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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番外 ...

  •   28岁这年初冬,向亦冶在外地参加完颁奖仪式,回到酒店。

      房间门没关,他进去了,看见茶几上笔记本电脑开着,对面徐绰坐没坐相,正在打视频电话。

      看见向亦冶回来,徐绰调整坐姿,对视频另一头道:“今天先到这吧。”说着就要盖电脑。

      向亦冶过去截了胡:“时间到了吗?”

      对面那位即将被盖上的心理咨询师如实而又无奈道:“徐先生,我们今天的咨询刚进行了不到十分钟……”

      这几年徐绰都定期接受心理治疗,焦虑抑郁之类的症状改善了很多,然后他就开始自我感觉良好,一个月才一次的咨询,也要想办法敷衍。

      向亦冶不由分说把电脑摆正了:“那你们接着聊。”随后去了隔壁房间。

      一小时后徐绰结束了,跑到隔壁去,看见摆了蛋糕,宋安和小助理也在。

      徐绰知道今天本来有庆功宴,但和自己的生日撞了,于是表示抱歉,下次请宋安他们吃饭补回来。

      宋安惯有眼力见的,摆摆手,拉着小助理跑路,走之前帮他们把灯关得只剩一盏。

      向亦冶一边点蜡烛,一边问:“咨询怎么样?”

      蜡烛幽暗的火光打在向亦冶身上,徐绰道:“这段时间总没食欲,还经常失眠。”

      两人每天联系的,这些没听他说起过,向亦冶皱着眉放下打火机:“什么时候开始的,现在才告诉我……钱老师怎么说?”

      徐绰十分流畅地接道:“可能是相思病。”

      向亦冶:“……又胡说八道。”

      徐绰狡辩:“见到你就好了,还不是相思病?”

      向亦冶挖了块奶油抹到他嘴边:“毛病多。”

      徐绰特意仗着过生日散毛病,凑过去把奶油蹭他一脸:“那你要不要满足寿星一个愿望?”

      “什么?”

      “我想在你身上画画。”

      “啊?”

      “工具我都带来了。”徐绰从隔壁拿了过来。

      向亦冶一向叹服徐绰想一出是一出,看见那些瓶瓶罐罐,还有画笔,看出他恐怕要来真的,顿时有点头疼:“要不你在纸上画,我给你当模特就是了。”

      “那不一样。”

      向亦冶:“可是这个画上了洗不掉吧……”

      “洗得掉,就是要多洗几次。”徐绰道,“我给你洗。”

      向亦冶还是觉得不行:“我明天还有工作,要是换衣服的时候被人看到了……”

      “不会的,我画在隐蔽的位置,难道你每次换衣服都不避着人的?”徐绰继续哄劝,“我就这一个生日愿望。”

      向亦冶松了口,完全没想到一个多小时后他会有多么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徐绰让他躺下:“我先给你按按。”

      向亦冶寻思还有这流程,徐绰道:“有的有的,人体彩绘都是这样的……”

      殊不知徐绰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半小时后向亦冶被按得有点困,正打着盹,突然觉得脖子凉凉的。

      嗯?这是往脖子上画呢?他立马清醒,捉了徐绰左胳膊。

      “哎,别乱动,花了……”徐绰道。

      你说过不会画到显眼的地方!向亦冶觉得语气重了,收住没说,想找个镜子看看,被徐绰按住了。

      “不好意思,画的太投入了,就没忍住。”徐绰道,“画都画了,不如画完?不然我今天会睡不着觉的……小冶,你最好了。”

      向亦冶生无可恋,身体还瘫着配合,脑子里已经在思考补救措施了。等会他就去看看那颜料的成分表,看用什么能溶掉。

      没过多久,另一个问题又困扰了他。

      他没办法在画笔在身上扫来扫去的时候,完全保持平心静气。

      尤其是有时徐绰还似笑非笑盯他一眼,像故意的。

      好不容易画完,徐绰把向亦冶拉到穿衣镜前:“你看,是不是还不错?”

      背景是棕色斜纹的岩层,锁骨和心脏之间,长出了一株花。

      画得真好,向亦冶想,就是过程有点煎熬。

      徐绰在他耳边道:“真是美不胜收,我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里……”

      向亦冶瞄一眼徐绰身上的白色衬衫,收紧胳膊,决定上演一场油漆未干的惨剧。

      反正徐总名牌衬衫一大柜子,脏一两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半夜向亦冶下床,准备再洗洗脖子上的颜料。

      “再洗秃噜皮了。”徐绰道,“干脆请几天假吧,你已经很久没休息了。”

      向亦冶:“那怎么行,起码要把手头的工作做完再说。”说完进了浴室。

      徐绰也跟了上来,找了瓶不知道什么东西出来,喷向亦冶脖子上,再过一遍水,颜料就掉了不少。

      “这是什么?”向亦冶问。

      “魔法,或者爱的力量。”徐绰道。

      向亦冶翻个白眼,把那瓶子拿过去,看上面写了“溶解剂”等字样,才知道上了徐绰的套了。

      诡计多端的寿星!向亦冶愤慨,看见徐绰笑得不行,无奈道:“耍了我一晚上,开心了?”

      “谁叫你之前盯着别人小腿看。”徐绰道。

      哪有这回事?向亦冶回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不知多久前一个雨天,等红绿灯的时候,徐绰摇下车窗,看见外边一个男孩的小腿上零零星星溅了几道泥点子,反而更能衬出肌肉线条,道:“看那男孩的腿,适合拿来做雕塑素材。”

      那时向亦冶转头,只看见外面一堆人,还没找到是哪个人、哪双腿,车子就发动了,然而他匆匆捧了个场:“是吗,还行。”

      好个张冠李戴、歪曲事实,向亦冶讲求事实逻辑:“讲道理,我根本没看清。那天是谁先提的话头?我还没不高兴,你先讹起我来了。”

      “你没不高兴?”徐绰按捺了一会,“我以为你会说……不许看之类的。”

      向亦冶终于明白徐绰在别扭什么了,这是嫌他没之前能吃醋了。

      那是因为徐绰现在老实本分,向亦冶也没必要计较那么细致。

      但他很配合地拿出自己将近十年的演技,摆出病态又偏执的样子:“下次再看就打断你的腿、拖回家锁起来,以后只能看我一个人。”

      徐绰满意了,但没想到说什么应什么,他第二天走楼梯崴了一脚,差点喜提断腿。

      他没觉得有什么,但向亦冶内疚了好长时间,决定以后还是不要随便施展自己的演技了。

      春秋代序,又一年过去,向亦冶30岁生日前一天,还在剧组拍戏。

      下戏后他匆匆赶回家,但航班晚点了,等到下飞机,手机上已经有好几通未接来电,都是徐绰给他打的。

      向亦冶立马打回去,徐绰道:“可以不要挂吗?我想听你的声音。”

      他能听出徐绰有点焦虑,尤其是对方让司机充当保镖把他送到家门口的时候。

      进门前,向亦冶揉了揉脸,驱散一点困意。

      如果徐绰像之前一样把家里布置得很隆重,那么他再累也会配合。

      不过还好,徐绰虽然很爱整些花架子,这次却没有那么大张旗鼓,只装饰了餐桌,摆了蛋糕、鲜花和气球。

      他看出向亦冶一脸倦容,问对方是不是累了。

      “是,我有点困……但也想和你好好过个生日。没关系,我歇一会就好了,等我一小会。”向亦冶摘了帽子和口罩。

      徐绰看他一头的发胶,是还来不及卸就往家赶了,道:“大明星,我给你洗头发好不好?”

      浴室,向亦冶泡在热水里,觉得身心都得到了舒展。

      徐绰端了个板凳过来坐下,长腿有点没地方放,委委屈屈卡在浴缸边。他挽了袖子,在掌心倒了洗发水,没一会向亦冶就顶了一头泡泡。

      向亦冶小憩了一会,拾起精神,闲聊几句琐事。

      下个月是向万去世两周年,他们商量着抽时间回家看看。

      在那场和癌细胞的战争中,向万还是没能扛过去。但不同的是,这次他不是在医院闭上眼睛。

      上辈子向万到了后期,也不愿再治疗,只想回家度过最后几天,那时向亦冶说什么也不同意。

      可这辈子,向亦冶开始思考这样是不是对的。

      最后向万说:“我不管你,你也别管我了吧。”

      于是向亦冶知道,他的取向问题,向万什么都清楚了。

      向万看过向亦冶演的所有作品,也包括那部《稗子》。可看完了,也只是知道这世上多了一种荒诞的可能性,男人喜欢男人这件事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他依然不能接受。

      但也无力再去改变什么了。

      乔莎反而比向万更看得开一点,还会让向亦冶带徐绰回家里看看。

      又说了些其他的,比如陶慕雅出国深造读研究生,交了个外国男朋友,以后大概要在国外定居。
      聊到后边,徐绰突然笑起来,道:“你现在特别可爱。”

      三十岁了还被说可爱,向亦冶内心是拒绝的。

      徐绰拿了个镜子过来,向亦冶看了,发现原来徐绰悄悄给他做了个造型,头上本来不规则的泡泡,被堆成了绵羊的形状,造型轮廓栩栩如生。

      向亦冶看了也笑:“你手真巧。”

      徐绰受了鼓励,又变戏法似的,给他堆了火焰、云朵,最后似乎要捏出一坨某懒姓卡通小羊头上才有的装饰。

      向亦冶就笑着捉过他手腕,不让他再玩了。

      徐绰拿过花洒冲水,问向亦冶想吃什么:“给你煮碗长寿面?”

      “好啊。”比起华丽仪式,向亦冶更喜欢这种温馨日常的方式。

      徐绰又给他吹头发,体贴都有点得过分,但向亦冶知道,徐绰想这样,那他就让他这样。

      但他也不会因此消耗他。

      这些尊重和体谅,徐绰能体会到,所以他也明白,不可能再遇见一个这样的人了。

      其他人就不再重要。

      向亦冶没等到那碗长寿面,他泡完澡精神劲只维持了一小会,神经松弛下来,就靠在沙发边睡着了。

      徐绰放下面碗,轻手轻脚走过来,想让向亦冶回房间睡,却发现他发烧了。

      昏睡过程中,向亦冶偶尔能听到有人在周围走动,有只泛凉的手抚摸脸颊和额头,有个声音时常在耳边叫他:“小冶,再睡几个小时就醒过来吧。”

      声音到后来都有点绝望。

      一个晚上加一个白天后,向亦冶醒了,看见徐绰坐在床边,脸色泛白、眼下乌青。应该是他睡了多久,徐绰就守了多久。

      徐绰看了他老半天,道:“我给你倒杯温水。”说着要从椅子上站起来,但没能做到,反而弓下身去,像突然犯了胃疼,浑身都剧烈颤抖起来。

      向亦冶知道他这是焦虑抑郁的躯体化症状发作,本来很久没出现过了,连忙搂住他,让他深呼吸。

      徐绰缓了许久,道:“我不敢带你去医院。”

      去最近的医院要开车,他怕路上出意外。

      “我叫了医生上门看,他们说你轻微流感,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低烧,怎么也醒不过来。”徐绰道。

      向亦冶靠在他后背上:“是啊,只是流感,最近流感太厉害了。”

      “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徐绰道。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向亦冶安抚着,“让我看你一眼好不好?”

      徐绰起身,表情还是不太好。

      向亦冶迈向30岁这一年,他的不安一直在攀升。他不止一次想让向亦冶推掉所有工作,把他关在身边,确保他全须全尾过完生日再放出去。

      但他知道不能这样,也不想让这份不安影响对方,一直在控制这种想法。

      他没告诉向亦冶,飞机起飞后他一直盯着飞行轨迹,甚至在在接机的司机身上放了定位的东西。
      可他留在家里,也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好好布置。不停地看几点了,计算向亦冶什么时候回来。

      向亦冶抱了抱他,突然道:“绰哥,我发现我这辈子总是在生病、或者受伤。”

      徐绰僵了僵,开始回忆起向亦冶这些年身心受过哪些伤害,其中有多少次是自己造成的。然后接着想,向亦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终于觉得累了吗?

      向亦冶又道:“可是没有一样要我的命。所以我想,这些是我必须经历的,不这样的话,就不能把本来会有的威胁分散掉。”

      “真的吗?”

      其实向亦冶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即使不是,他也愿意这么相信,并且给自己也给对方留下积极的心理暗示:“你想想,你去年生日是不是也差点骨折?”

      徐绰想了半天,觉得有道理:“那之后我再多做点公益。再找个地方拜拜?消消灾。国内不方便的话,就去国外,你比较信东方的还是西方的?”

      向亦冶:“……”他俩公益活动其实做的不少,徐绰那话的重点主要落在后边,他巴不得向亦冶少工作点。

      徐绰:“随便说的,你粉丝知道了会骂我的。”过了一会又问,“真的不去?我已经打算向我爸辞职了,下半年会有很多时间。”

      向亦冶一定:“他同意吗?你家公司怎么办?”

      徐绰:“我给他找个私生子出来,他就不会只逮着一个人祸害了。”

      向亦冶:“……”

      “等我脱离家里,以后就没有徐总了,”徐绰又道,“或许我会像谢磊那样穷困潦倒。”

      向亦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那来给我当助理吧。”

      “行啊,除了这个,还想我为你做什么?”徐绰扑过去,磨了磨牙,“什么都可以的噢,包你满意。”

      向亦冶脸颊微微发烫,反手把人抱在怀里卡住:“我要你给我画很多画。”

      徐绰静了片刻,缓缓道:“那该是我的荣幸啊。”

      能够遇到向亦冶、被向亦冶接住,就是他最大的荣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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