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后魔君他追悔莫及》三千金豆子

33、第 33 章

　　裴南蘅没好气地抬眼看他。

　　陆西阙笑的开怀，眼睛弯弯，“我要在大婚之时杀了徐千疏，吞了他的灵骨和修为。”

　　裴南蘅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徐千疏堕魔一事，但她对此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其中道理很简单。

　　裴南蘅，只是一个没有任何神力的凡人，不论是什么魔神统治世间，还是什么三宫五宗维持秩序，她自认这一切都与她没有干系。

　　蝼蚁一般不会去担心天要不要塌下来，因为担心没用，而且即便知道乾坤要颠倒，她也无能为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过好自己的日子。

　　天塌了，大家一起死。

　　她没办法的。

　　“你爱杀谁杀谁，”裴南蘅毫不在意，“反正我不会答应你的要求。”

　　她走到墙边，拿起兵器架上的一柄长剑，转身递到陆西阙面前，眼神坚毅，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动手。

　　陆西阙盯着裴南蘅眼睛，接过那柄长剑，但仿佛拿到什么脏东西似的，立时便将那剑丢在了地上。

　　“珰啷”一声，很重。

　　陆西阙那只完好的左眼里闪烁着狡黠光亮，他冲裴南蘅笑了笑，“你知道的，我不会对你动手。”

　　裴南蘅心道这狗东西还算有点良心，“那我要离开这里。”

　　“去哪？”

　　裴南蘅记得三年前徐千疏也曾经问过她这个问题，她那时候的回答是去哪都行，只要能离开马上要亡国的南诏。

　　现如今，陆西阙又问了她这个问题。

　　她认真想了一想。

　　天地辽远，人间壮阔，但她却没有任何可以栖身之地。

　　“如今的人间早已不同以往，你孤身离开蔺水城，怕是走不多远就会被四处游荡的魔族撕吞入腹，”陆西阙靠近裴南蘅，低语道：“你现在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失去我的庇佑，你活不久的。”

　　陆西阙说的是实话，尽管裴南蘅不愿承认。

　　陆西阙扯动唇角，提出来一个裴南蘅很难拒绝的交易，“你帮我演完这场大戏，我就放你离开，你若是愿意去别处住着，只要在我控制的地方，我保证你此生都安然无虞，衣食无忧。”

　　裴南蘅动心了，但仍有忧虑，“你之前骗过我一次。”

　　陆西阙抬手立誓，“我以我外祖之名起誓，我陆西阙会护裴南蘅此生无虞，绝不食言。”

　　裴南蘅知道陆西阙外祖在陆西阙心里是何等重要之人，既然他敢以此立誓，大约，此次是真心许下的承诺。

　　“你若是再骗我——”

　　裴南蘅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陆西阙一把抓住手指，“我若食言，死无葬身之地。”

　　五年前在林州城骗她那一次，陆西阙已是悔恨终身，如今老天又重新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他自然要牢牢抓住。

　　裴南蘅使劲把自己手指抽出来，生气道：“说话就说话，你动手动脚做什么！”

　　陆西阙只是看着她笑。

　　他越笑，裴南蘅越气。

　　“你当真是越来越疯了。”裴南蘅咬牙切齿丢下这一句话，转身离开殿内。

　　但他俩之间的交易也算是就此敲定。

　　地上还躺着茶盏摔碎的白瓷碎片。

　　刚刚一直站在旁边，没敢吭声的手下洛淳上前一步，“君上，您就算发誓又何必以老掌门的名义，若是日后违誓，冥冥之中，恐会危及您自身。”

　　“谁说我要违誓？”陆西阙不解地看向洛淳。

　　洛淳听到这话，瞠目结舌，“我以为，以为……”

　　“以为我利用完裴南蘅，让她抄写三年经书，救回我性命之后，我就会像杀了那些女人一样杀了她？”陆西阙左眼里黑气翻涌，笑起来威压感十足，“她和旁人不一样的，我若是杀了她，她的魂魄怕是会夜夜入梦缠着我要我偿命。”

　　洛淳听明白了陆西阙的意思，讨巧道：“那属下这就让人去四处寻些宅子吧，等大婚之后，好给裴姑娘安身。”

　　陆西阙蹙眉，“这北燕皇宫不好吗？”

　　洛淳疑惑，“好是好，可是您不是答应会送裴姑娘去旁的地方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

　　“刚……刚刚啊。”

　　“我只说我会护住她，谁说我会送她去旁的地方了。”

　　“那——”

　　“那什么那？”陆西阙抬手拍了下洛淳左脸脸颊，皮笑肉不笑，“你家君上要成婚了，你还不快去做事。”

　　洛淳最后试探问了一句，“是，是真的成婚？”

　　陆西阙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冷声反问，“不然呢？”

　　三年了，他好不容易活下来，好不容易打完仗，这时候不成婚，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洛淳这会儿才彻底理解了陆西阙的意思，陆西阙原是要那位裴姑娘做真王妃，甚至于是下一任魔神的天后，他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忙告退离开去做事。

　　徐千疏的车队进入蔺水城那一日。

　　风和日丽，碧空如洗。

　　一群婢女随陆西阙去了裴南蘅暂住的玉音殿，站了长长的一排，将东西放下后，又齐齐离开。

　　裴南蘅原本在翻书，瞧见陆西阙弄的这一遭后，她好奇走过去，瞧见桌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的金银首饰，还有好几件样式不一的大红嫁衣。

　　陆西阙满脸笑意，温声道：“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要是都瞧不上，那我就再让人去给你做新的。”

　　那些金银首饰精美又贵重，嫁衣用的都是最好的布料，衣领边的金线都熠熠发光。

　　裴南蘅敛回视线，茫然淡声问，“不是演戏吗？我喜欢不喜欢又有什么要紧？随便捡一些就好了。”

　　虽然她如此说了，但陆西阙并不肯放弃，他的手在那些首饰上拂过，举起一只金钗，“之前在林州的时候，你不是说你很喜欢这些东西吗？毕竟是大婚，我想着，还是让你挑些喜欢的戴比较好。”

　　裴南蘅轻笑一声，并不接过那根金钗，讥讽他道：“怎么，是晚上睡不着突然想到那根银簪子，觉得愧疚？”

　　“一根不值钱的银簪子就能换走一颗骨珠，我们陆公子不是从来不肯做亏本买卖的吗？你今日又摆出这一遭来是生怕我想不起在林州那时候的事？”

　　当初，陆西阙随手拿从铺子里买来的一根银簪子，假意说是自己亲手做的，骗取裴南蘅信任，让她自愿交出西秦潘太师的骨珠，骨珠离体之时，控制不住地毁掉了裴南蘅体内的护魂篆，对她身体造成极大损伤，若非裴南蘅命大，她早已因此殒命林州城。

　　这件事上，他的确是亏欠她的。

　　但陆西阙让人准备如此多的金银首饰，并非是因为觉得愧疚，他不是个愿意深陷过往的人，也并未想到那根素白银簪，现如今如此做了，只是单纯地觉得他这样做裴南蘅会高兴，并未另想其他。

　　见陆西阙不说话，察觉到不对劲的裴南蘅心思敏锐地试探问：“你想反悔之前许诺我的事？”

　　陆西阙矢口否认，“并没有。”

　　他笑着说：“我只是觉得，这是你头一遭成婚，而我现如今也毕竟是个魔君，若是新娘子穿戴的太过敷衍，恐怕会惹人生笑。”

　　裴南蘅再次同他确认一遍，“你当真不会食言。”

　　陆西阙点头，“自然。”

　　裴南蘅盯着他的脸，审视许久，最后语气稍微缓和了些，“那就放这吧，我慢慢挑。”

　　裴南蘅肯收下，陆西阙自然是激动的，得意忘形之际，他下意识地想更进一步，抬手打算帮裴南蘅捋一下额前碎发，但被裴南蘅侧头躲开。

　　“你干什么！”裴南蘅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抹厌恶。

　　陆西阙的心仿佛突然被人攥紧，钻心的疼痛骤然袭来，他的手僵悬在半空中许久，以至于裴南蘅也有些尴尬。

　　但陆西阙向来脸皮厚，整理好情绪后，他又很自然地收回手，脸上也仍旧挂着笑，看不出半分窘迫。

　　“你我是要做夫妻的人，言谈举止还如此冷漠疏离，是会被旁人瞧出端倪来的。”

　　裴南蘅明白他的意思。

　　可她，是再也无法像五年前在林州城时那样心无芥蒂地同陆西阙相处了。

　　她不再是寄住在楚家人人厌恶、惧怕性子沉闷的灾星公主，陆西阙也不再是那个不顾旁人异样目光陪她逛街、爽朗善心的少年公子。

　　她与陆西阙之间发生了太多她无法接受的事。

　　回不去了。

　　永远都不回去了。

　　但既然她答应了这桩交易，她便会认真履行职责，“好吧，在旁人面前，我会装出一副对你一往情深的模样的。”

　　陆西阙似乎是随口一问，“我不能真的成为你一往情深之人吗？”

　　裴南蘅觉得陆西阙这话当真是荒谬至极，她忍不住反问道：“你会对一个一直骗你，差点害死你的人一往情深吗？”

　　陆西阙鲜少露出一副严肃表情，那只狭长左眼轻轻眨了下眼睫，“如果我说，我当初是有苦衷的呢？”

　　裴南蘅嗓音干滞，“即便你当初没有苦衷，我也不曾怨过你。”

　　和陆西阙认识的时候，裴南蘅已经在林州城生活了将近十五年，城内没有人愿意靠近她。

　　楚家人和齐嬷嬷将她视作瘟疫一般，恨不得立时便杀死她，而几乎不关心她死活的何将军素日里也是将她视作无物，即便她同何将军说话，何将军也是始终爱搭不理。

　　除了去茶楼听说书先生讲故事，裴南蘅那段时间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同陆西阙一起四处闲逛。

　　陆西阙会给她买很多她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会亲自下厨给她做饭，会不惧任何人异样目光与她并肩走在大街上。

　　那时候的陆西阙，于裴南蘅而言，是她十几年灰暗人生里唯一的光亮。

　　所以即便后来裴南蘅知道陆西阙接近她是另有图谋，甚至差点因此害死她，她心里其实对他也并无半分怨恨。

　　陆西阙，在所有心怀不轨故意接近她对她好的人里，是坚持时间最久的一个。

　　也就代表着，陆西阙是裴南蘅痛苦人生里第一个愿意对她好且陪伴在她身边两年的人。

　　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

　　这份陪伴，在裴南蘅心中永远无法替代。

　　“导致你我走到如今这一步，是另一桩事。”裴南蘅的语气风轻云淡，仿佛在讲述一桩很久远的她早已放下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