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镀金年代》天关客星

113、第 113 章

　　夏志琪并没有把疑虑露出来，收起礼物后，她还顺着罗氏夫妇说了几句场面话，并特意朝叶智华表达了谢意。

　　她虽不懂行，但一枚镶钻的名表，无论如何都是份昂贵的超级大礼。

　　从那时起，一直到酒席结束的路上，她都没时间再去思索这个问题。

　　和叶智华在一起，很难彻底放松。他是精力充沛的那种人，感兴趣的东西又多，随时都会和她讨论些不大不小的话题，从时政到经济，甚至连路边的清洁车哪里设计不合理，都会和她聊。

　　她一点跟不上他思路，就只能茫然无措地干瞪眼。

　　他需要精神高度集中的陪伴，时时刻刻。

　　只有晚上道别“晚安”后的黑暗，才是彻底属于她的时间，可以拿来思索。

　　夏志琪以自己对他所有了解，认为这男人属于进攻型，即便有所退让或是讨好，也都怀有目的。

　　如果他仅是为了鱼水之欢才靠近她，必然是小看了人家。

　　他不缺女人，性对他而言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他应该老早就准备带她见罗氏夫妇，并抛出绣球邀请她入伙，送她名贵礼物。

　　这一切原本都在计划内。

　　没想到中途两人情感升温，发生关系，又遇到小敏的家人闹事挑衅。

　　她英雄救美，再次彰显了处理危机高超能力。

　　叶智华经过评估，临时提高预算，把劳力士变成了百达翡丽。

　　他的表现，具备了合伙人兼情人的双重属性。

　　在东莞那边时，更接近于情人，以至于小张主任都瞧出些端倪。

　　在广州这边，哪怕床上一团火热，本质也更接近合伙人，所以连精明的罗氏夫妇都把她当成了未来的战友。

　　总体而言，叶智华身上有一种游移不定。

　　而正是这种游移不定，拓宽了无数的空间，留了很多白。

　　她也要很多事发生后，才能揣测出他究竟在用哪个身份和自己打交道。

　　夏志琪唯一不舒服的点是：叶智华是否老早就有了“攻略”自己的打算？

　　一个人但凡想攻略另外一个，抱着“对方必然喜欢上自己”的目的，这就意味着他会隐藏了一部分真实的自己，以抹除双方可能会有的冲突。

　　这也意味着关系的不平等与不坦诚，以及不真实。

　　情人还好，大不了一拍即散。

　　而合伙人却因为会牵涉到经济方面，有很多撕扯。

　　幸好她虽在口头上含糊应允了下一步的合作，双方并没有正式就某些细节进行敲定。

　　那她就有再观察、考量的机会，然后再做结论也不迟。

　　能谈恋爱的帅哥有的是，靠谱的合伙人可不好寻。

　　叶智华好比钢铁侠，普通女人和他在一起，即便会拥有更绚烂、刺激的人生，但光环也多半属于他。

　　她也是普通女人，她不介意对真正有本事的男人臣服，但在利益上她不能输，谁也不能沾她的便宜。

　　第二天两人出发去白云机场时，夏志琪一切都还好。

　　没想到到了机场，她感到自己的鼻腔开始蹿火，呼吸越来越热。

　　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强行克制，没表现出任何不舒服的意思。

　　哪知道上飞机后，在狭小的机舱内，她难受得简直要昏睡过去。

　　叶智华被吓了一跳，赶紧找空姐要体温表，又帮她物理降温，喂水、擦汗。

　　她一路上都迷迷糊糊的，唯有紧握他的手。

　　等叶智华把夏志琪叫醒时，机上的乘客已经快走光了，原来飞机早抵达了目的地。

　　她身上的灼热并没改善太多，叶智华又带她去看病、取药，送她回家。

　　夏志琪在海城的这几年，除了那次住院，从没有病得这么狼狈。

　　也没被人像他这样细心地照顾过。

　　她彻底清醒后，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望着身穿围裙的保姆端来的小粥和咸菜，她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叶智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他不紧不慢地说：“是我妈家里常用的宋姐，跟了她好些年了，我让宋姐过来照顾你几天。”

　　说完这个，他扶她起来靠在床头，把放凉的小米粥送到她唇边，小声说：“我和我妈都说了，她也很高兴。”

　　尽管她的身体仍然不舒服，太阳穴一跳一跳地胀痛，脑子却异常清醒，还飞速回放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她想问“都说了什么”，可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根本是嘶哑的，自己都觉得狼狈不堪。

　　叶智华帮她擦下嘴，说：“放心吧，我不会骗你。”他又看了眼她，笑道：“虽然我有那个能力。”

　　就是这句话，令她耿耿于怀，或许是她病中敏感脆弱的缘故。

　　而她终于明白，自始至终她不爽的点在哪里了：就是这种无意间的优越感。

　　可当初吸引她的，确实也包括他的自信、骄傲，甚至不羁。

　　还有，他们合作的细节并没有进一步阐释清楚。

　　是以恋人的名义合股合资，还是别的说法？毕竟，之前她代他们母子持有房产，都会签一份合同。

　　彼此都是商人，合伙这样的大事，不该仅靠嘴皮子约定。

　　尽管她很感谢他这几天的细心照拂，也明白这对于一个向来被母亲骄纵的男孩子来说非常的不容易。

　　可她仍然无法接受这种含混不清的“亲密无间”，她必须弄明白一些事情。

　　感情是感情，生意是生意。

　　就在病榻上，她突然想起了文素林三年前和她说过的那些话：

　　不少商人会养姨太太进管理层，甚至进董事会。这是一种自负，觉得被他们睡过的女人才会专心，不容易背叛。

　　这也更容易在商界滋生出一种偏见和悖论：不睡就不是自己人，睡了就是只适合做后勤的妾。

　　而且睡了之后，男人们又会觉得这女人是被我“睡服”的，可见能力也一般，随便给个普通的位置笼络住就好，没必要特别重视。

　　反而是那些纯粹打工的金领得到的待遇会好些。

　　记得文素林还语重心长地以老大哥的身份提醒她：不管对方是老头还是年轻的大帅哥，只要你想做出点成绩，一定不要贪恋捷径，有的苦你不吃，就得去吃其它苦。

　　一股酸涩的热气又一次冲向她的喉咙，她好不容易才忍住。

　　当文素林提醒她时，她还分外天真地反驳，认为自己不会这么头脑不清楚，不会盲从于任何男人。

　　文素林当时就质问：“那他要是个二十多，又高又帅又有钱，又给你大好前景还对你花钱大方帮你解决生活困难的美男子呢？”

　　言犹在耳，她差点都忘了。

　　不等身体完全恢复，她就试探着询问叶智华后续的合作细节。

　　他估计早就设想好了，想也没想便道：“我已经注册好一个外资子公司，定期会把管理费用、营销费用直接打到账户上，财务暂时由何倩倩那边的人负责。现在国内有些金融业务还没有完全对外资开放，咱们可以先提前布局。尤其是你，需要先把人脉铺垫起来，开展些不以盈利为目的商业合作，打响我们的名气。我会给你开高薪，把地方的人事任命权交给你。”

　　夏志琪问：“年薪还是月薪，有提成吗？”叶智华瞄他一眼：“都随你。”

　　夏志琪道：“股份呢？”叶智华明显吃了一惊，他问：“什么意思？”

　　夏志琪心里一沉，强笑道：“就是字面意思啊，合伙人不会连股份都没有吧？”

　　何倩倩邀她入股裕元，也是提前说好条件的。

　　怎么到了叶智华这里，就显得很突兀了？

　　想使唤她跑前跑后，美其名曰“你是我的女人，将来一切都是咱们的”？

　　这种大饼她可不吃。

　　叶智华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强硬，毕竟两人最近耳鬓厮磨，十分亲近。

　　他自问也算是不错的情人，不管各方面都做得很到位。

　　夏志琪开口就要股份这件事，令他非常意外。

　　他微笑道：“眼下还没必要啊，公司尚在起步阶段，等业务到了香港子公司那种规模，我肯定不会少给你。”

　　夏志琪脱口问：“股份不值钱时你都不给，等到股份更贵时，恐怕就更没可能了。”

　　叶智华眼里闪过一丝愤怒，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他拉住她的手，用戏谑的口吻说：“是不是前几天没喂饱你？想这么多？”

　　夏志琪真生气了，还有种羞耻感——就好比她背后突然多了个容嬷嬷，她一边嘲笑，一边不断地用针去扎人脑壳，一下又一下，嘴里还讽刺道：“上了爷们的床又怎么了？想得还挺美，也不看看人家是什么龙子风孙。”

　　原来她连合伙人的待遇都拿不到！

　　她立时觉得心脏抽搐了一下，想脱口而出的指责和暴怒犹如断了流的水龙头。

　　让她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他的打算吧，那就是：

　　正妻生子，继承正统；小妾供色，夜夜欢娱。

　　还有女助手、女打手，帮忙治理天下。

　　场面一度极为安静，男人不再说话，只是不停地喝水，女人的一颗心则彻底沉下去。

　　因为男人这种表现在她看来，通常就是承认某件不堪事实时常用的套路。

　　你再追问下去，说不定还能收获其它更坏的结局。

　　她不想再问了，不管答案是什么，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