没事,不想说就不说。”
直到两个人嘴都肿了,韩卢才继续开车回家。
一推开门,蒋年初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排骨汤味,来自半开的厨房,耳边还有小火跳跃的声音。
他浑身一轻,竟自然而然地靠在了韩卢肩上。此时此刻,他们真像下班刚回家的平常夫妻。
“洗手吃饭。”
“好。”
韩卢盛饭舀汤,蒋年初只需要张嘴吃就行。
瓷碗里排骨不算少,但蒋年初挑一块排骨吃完后,就不再挑肉吃,只夹胡萝卜吃。
韩卢给他选了两块长得非常标准的排骨,打趣他:“你是兔子吗?只吃胡萝卜。”
“我,不是,谢谢。”蒋年初吃过了,不太饿,但还能吃一点。
“韩卢,你来接我的时候,本来是准备吃饭的吗?”
“嗯呐,你打扰到我吃饭了,要补偿我。”
蒋年初眨眨眼,“嗯,好。”
韩卢丢下筷子,勾了勾他下巴挑眉道:“答应得这么爽快,那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我明天没课,下午回去开年级周会就好。”
“唉,可惜了。下次吧,今天想休息。”韩卢继续吃饭,仿佛没看见蒋年初脸上的落寞。
谁知等蒋年初刚洗完碗,他就从后面环住他腰,刻意用胡茬蹭他脸侧,啃咬耳垂,再扒开衣领,舔他的脖颈、锁骨,“学会了吗?”
“学会什么?”蒋年初浑身紧绷,狂喜之余勉强回答着。
“勾引。想要的话就主动点,付出行动,别只会嘴上说说。”他用力掐了下他腰,命令似的口吻在他耳边,“记住了吗?”
“记住了。”
当晚,行李箱没能被打开。它的主人则相反。
……
两个人都疲软相拥时,蒋年初抚过韩卢身上每一处纹身,那些地方的皮肤质感和普通皮肤没什么不同,可指尖自发地认为多了一层东西,于是流连忘返如痴如醉。
韩卢埋进他怀里,呼吸畅快放松,像是卸下了背上的重物。
怀抱这样一个以自身为画布的人,蒋年初时常觉得虚幻。他找到那副人人赞美的水墨画,不厌其烦地上交入馆费,夜以继日地研究欣赏,却丝毫不得真谛。
韩卢睡不着,他发觉蒋年初也没睡。刚一睁眼,他就落进了他清醒的眼里。
“我以为你会很累。”
“累。”换蒋年初蹭进他怀里,瀑布般的长发散着木头一样的清香。他用新的洗发水了,前一晚蒋年初也用的这个味道,他们互相揉搓头发,清洗身体。
完整的赤裸的人类□□并不好看,蒋年初一直这样觉得。可当面对韩卢时,他却着了迷,内心生出欣喜和珍视之感。原来表面真实的他是这个样子。
他毫不顾忌地展露真实,那么他信任他,至少对他是有好感的。蒋年初会珍藏这份信任,并予以最诚挚的回应。
“我去收拾客房。”汲取完能量,他就要去收拾生活。
韩卢满脸问号:“才五点,你去干什么?!”
他以为他们会睡一张床。
“收拾客房。今天下午要回去开年级周会,还有个大作业要交。我怕回来会来不及。”
蒋年初在被窝里摸了半天也没摸到衣服。韩卢撑起身看他,不出声,主动让出位置方便他找。
“哦,我衣服在浴室里。我可以……”
“不可以。”韩卢冷脸回绝他。
“那我去拿我自己的衣服。”
蒋年初光着身子踩到地上,才发现拖鞋在另一边,他只能绕床半圈去找拖鞋。
十一月份的凌晨,即使穿上加绒卫衣也会哆嗦,但他就这么□□的,光脚走路,再凭一双凉拖走去客厅,打开行李箱,翻找衣物。
因为冷到骨子里,他浑身哆嗦,导致任何动作都迟缓了不少。
好不容易穿好睡衣,刚刚解冻的脑子却认为不够。他就再加了一件羽绒马甲,终于恢复了正常体感,只是冻僵的手指似乎还在生锈。
蒋年初把行李箱合好,拖到客房里,刚一打开韩卢就叫他:“蒋年初,过来。”
他裹着被子靠在床头,周身散发着暖洋洋的气氛,如同油画里慵懒的美人。如果他穿上纱裙,再去掉灰旧的被子,可能这幅画会被卖上天价,而买下的人会舍不得展出。
“今天晚上小鱼要过来。”韩卢眯着眼打量他。
“那是谁?”蒋年初下意识问,问完才发觉多余,补充道:“好的。我今天晚上出去住。我马上就收拾好出去。”
韩卢嗤笑一声。他心里像有团火在烧,只能将长腿伸出去,蒸发冷空气使自己平静
“那个,我去收拾了。”
“你站住!我叫那个吗?!”
蒋年初心里也憋着一口气。他预想过和韩卢的朋友们交锋,预想过被所有人嘲笑奚落,却没想过搬进这里的第一天就要出去住酒店,那和之前有什么差别,他不还是只有睡觉的时候才能见韩卢。
等韩卢和他不认识的人睡完,他还要负责打扫,为韩卢和下一个人睡觉做准备。
想到这儿,蒋年初看韩卢的眼神带上了怨恨,只是他习惯了情绪不外露,加上眼镜弱化,旁人很难发现。
“韩卢,我不收拾了。我去学校上课,不打扰你们。”
“……蒋年初。地铁公交还没营业,你想开我的车吗?”
“我没说要开你的车。”
韩卢觉得好笑,大清早演什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戏码。
“那你别开,有本事走回去呗。”他刻意不看他发颤的双腿。
纵使场面剑拔弩张,蒋年初也不得不揉捏自己的腰缓解不适。不按一按那里的肉,他真的会感觉腰折断了。刚才弯腰找衣服,起身穿衣服,他已经快消耗尽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随意迈出一步,他就有可能晕过去。
“好,反正上一次也差不多……明天我能过来吗?以后我能过来吗?”
最好一次性问清楚,省得来回搬行李。话都说开了,他就可以放心找房子了。
韩卢没回答,而是自顾自翻找聊天记录,翻到昨天晚上的聊天页面,让他凑近看:“我记得,是你请求我同意你住在这里。那你现在算什么?耍我玩儿?”
“我没有。”蒋年初痛得脸色发白。
“坐。”韩卢冷着脸说。
“是不会坐吗?这也要我教你?”
“会。”
蒋年初坐到床边,目光发愣。看书呆子发呆本来是件挺有意思的事情,但是韩卢莫名地火大,他给他看课表截图,“今天周日,你哪来的课?说话。”
“……”蒋年初努力忍住泪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我怕打扰到你和,小鱼?”
他不确定是不是这个名字。
“不是说这个。”
韩卢朝他勾手,示意他坐近些。于是蒋年初往床里慢慢挪动,谁知挪到他面前就被他搂进怀里,被迫躺好。
虽然心理转变不及,但生理上的痛楚得到了有效缓解,导致他防线迅速崩溃,很快就缴械投降。
“那你说的什么?”
韩卢注意到他态度软化,恶劣的心思重新活跃起来,“我也不知道。”
“韩卢,你欺负我。”
蒋年初颤抖着哭了,眼泪果然是痛苦的解药,掉一颗眼泪,疼痛就减少一分。他越来越止不住哭,明知对面不是港湾,却还是忍不住躲进他怀里。
韩卢拍拍他的背,“欺负的就是你。”
“今天晚上,就今天晚上,可不可以不让小鱼过来。”
“你不想他过来?”韩卢正在加深昨晚那些痕迹。
蒋年初被勾得微微喘息,本能地回应他。
“嗯,不想。”
“好啊。如你所愿。”
反正本来就没有小鱼这个人。
“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你起来热一下就好。”韩卢故意重咬他的下巴,即使很咯牙齿。
他不得不承认,牙齿磕到的时候,他相当奇怪的爽到了。
“不用,你睡吧。你也累了。”
“好,乖宝贝。”
韩卢还没有闭眼,而是趁着蒋年初睡着,肆无忌惮地欣赏他的脸。
体贴、贤惠、懂事……这些都可以放一边。这张无可挑剔的脸才是最重要的。
皮肤白净,五官清峻,令人联想到悬崖峭壁上的雾凇,绝不招摇,但也不过分冷淡,如雪原落日那般恰到好处。
非要挑最喜欢的一处的话,韩卢会选他那双透澈的眼睛。柳叶形状的眼眶,浓郁深黑的眸子,里面总飘着些有意无意的自卑。有时水波自然漾开,会有意想不到的妩媚感出现。
这样一双极具矛盾感的眼睛,总让人期待他的直白。
韩卢的视线往下移,定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鼻梁两侧有浅浅的眼镜托印子,他凑过去轻轻吻了吻。
“晚安。”
他刚闭眼,耳边立刻幽幽传来一句:“晚安。”
是蒋年初的声音……
其实他一直没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