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瑶兔无烟

60、立夏（30）

　　第二天一早，酆竟遥醒过来的时候，宋渺已经把会披白山庄的事情安排妥当了。

　　他爹娘的石棺早就被拉了出来，只用了一辆车，上面盖上了一层锦缎，周围其他人没有要跟着一起走的意思。

　　酆竟遥走出来，问宋渺：“就我们两个人吗？”

　　宋渺不给他好脸色：“不然还想多少人？”

　　酆竟遥知道这是宋渺还惦记着昨天晚上的事情，也就没有说什么。

　　宋渺紧跟着把叶湫拉到一边，显然他们两个的交谈并不想让酆竟遥知道。

　　酆竟遥觉得好笑，宋渺生起气来跟个小孩儿似的，还玩拉帮结派那一套。

　　叶湫也是一脸嫌弃地吐槽他：“至于不至于，没什么不能听的，不都说床头打架床尾和，你咋还跟个小孩儿似的生气？”

　　宋渺：“你别胡说，他那样趁人之危的无耻小人，要不是看在沙华前辈的份上，我才不想搭理他。”

　　叶湫：“趁人之危，他对你做什么了？”

　　宋渺：“他趁我心软的时候让那个我答应了一个无理取闹且强人所难的事。”

　　叶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望望天看看地，最后说：“你要是真不想搭理他，回山庄这事儿交给我办也是一样的。”

　　宋渺：“……”

　　说话间，鸣钰走了来询问：“大早上的，阿渺你要干什么去？”

　　宋渺指了指石棺：“酆二遥要把前辈葬回山上，我带他回去一趟。”

　　鸣钰关心道：“就你们两个人吗？不然鸣鹿山庄的人你们带上一些？”

　　宋渺：“不用，我们两个人就够了。”

　　酆竟遥：“不了，你们还要在这里找谷小米的踪迹，找锦书令的事情对你来说更要紧，我们就不占用你的人手了。”

　　宋渺瞪他：“你说你句不用不就行了，为什么非得要说这么多话！”

　　酆竟遥无辜发声：“我多说几句话怎么了？”

　　宋渺：“你多说几个字不就能在三哥哥面前多出点风头了！”

　　酆竟遥：“……你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叶湫扶额，末了决定还是帮一把自己的师兄：“不是你还惦记鸣钰呢？”

　　宋渺没有回答，因为看到酆竟遥已经赶上了马车，跑着就过去了。

　　叶湫只觉得心累，很累很累。

　　鸣钰拍拍他的肩膀，和他一起目送已经跑远的两个人。

　　鸣钰：“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了很多年了，都快习惯了。”

　　叶湫问：“你说他是真傻还是假傻？”

　　鸣钰耸耸肩，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很想知道。

　　他们这一路追着谷小米而来，但是到现在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发现了不少，唯独关于谷小米的踪迹，他们一无所获。

　　如果不是因为“谷小米在瑾王妃墓”这个消息的来源是宋渺，他们一行人都要怀疑这是不是刻意的错误引导。

　　鸣钰带着人把小李庄这边收拾的干干净净，又吩咐人不要引人注意，悄悄在荒村之上种树。

　　在繁城的鸣鹿山庄的弟子会悉心照看这些树木，过不了几年，小李庄就会彻底和隐藏在他背后的深林融合在一起。

　　他们只能尽力抹去瑾王妃墓存在的痕迹，希望日后不要再有人来打扰他的安宁。

　　酆竟遥和宋渺一路北上，走的地方都是偏僻没有人烟的地方。

　　一路走了有十几日，他们从繁城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三月底，等酆竟遥跟着宋渺到了一个杂草丛生除了蜘蛛网还是蜘蛛网的庄子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初八，这一日，正是立夏。

　　这一路上幸亏有石棺，不然天气渐暖，尸身不易保存，气味不好倒是次要，要是发了什么疫病就是大事了。

　　宋渺走在前面，手拿砍刀砍断前面将近一人高的杂草。

　　这一路两个人都没怎么歇息，于是在宋渺进入这个庄子的时候，酆竟遥还以为他累了。

　　宋渺清理出来一条路，然后吩咐酆竟遥生火。

　　这一路上都是这样的情况，酆竟遥倒也是被使唤的很习惯了。

　　宋渺从怀里摸出一个响箭随手扔到天上去。

　　响箭升空，炸出来麦穗似的形状，颜色还是明亮到接近白色的。

　　酆竟遥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响箭。

　　大概半个时辰后，山庄外传来阵阵马蹄声，宋渺没起身，自顾自烤着一个红薯。

　　片刻后，一个熟悉的人影带着一支队伍出现在酆竟遥眼前。

　　瘸腿小二，独腿掌柜，这是破烂客栈的那几个人。

　　酆竟遥烤红薯的动作都停了一瞬，继而看向宋渺：“合着那黑店是你开的！”

　　宋渺：“看你说的，什么叫黑店啊！我是谋你财还是害你命了，我就是给过路人提供点便利的同时打听点消息而已！”

　　酆竟遥仿佛被还没吃进嘴里的红薯噎了一口。

　　宋渺：“别告诉我你没干过这些事！”

　　酆竟遥倒是没办法否认，因为他确实干了，可此刻他举一反三，很快就想到另外一件事：“临江阁也是你开的？”

　　宋渺不说话，眼看向一旁装无辜。

　　酆竟遥迷眼：“你居然还开南馆……”

　　独腿掌柜似乎察觉到了自家老大的尴尬，十分适时地打断二人。

　　掌柜说：“少庄主叫属下来有何吩咐？”

　　掌柜是个精明人，既然酆竟遥就在宋渺身边，宋渺也没有避讳酆竟遥的意思，那当然就是他的身份和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都不用避讳着这位少侠了。

　　宋渺清了清嗓子，勉强在属下面前维持住自己的高大形象。

　　宋渺：“遵前辈遗愿，奉棺归山，需要四个轻功好的抬棺。”

　　掌柜挥挥手，三个人出列，加上掌柜自己刚好四个人，又挥挥手，遣散了其他人。

　　其余来人，让走就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等人走后，宋渺问：“怎么是你在这里？”

　　掌柜把带来的鸡架在火上烤了，然后又拿出两壶酒分给宋渺和酆竟遥。

　　这才回答宋渺：“是庄主叫我回来的。”

　　宋渺正往嘴里倒酒，闻言一口酒直接顺着衣领子就倒了进去。

　　他也顾不上湿了衣襟，提高了声调：“我师父在山上！”

　　掌柜递给宋渺一方干净的帕子：“嗯，庄主说，你要是再不回去，他就要亲自下山捉你了。”

　　宋渺头都大了一圈，转身看酆竟遥：“那啥，我师父在山上，你带着他们上山就行，到了山上把事情原委跟我师父说了，他安排的肯定比我好！”

　　说完作势就要跑，酆竟遥眼疾手快攥住他的手腕：“谁说话不算话就是王八蛋！”

　　宋渺从善如流：“我是王八蛋，我承认了，赶紧松手，不然来不及了。”

　　酆竟遥搞不明白：“你师父又不会吃人，你怕啥呢！”

　　宋渺：“你不是还想让我帮你找仇家吗？我现在上了山可就下不来了，谈什么帮你找仇家？”

　　酆竟遥：“那也不行，现在放你走，往后去我照样找不到你。”

　　送哦给你秒又要说什么，酆竟遥打断他：“实在不行咱俩趁夜黑风高逃跑不就行了！”

　　宋渺作势就要动手，酆竟遥立刻换了一副神情，变得可怜巴巴的说：“别走，你别走。”

　　宋渺：“……”

　　酆竟遥再添一把火：“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就把我抛下了？你不是还带着伤救我，现在怎么就不管我了？”

　　宋渺：“……”

　　酆竟遥：“你师父一定要让那个你留在山上，你就是现在跑他也会把你抓回来的，你还能跑过你师父吗？”

　　宋渺：“……”

　　酆竟遥：“直面是师父，不行我就带你跑，你师傅总不能直接搞死咱俩。”

　　宋渺：“……”

　　酆竟遥：“我……”

　　“行！”宋渺不知道是被酆竟遥说动了还是被烦的了，“我不走了。”

　　宋渺衣襟湿了，找地方去换衣服，酆竟遥脸上挂着笑，乐颠颠地和掌柜说：“你们少庄主，吃软不吃硬！”

　　掌柜神秘一笑：“是呢，少庄主心软着呢。”

　　约定第二天一早就上山，今夜六个人都写在庄子里。

　　只是酆竟遥闲得发慌，沿着庄子转了一圈，也没看到宋渺口中的“山”在哪里。

　　周围地势平担，远处更是连山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第二天一早，依旧是马车拉着石棺，只不过驾车的人变成了独腿掌柜和瘸腿小二。

　　剩余两人骑着马跟在后面，宋渺和酆竟遥也骑上马，继续前进。

　　他们从荒芜逐渐走向人烟，酆竟遥也没记住宋渺是怎么走的，反正七拐八拐就到了一个小村庄。

　　酆竟遥进入这个庄子就察觉到了不对。

　　一开始察觉到陌生人进入村子的时候，酆竟遥就感觉到了周围隐约射向他们的杀气。

　　这杀气似乎是在认出他身边的宋渺以后就消失了。

　　酆竟遥坐在马上，歪头凑近宋渺，几乎在贴在宋渺的耳边说：“这个村子的所有人都会武功吧。”

　　宋渺：“呦，看出来了。”

　　酆竟遥：“都藏得挺好的，就是眼神……”

　　酆竟遥指指自己的眼睛：“打探人的时候太有杀意了。”

　　“哦，是吗，改天跟他们说说，让他们收敛一点。”

　　说话间，酆竟遥也没注意到，一个小孩子突然从巷子中蹿出来。

　　酆竟遥再想勒马却已经来不及了，扬起的马蹄下一刻就要踩上那小孩儿，就见小孩儿两只脚下一转，

　　看似是两只脚左脚绊右脚，其实是个轻巧的步法，一个旋身，小陀螺似的转了过去。

　　马蹄落地，酆竟遥被吓了一跳，巷子里蹿出来的小孩儿毫发无伤，又飞似的跑远了。

　　怪不得酆竟遥差点撞上这个小孩儿，实在是这个小孩儿的步法太快了。

　　酆竟遥见那小孩儿也不过五六岁的年纪，轻功却已然十分了得了。

　　宋渺则是一脸严肃，看了一眼街边正在摆摊卖包子的小摊贩。

　　小摊贩一拱手，转身进了巷子里。

　　酆竟遥问：“他干什么去？”

　　宋渺：“让那孩子的爹娘到山上领罚。”

　　酆竟遥没再多问，一行人穿过村子，又不知道走了多久，酆竟遥终于看到了宋渺口中的“山”。

　　不过酆竟遥抬头望向一眼看不到头的山，心中再呐喊。

　　谁家山是直上直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