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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洞房 ...


  •   赵炎回来了。
      那个会打人的汉子,回来了。

      青木儿倒吸一口气,心脏怦怦响,他猛地起身想逃,脑袋撞到轿顶发出好大一声响,他被撞得头晕,一旁的大公鸡吓得想飞出花轿,被踩住了翅膀,没飞出去,在花轿里扑腾。
      然而这么大的动静并未引起其他人注意,只因来吃席的人都跑到小院外边去看多年未归的赵炎了。

      方才人声鼎沸的小院,霎时间只剩一顶沉默的花轿放在中央。

      这时,突然有一个小哥儿蹲在花轿前,隔着红帘歪着脑袋看他。

      “哥夫郎,进新房。”小哥儿说。

      青木儿愣了愣,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掀开红帘,他在轿子里蹲下,抱起那只挣扎的大公鸡,轻声问他:“你怎么不去看?”

      小哥儿想了一会,蹲着走近了几步,软软地说:“阿爹说,让我和姐姐带哥夫郎进新房。”

      青木儿不是真夫郎,对赵家有什么人压根不清楚,但从小哥儿的话里知道,这应该是赵炎的弟弟。

      没想到,赵炎会有这么乖的弟弟。

      “我不闹人。”小哥儿小声补了一句。

      青木儿方才紧张得快要跳出口的心逐渐落回原处,他一个在勾栏院长大的清倌,哪里懂什么成亲的规矩,此时听那小哥儿如是说,心想肯定是赵家阿爹安排的,既如此,不如听小哥儿的。
      他抱紧大公鸡,伸手抓住轿帘,顿了一下,一把掀开。

      那个乖巧的、脑袋上两边扎着小团发髻的小哥儿就蹲在面前,呆呆地仰头看他。
      青木儿抿着嘴冲他笑了笑,那孩子也冲他笑了笑,他微微矮身,朝花轿外刚伸出一只脚,外边便传来了声音。

      “哎哟!先别哭了,儿子回来是好事,掉眼泪可不好,里头还有新夫郎等着呢,误了吉时就不好了,正好赵家相公回来,不如先拜堂把夫郎送入新房吧!”是张媒娘。

      刚伸出的脚,倏地收了回去。

      轿帘放了下去,回落的心又一次升起,青木儿坐在花轿里,揣揣不安。

      那个蹲在花轿前的小哥儿被人抱走,随后,便是一个相当高大的汉子站在花轿前,那汉子腰间扎了一条红腰带,花轿矮,他往上看不到汉子的脸,但从汉子垂在裤边那只手来看。

      只一拳,他就会死。

      高大威猛的汉子带来十足的压迫感,死亡的恐惧盘旋在上方,青木儿慌乱地往后退,可花轿太小,退无可退之际,他忽然想起张媒娘路上说的,要盖红盖头。
      青木儿破罐子破摔地想,盖上看不到,也许就不害怕了。
      他手忙脚乱地刚盖上红盖头,花轿前的汉子就一把掀开了红轿帘,在所有人的调侃下,转身背对着他蹲了下来。

      青木儿这时才看清汉子的身量不仅高,背还阔,就是头发很乱,一半用红布扎起,一半散在肩,发尾凌乱翘起。
      他看着面前宽阔的背,手足无措,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人要蹲在他面前,接下来他要做什么,也不知道。
      赵炎也不说话,就这么蹲着。

      气氛一时僵住。

      “新夫郎害羞不肯落轿呢!”张媒娘适时喊了一句,朝青木儿使了个眼色,然而青木儿没看到。

      因为他听到了赵炎低沉的声音。

      “上来。”

      青木儿懵了好一会儿,小声问:“上、上哪?”

      赵炎不明所以地往后瞧了一眼,他本是疑惑的目光,却因眉骨凸出,眼眸深邃,导致他那一眼很是凌厉。
      轿子里的青木儿吓得差点掀开盖头逃跑。

      赵炎虽看不到小夫郎的表情,但能看到他往后挪的架势,想必是看到他害怕了,他转回头没再多看,继续说:“背你进去。”

      “不、不用……”青木儿连忙拒绝,却被走过来的张媒娘打断了,张媒娘说:“汉子背夫郎,日子多美满。新夫郎别害羞啊!”
      说完张媒娘扯了扯轿帘,抱走青木儿手里的大公鸡,低声说:“快!”

      青木儿咬了下嘴唇,战战兢兢地爬上了赵炎的背,他不好意思搂赵炎的脖子,只好把手放在赵炎的肩膀上,即使隔着衣裳,他也能感受到赵炎身上传来的温度,热得他无措。
      他挪了一下手,用掌根贴肩,然后撑起手臂,默默拉开了他们相贴的距离。

      赵炎背起新夫郎第一个念头便是太轻了,别说背,让这小夫郎坐在手臂上他都能单手抱起。

      青木儿隔着红盖头去瞧周遭看热闹的人,模模糊糊的,人其实不多,却让他觉得心慌。

      拜了堂,那就真要给别人做夫郎了。

      他敛下双眸,不再看。

      随着一声“礼毕”,青木儿被送入了新房。

      按照吉山村的风俗,新夫郎不用出来敬酒,只用在房里等着,等到外头酒席散场,吃席的人都走完了,他才能出来一块吃个饭。
      不过新夫郎走了一天半的路,路途辛苦,这点子规矩可以不用守,等赵炎从新房出来,周竹捧着簸箕等在外头。

      周竹小声和赵炎说:“你去敬酒吧,我给清哥儿送些吃的。”

      赵炎垂眸看了一眼簸箕,簸箕上放着两盆菜一碗汤一碗饭,荤素都有,他“嗯”了一声,走去敬酒了。

      周竹微仰头看着赵炎的背影,也不知道这小子多年不见,竟然长得这么高,长高不说,还比之前话少了,看着又冷又凶,也不知道和新夫郎能不能好好相处。
      他叹了叹气,捧着簸箕进房。

      青木儿坐在大红床上,这会没有大公鸡给他抱,只能抱着包袱布,他僵着背坐得笔直,即便房间里空无一人也不敢放松。
      实在是赵炎给他的感觉太过凶悍,他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能保证自己不被发现是假夫郎。

      此时门开了,紧绷的青木儿猛然坐起,他站在床边,不知该做什么动作。
      “别紧张,阿爹给你送些吃的。”周竹把饭菜放到桌子上,温声说:“赶了这么久的路肯定累了,一会吃完,先睡一觉,外面没那么快结束。”

      青木儿攥紧身前的衣服,愣愣地点了点头。

      周竹偏耳听了一下外边的动静,随后快步走到青木儿面前,从袖子里掏了个小瓶子塞到青木儿手上,压低声音说:“要是觉着疼,就给赵炎,让他给你擦一擦。”
      话了,周竹见青木儿懵懵懂懂的,又小声问:“出嫁前,你娘亲可曾教过你?”

      瓶子里是什么,青木儿最明白不过,他可是闻着这些东西长大的,这种香味,只要他闻一次就能说出这里边的香味是什么。

      “知、知道。”

      因着这小瓶子,青木儿怔然许久,连周竹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直到饭菜香扑鼻才让他惊醒,他红着脸把小瓶子丢到枕头边上,含羞扭过身,不敢再看。
      他掐着兰花指把红盖头掀开,本想一把拿下来,思及如若有人进来,怕是来不及盖上,最后只掀了一半,挂在脑后。

      外头还在喝,听起来很热闹,一般爱喝酒的人也爱猜拳,声音高亢,若赵炎是个酒徒子,喝醉了,以赵炎好打人的习性他今夜怕是要挨打,但青木儿靠在窗边听了许久都不曾听到赵炎的声音。
      这让他稍稍安心,他坐回桌前,看着簸箕里的菜,急促地咽了咽口水。

      哪怕是在梅花院,他吃饭都没有吃过超过三块肉,摆在他面前的,确实整整两大盆肉,还有汤和米饭。
      院里管事怕他们吃胖让客人不喜,饭食上的规矩很是严苛,米饭不能超过五口,肉菜不能超过三块,素菜倒是多一些,但也不能多过五筷子。
      多了,就得三天不能再吃任何东西,还要挨掐,专挑软肉掐,这样不会让身体留疤。

      一顿饭不用一刻钟,狼餐虎噬,连一滴汤汁都不曾留下。

      吃得急,青木儿打了个长长的嗝,彷佛要把他这些日子吃过的树皮味都吐出来。
      饱了之后很容易犯困,但他没敢睡,坐在桌边坐如针毡,直到太阳西斜,从窗□□进来的光变成橙黄色,外面的热闹逐渐归于平静。

      青木儿一下醒了。
      他回到床边坐下,刚把盖头放下,门就开了,是赵炎。

      房间里不甚亮堂,隔着红盖头看不真切,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团裹着红边的黑影,脚步声却是很清晰。
      他提着心听赵炎一步一步像是踩着他的心脏走过来,每一步都让他的心跳重重地“咚”一声。
      高大的汉子来到跟前,盖头下,他只看到汉子那双有些破烂的布鞋,再往上就看不见了,但他能闻到汉子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酒味。

      盖头被一把掀开,他猛地闭上眼睛。

      房间一片寂静。

      青木儿许久没听到声音,便偷偷睁开一条眼缝,触及赵炎那双颇有攻击性的眸子,又迅速闭上了。
      他在等赵炎说话,可赵炎一直不出声,没办法,他踌躇了一会,鼓足勇气,慢慢地睁开了眼,却发现赵炎在发愣。

      冷硬的汉子看着他,在发愣。

      青木儿心下一紧,捻起指用手背碰了碰侧脸,生怕脸上有什么不对,但他没摸到,眼皮一撩,看向赵炎。

      赵炎猝然别开眼,声音微沉:“先洗澡吧,热水兑好了。”
      说完便转身出去了,出房的背影有些许落荒而逃的意味。

      青木儿不知赵炎怎的走这么快,他兀自苦恼了一会,从真夫郎的嫁妆里拿了身衣裳去洗澡了。

      洗好澡时天已然全黑,赵家其他人收拾好东西早早回了房,只有赵炎拿着蜡烛等在房门口。
      青木儿低下头,扭着腰回房。

      回红床上的青木儿坐了一会,赵炎也进来了。
      青木儿很忐忑,他再怎么不懂成亲的事,也知道洞房花烛夜,不过他对这件事倒是没有那么害怕,因为他见多了。

      院里没有吃白饭的人,美夫郎带着他学,自然是要亲眼看的,院里每间房都有暗扣,轻轻打开,便什么都能瞧见。

      有时,他能对上美夫郎的媚眼。
      只见美夫郎眼皮轻轻一撩,那位官人不知美夫郎眼神所落之处,却被其惊艳到失神,继而身下越发勇猛。

      是欢愉到极致的。

      院里的其他夫郎也这样说,他们说的时候常常是一副欲登极乐的模样,彷佛这是世间最美妙快活的事。
      每每说得青木儿好奇心泛起之时,都会被美夫郎翻着白眼拍脑门。

      “傻孩子,挣些皮肉钱,哪来的什么快活?别听他们瞎说,都是在院里讨生活的人,就算不快活,他们也装得快活,不然这日子可过不下去。”

      欢愉和受罪在院里是常态,青木儿眼睛看得多,心里却是一知半解。

      美夫郎还说过,欢愉与否且看自己的手段,再看那人的行事还有,那人的……后面的话,青木儿羞得不敢听。
      目光却偷偷往下打量,这一看,使他暗暗吸了口凉气。

      鼓囊囊的,吓人得很。
      这会倒是真害怕了。

      他缩起肩,脚尖顶着大红床,屁股往后挪了几寸,彷佛这样就不用直视那骇人之物。他努力回想美夫郎教过他的东西,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脑子一片空白。

      而赵炎,已经走过来了。
      新婚洞房,这事儿,没有几个男人能忍住,他是人家新娶的夫郎,甭管真假,这事儿就得他来。
      看来今夜得受罪。

      美夫郎曾说过,不想吃苦头,就得主动,官人们都喜欢主动的,心情好了,就少了折磨人的手段。
      既如此,不如主动些,兴许能少受点罪。

      青木儿狠下心做了决定,倒也不扭捏,他攥了一下大红被子,正要跪起,就见赵炎已来到床边。
      赵炎长得高,□□到了跟前,视线往下一点就能瞧见,距离一近,显得更大了。

      刚燃起的一点决心立即被浇灭。

      青木儿一屁股坐了回去,他愣愣地盯着那处,直盯得赵炎侧了个身。
      他一怔,抬起头傻不愣登地看着赵炎。

      赵炎拧着眉,下颌绷成直线,一脸凶相,他不看青木儿,眼神不知道盯着哪里,用手挡了一下衣摆,也很不自然:“我拿东西。”

      青木儿晃了晃神,忽然想起赵家阿爹方才趁外头吃席时,偷偷给了他一瓶香膏,有了香膏,就怎么都不怕了。
      是了,他虽是没有实践过,看得多了,总有会的,况且,还有香膏。

      青木儿稍稍松口气,赵炎要拿香膏,他哪有不应?
      他翘着小尾指扶了一下耳旁的乱发,又羞又怕地看了赵炎一眼,低低地应:“嗯……”

      灯火昏暗,这一眼,赵炎没瞧见,他余光偷瞟到小夫郎吓得小尾指都翘起来了,抿了抿嘴,没说话。
      他知道自己长得凶,没人敢正面看他,更何况是这么娇弱的小夫郎。
      因此他只垂下眼,盯着眼前的大红床,没看小夫郎,他怕看一眼,这小夫郎得吓哭。

      青木儿是有些害怕,但他对这事儿不抗拒,他记得美夫郎的教诲,要主动。他犹豫片刻,捻起花指放到领口,想要解开扣子,谁知赵炎忽然弯下腰,双手撑在床沿上,弓起背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野豹。

      青木儿手一抖,扣子解开了。
      不等他继续解下一个,赵炎突然掀开红色床铺,床上撒的红枣子咕噜咕噜滚到青木儿膝前,他呆愣地看着赵炎一把将床板掀了起来,一块、两块、三块,交叠在一起,然后单手提起了那三块大床板。

      青木儿懵了一瞬,旋即惊得往后挪了好远,直至背抵着墙了也一个劲儿往后退。
      他在院里这么多年,没见过有官人在床事之前拆床板的,这事儿到哪都惊奇,他担心赵炎有见不得人的癖好,到时就不是吃苦头而是拆骨头了。
      若是这样,还不如被一拳打死,也好过受折磨。

      木床掀起时带了不少灰,赵炎直起腰用手挥开灰尘,见床上那位小夫郎真的被吓哭了,他眉头一皱,沉声解释道:“柴房没有木板和草席,长椅太短,我用木板拼张长点的床睡,你还有六块,够睡。”

      说完不再看小夫郎,径直提着床板走到房子另一侧,搬了三张长椅摆开,然后铺上床板,最后从木柜里找了床铺被子丢到窄床上。
      他做完这些,打算去吹灭烛火,却看到小夫郎缩在床角泪眼婆娑,好不可怜。

      “六块不够?”赵炎着实疑惑,小夫郎看着挺小一只,怎的六块床板还不够睡?难不成是睡姿不好?
      也是,瞧他那双没干过农活儿的手,在家中定是受宠的,虽然不知何家为何宁可换亲也不愿退亲,却也知道小哥儿一朝落魄肯定不能适应。
      “再还你一块,我一块是不够睡的。”赵炎说。

      青木儿见赵炎真的要回身去搬床板,慌忙摆头泣声道:“不、不用……我够的,够的……”

      赵炎见他不似勉强,“嗯”了一声,侧头吹灭了烛火。

      青木儿一颗心惊魂未定,黑暗中听到赵炎躺到床板上的吱呀声,就知赵炎是真的没打算入洞房,当即狠狠地松了口气。

      他靠着墙坐了一会,房内十分寂静,松下来的心只觉惶然,直至房外传来几声唧蛉子夜鸣,方才惊醒,他抓起床上的枣子,囫囵吞枣般吃完,又小心翼翼地将堆叠的床铺和被子全盖在自己身上,然后缩在床里躺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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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推一下预收吧~求求收藏呐~ 《娇夫郎是假少爷》 《恶狼窝里的乖夫郎》 啵啵啵~*^v^*~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