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长明》秦疏影

109、六月廿八：万事俱备 东风何期（7）

　　沈聆之跌跌撞撞的回到丹凤阁，甫一推开卧室的门，就见到宋丹阳换上一身劲装坐在大大小小十几个包袱中间，见他进来，宋丹阳从床上跳起来扑进了沈聆之怀里：“夫君。”
　　“这是怎么了？”沈聆之露出惊讶的表情，不过他惊讶的并不是宋丹阳的打扮，而是他依然留在这里。
　　宋丹阳紧紧抱了沈聆之一下，才继续说道：“夫君，我师父刚刚给我捎信说他就在七星镇，明日就又要离开，想请我去见一面。”
　　沈聆之摸了摸送宋丹阳的发顶，自己傻乎乎的夫人，想这个理由一定想了很久吧？
　　“这样的事情，你给我留个字条，直接拿着对牌出去就好了，又何必傻傻的等我。”沈聆之吻了吻宋丹阳的发顶，嘴唇却忍不住颤抖。
　　宋丹阳也红了眼眶：“夫君，我就是……想再看看你……”
　　“又不是看不到了。”沈聆之翘起嘴角，勉力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等你见完师父不就回来了。”
　　宋丹阳垂下眼帘，几滴泪重重砸在地上，她忽然又紧紧抱住了沈聆之：“夫君，让我再抱抱你。”
　　沈聆之热烈的回应着宋丹阳的拥抱，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眼泪一滴滴落在她的发顶上：“丹儿，我送你出去，好不好。”
　　回应他的，是宋丹阳更加热烈的拥抱。
　　不知过了多久，最终还是沈聆之下定了决心，抹了抹眼泪，温柔的推开了宋丹阳。
　　“丹儿，我送你出去。”说着，沈聆之就去拿拿几件行李，而宋丹阳却又扯住了他的胳膊。
　　“夫君……”宋丹阳有些后悔了，她隐隐觉得，一旦自己离开恐怕就再也见不到眼前的男人了。
　　沈聆之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宋丹阳的胳膊：“丹儿，马上就交子时了，我们快些出去不然山门封闭你就出不去了。”
　　这一刻，宋丹阳无比希望自己误了出门的时辰，这样，她是不是就可以与沈聆之永远在一起了？
　　可想到夜隐残忍的种种手段，宋丹阳又觉得有些恐惧，她不怕死，但那些死法却让她恐惧，更何况，如果沈聆之知道自己这些年一直都在利用他，会不会恨她？
　　宋丹阳一时难以抉择。
　　就在这时，卧房的窗外忽然传来轻微的撞击声，那是机关蝇撞在窗棂上的声音。
　　声音不大，却仿佛催命的钟声。
　　宋丹阳不由回头向着窗户的方向看去，这个时候，夜隐竟然还有新的命令？
　　她心虚的看了沈聆之一眼，小脑瓜里转过几百个理由可却没有一个能用的。
　　“夫君，我……”宋丹阳刚刚开口，却见沈聆之松开她，闪身到了窗边，猛的打开窗户，两个手指将那枚机关蝇夹了进来。
　　“夫君！”宋丹阳不顾掩饰自己的武功，追到了窗边，而沈聆之却已经熟练的打开了机关蝇，掏出里面的丝绢，看起了上面的内容。
　　丝绢上的字迹是夜隐的低阶密语，沈聆之很快就看完，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最新的命令，竟然是让宋丹阳明日炸开山门，放蛰伏在外的夜隐入七星阁，下面还标记了几个爆炸的点位。
　　明日是北斗宣下葬和北斗离大婚的大日子，必定防守严密。以宋丹阳的武功，怕即使是躲开重重护卫，恐怕也难以逃开爆炸的范围。
　　这分明是让宋丹阳送了性命。
　　一个晃神，宋丹阳已经掠到近前，抢走了沈聆之手里的丝绢，她仔细读了几次，神色有些恍惚。
　　上面的命令，与自己昨日接到的，完全不是一样的命令。
　　即使她再傻，也能猜到昨日的命令怕是假的。
　　而沈聆之看向她的眼神，分明是猜到了什么。
　　她该怎么办？
　　“丹儿，你同我说实话，这是什么？”沈聆之将那丝绢从呆愣的宋丹阳手里扯了回来，忽然做了一个决定。
　　“是……是……”宋丹阳急的都要哭了，在她看来，无论是违抗了夜隐的命令，还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怕都是死路一条。
　　沈聆之抬手去摸宋丹阳的脸，宋丹阳却后退一步躲开了。
　　沈聆之忍住心痛，拉住宋丹阳冰冷的手，温言道：“丹儿，我们夫妻，你可不要瞒着我。”
　　宋丹阳低下了头，声音带着几分心虚：“夫君，这是师父给我捎的信，说他已经离开了，我不用出去找他了。”
　　“你快去洗漱，我们早些安歇吧。”说着就去推沈聆之，沈聆之又一次拉住了宋丹阳的手：“我是爱你，但不是傻，你以为你以前那些蹩脚的把戏真的能逃过我的眼睛么？”
　　“夫君，你……”宋丹阳一时忘了反应：“你都知道？”
　　“我都知道。”沈聆之语气坚定的点了点头。
　　宋丹阳却身子一软，几乎瘫倒：“夫君，既然瞒不过你，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我送你离开七星阁，现在就走。”沈聆之说的毫不犹豫。
　　宋丹阳的眼睛蓄满了泪水：“不可能了，我接到了新的命令，如果我现在走了，那你我都会死的。你……你还是把我绑了交给阁主吧，这样你要能有一线生机。”
　　沈聆之摇摇头：“丹儿我又怎忍心你有事，我现在就带你走。”
　　说着就去拉宋丹阳，宋丹阳却猛的甩开了沈聆之的伸过来的手：“夫君，谢谢你。我知道这些年你是真心待我，也对我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恶客这次……如果你不忍心把我绑了，那我就只有一死才能保全你了！”
　　话音未落，宋丹阳就想着门柱撞去，沈聆之眼疾手快的拉住宋丹阳：“丹儿！别做傻事！听我的，我送你出去见你师父！”
　　“到现在你都不明白么？什么见师父，是我骗你的！”宋丹阳垂首看着沈聆之的手，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夫君……我不能眼睁睁的连累你，你拦住我一时，能永远拦住我么？”
　　“我是个孤儿，不知道父母是谁，也不知道家乡在哪儿，能遇到你，这辈子已经没有遗憾了。”宋丹阳看着沈聆之，目光中带着缱绻的爱意：“夫君，你在七星阁还有大好的前程，以前都是你保护我，这一次，就让我为你做一件事，好不好？”
　　“不好。”沈聆之干脆利落的拒绝，从怀中掏出一枚赤红的朱雀玉佩：“你现在，要听我的命令。”
　　宋丹阳愣了片刻，腿一软就跪了下去：“你……你是朱雀使？”
　　沈聆之冷着脸点点头：“地级杀手宋丹阳听令，即刻离开七星阁，不得有误。”
　　“昨日那份命令，就是你……”宋丹阳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
　　沈聆之微微点了点头。
　　宋丹阳的眼圈红了：“夫君，在夜隐，假传命令是死罪的。”
　　“是不是假传命令，不是你区区一个地阶杀手可以知道的。”沈聆是语气冷漠：“领命吧。”
　　宋丹阳却还是摇摇头，语气哀戚：“我的神使是白虎，我不能听你的。”
　　“丹儿！”沈聆之焦急道：“你留下只有死路一条！”
　　“可我走了，你我恐怕都得死！”宋丹阳几乎是低吼出这句话：“你假传命令，主上不会饶了你的。”
　　“我不是假传命令，你不适合这个任务，我会找合适的人来做，过了明日，主上的目标就会实现，到时候主上一定不会责罚你我的。”
　　宋丹阳却还是摇摇头，语气坚定：“不行，我不能让你有任何危险。”
　　“可如果是我命令你离开呢？”一个妖娆的女声在窗外响起，接着，窗户被推开，一一身白衣的中年美妇落在了卧房内。
　　美妇身段玲珑，一双桃花眼更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此人正是。
　　白虎对着沈聆之点了点头，又看向呆滞的宋丹阳：“宋丹阳对吧，我命令你，现在就离开七星阁。”
　　宋丹阳这才回过神，又重新拜了下去：“见过白虎使。”
　　白虎点了点头：“明日七星阁势必大乱，主上觉得你不适合这个任务，还是在七星镇开个酒馆接应的好。”
　　沈聆之对着白虎行了一礼表示感谢，而后恩柔的摸了摸宋丹阳的头发：“丹儿，白虎使也这样说了，既然是主上的命令，你就必须要服从。我现在就送你离开。”
　　白虎也说到：“你放心，明日只是主上也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你留下反而是个累赘，闲杂离开反而对主上大业有益。”
　　“而且，这是我的命令，你总不能违抗吧。”
　　“可是……”事到如今，宋丹阳还是有些不舍：“夫君，等你助主上成了大业，还会要我么？”
　　沈聆之毫不犹豫的点头：“傻话。过了明日，也许我会忙一阵子，但等忙完之后我每月初一十五都去看你，阁中无事也会出来陪你，好不好？”
　　宋丹阳将信将疑：“真的？”
　　沈聆之继续点头：“真的。”
　　“你快走吧，有我在，莫要担心你夫君。”白虎语气少见的温和。
　　终于，宋丹阳似乎是相信了，露出娇憨的笑容：“我走……我在外面等你。”
　　沈聆之这才松了口气，提宋丹阳拿起行李：“趁山门还未封闭，我送你出去。”
　　两人到了瑶光宫的时候，距离山门关闭还不足一炷香的时间。
　　沈聆之借口夫人有急事，将宋丹阳送出去也并未费什么周折，只是宋丹阳走的一步三回头，就仿佛这一面就是永别了一般。
　　沈聆之却只是微笑着对着宋丹阳挥手：“夫人，等忙完明日我便去与你会和。”
　　宋丹阳笑得开心，对着沈聆之挥了挥手作为回应。
　　看着宋丹阳小小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沈聆之内心仿佛缺了一块，难过之余，却还带着几分安心。
　　有白虎的安排，他的小妻子应该会平安无事。
　　而他也相信，这次离别不会太久，很快，很快他就可以与宋丹阳再次见面了。
　　只要……过了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