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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2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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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心悦看着逼近而来的商渡,眨了眨眼睛,不可思议道:“你怎么回来了?”
商渡温热的呼吸在她耳畔喷洒而出,苏心悦思绪混乱,用力推开他,纤长的手指搭在他胸口。
商渡低头看了眼,问:“你在帮我?”
苏心悦明白了他的意思,以为她为自己刊登报刊故事是为了他?
“不,不是的,不要自作多情!”
苏心悦摇头,“你想多了,我是为了怀阳厂。”
商渡松开她,其实他来,是为了听她一个答案。
表面上,苏心悦对他冰冷,从不愿靠近,可在文章里却把自己写得那么光辉高大,到底哪个自己才是她心目中真正的形象?他很好奇。
但现在看来,没必要问了。
因为他看到苏心悦略带恐惧的目光,似乎是自己逼得她太紧了。
商渡不忍心,只是将报纸留在桌面上,说了句:“看来,我还得谢谢你了。”
这句略带客套的话让苏心悦心里的石头落下,看来商渡不会再怎么样了。
只是,从他背后看过去,这个男人身上怎么笼罩着淡淡的落寞?是自己的错觉吗?
苏心悦强迫自己视线从他身上挪走,将电视声音开得大了些,这样就能避免房间里弥漫的尴尬气息了。
商渡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票子,突然放在了桌面上,二话不说就要打开房门出去。
苏心悦震惊了片刻,这是哪来的钱?不能不清不楚地留在这儿。于是忙问:“这是什么?”
商渡回答:“上个月的薪水,全部,上交给你。”
苏心悦愣住,起身趿拉着拖鞋,连忙将那些票子从桌上拿起,上前几步就要塞回商渡手里。
这笔钱她不能要,不能因小失大,这样会将两个人的关系拉近。
可是,明显离婚后分得的财产比这多多了。
权衡利弊之后,她追上前,商渡却没要,“砰”的一声,门从外面关上了。
商渡没在家里留,余留苏心悦一个人,拿着钞票站在原地。
她沉默了一会儿,这可怎么办?眼看着事情走向一个不太妙的方向。
既然现在商渡不要,那就替他保留着,到时候再还给他就是了。
苏心悦用三张牛皮纸包得严严实实,放进抽屉里的那只铁盒子里。
老奶奶送她的手链还在,她将它们叠放在一起,苏心悦坐在床边,伸了个懒腰。
几天后,苏心悦登报的专栏内容引起了很大反响。
做软广告,在当时那个时代还并没有大量施行。
对苏心悦这一创新举措,通过故事来宣传怀阳厂的举动,收获了很好的效果。
雪花片似的信件一封一封朝厂里人事科寄过来,不少人专程到厂子里报名。
苏心悦看到了不少陌生面孔在厂门口集合,留下报名表,又被排出的长队震惊!
梅红芸知道这件事,找上苏心悦:“你简直太有才了,怎么想到这种好点子的呀?据说人事科那边,报名人数都爆炸了,是往年的3倍还多,而且来的好多都是优秀人才,履历很丰富。”
苏心悦只是淡淡一笑:“那不是好事儿吗?”
“这多亏了你啊,你给厂里办这么大的事,厂长不得好好犒劳犒劳你。说说,他昨天是不是回家了?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没什么。”苏心悦道。
“我看啊,厂长找到你这么个好媳妇儿,估计也偷着乐呢!”
“我这就是表面功夫而已,大家的工作都做在暗处,我这算不得什么的。”
苏心悦真怕夸得厉害,连自己都信了。
毕竟她只是花费了几天的时间,写了篇稿子而已,取了个巧劲儿。要是整天把它挂在嘴上,架得高高的,未来的工作反而不好做了。
当天晚上,谷美玲回来了,她老公佟伍城把她和孩子从乡下老家接来。
据说花费了好大功夫才劝得她回心转意。
如今,按照苏心悦所说,佟伍城真的在备考办公室工作了。
虽然今年竞争大一点,可能会有不少人才涌现,不过厂内员工对怀阳厂了解程度肯定胜于外面的人,这也是佟伍城的优势。
佟伍城的性格更适合办公室工作,不会因为太困太累而搞错生产步骤,最后差点酿成危险了。为了考试成功率提高,他还特意报了夜校。
夜校对于厂内人学习是鼓励的,不仅不用科长批条,还能免去部分学费,刚好对佟伍城也很合适。这会儿,佟伍城去上课了,留下谷美玲一个人在家,她在看孩子呢。
苏心悦过去,看见仲生躺在床铺上,一张花色小毯子包裹着他,白嫩的脸蛋白白软软,像剥了皮的鸡蛋,透亮可爱极了。
苏心悦忍不住上前亲上一口,仲生“啊呀呀呀”哼唧起来,但明显是开心地笑,嘴角都咧开花了。
谷美玲看着一大一小的互动,忍不住在旁边说:“仲生很喜欢你呢,你看你逗他他都不哭,我家那口子就不行了,他不会哄,越哄越哭得厉害。”
苏心悦笑笑:“是吗?”
她拿起旁边一只拨浪鼓,拨浪鼓摇晃着发出声音。
仲生伸手去够,苏心悦把拨浪鼓放进他手里,小手嫩嫩的,不太牢靠地抓着,但很是用力的样子。
仲生手指一松,拨浪鼓掉落在被单上。
苏心悦重新捡起来。两个人的拨浪鼓争夺战玩了好一会儿,突然门“吱嘎”一声从外推开了。
谷美玲疑惑道:“不会是伍城回来了吧?”她叫了声:“伍城!”
没人应答,谷美玲出了卧室一看,不是佟伍城,而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这男孩看着黑黑的,看起来像是去年夏天在外头跑着玩晒的,经历一个冬天还没白回来。
谷美玲前段时间回了老家,对这个孩子没印象,愣了一瞬,连忙说:“过来找弟弟玩的呀?”
男孩点点头。
苏心悦见他进入卧室,知道他是谁了,是楼下成大亮的孩子。成大亮爷媳妇孩子刚来不久,这男孩应该是听说楼上有小弟弟回来了,所以特意找来玩的吧?
男孩进入房间,谷美玲也不能什么都不准备,她去厨房拿出几块糖,准备给小男孩一些,可是找了半天都不见。
她嘴里嘟囔着:“伍城把糖放哪里去了?”
谷美玲边找糖的功夫,苏心悦看着两个人玩闹。
男孩名叫成鹭天,先是拿了拨浪鼓在手里晃荡两下,然后凑到仲生面前。
苏心悦以为他要把手里的拨浪鼓给仲生,谁知男孩似乎是看上了那只拨浪鼓,突然间把拨浪鼓踹进自己口袋里。
仲生看见了,只是“啊啊”叫着,没有拿到拨浪鼓有点不开心了,小嘴一瘪就要哭。
苏心悦连忙上前安慰,现在这情况很难办,她不知道成鹭天是不是在逗弄仲生,一会儿会不会把拨浪鼓再换回来,所以也不便说出什么。
担心仲生哭,苏心悦又从旁边拿出一只小皮球,放在仲生手里。
仲生拿到以后,咧着嘴笑了,手指头捏了捏皮球,结果下一瞬,又被成鹭天抢走了。
“让哥哥玩一会儿,你都玩那么久了。”成鹭天毫不客气道。
苏心悦皱了眉头,这孩子怎么看起来很没礼貌的样子?
正要说话,仲生“哇”一声哭了,不知道是不是被男孩的语气和表情给吓到了。
苏心悦连忙把仲生抱进怀里拍拍,安抚着。
成鹭天一听见仲生尖锐的哭声,脸色变得很难看,说了句:“行了行了,还你还不行吗,小气鬼!”
说完直接把玩具从口袋里扔了出来,看那方向就是朝着仲生砸过来的。
苏心悦眼疾手快,连忙用手挡住拨浪鼓。那东西是木头手柄,要是砸伤了脑袋可是不得了。
不过她一手抱着仲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发力,那皮球没拦住,直接砸向了仲生的脑袋瓜。
好在那皮球是充气的,手掌那么大小,不算很重。
可对于仲生而言,这么砸一下也不得了。被砸的瞬间,仲生就哭了。
苏心悦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忍无可忍,将仲生安抚两下放回床上,拉住了成鹭天,厉声道:“你这孩子,来玩我们欢迎,但是你不能抢弟弟玩具,还用玩具砸弟弟,你这样太不礼貌了,知道吗?”
成鹭天不以为然:“是他哭声太难听了。”
“你不惹他怎么会哭?你这个孩子,下回再这么欺负比你年纪小的弟弟,我可要揍你屁股了!”
话音刚落,一个女人冲到了卧室门口,恰好听见这话,伸手指着苏心悦就开始骂:“你骂我儿子!你还是厂长太太呢,有没有素质啊!”
谷美玲从厨房刚找好糖块出来,一瞧见这架势,也是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情况啊?
她看着嗷嗷大哭不止的仲生,似乎明白了什么,是不是这个孩子欺负仲生了?不然苏心悦不会动这么大的气。
可那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她确实没见过。
苏心悦怕吵架影响了仲生,忙让谷美玲看好仲生,自己拉了成鹭天的胳膊,把他直接拽出了房间,站在走廊里,义正言辞对那个女人道:“把你儿子领回去,今后别再美玲家门口出现,听见没有?还有,好好教育你儿子,别让他惹得大家不愉快。”
苏心悦说完不愿恋战,直接出门左拐进了自己房间。
外面那泼妇是的女人“咚咚咚”敲苏心悦房门,没有人理,她发泄的脾气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敲了一会儿,只好拉着儿子下了楼,回到自己房间。
成大亮媳妇名叫任爱莉,在家等了半小时,成大亮终于下班回到家。
任爱莉炸毛一般,把刚才发生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番。
成大亮摸不着头脑:“你说什么意思,苏太太欺负我们家儿子?”
“当然啦,你是没看见她那副样子,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温温柔柔,内心竟然那么凶恶!明摆着偏心,对谷美玲家儿子都要偏心到天上去了。”
成大亮听她那样咋咋呼呼的,忍不住说道:“行了,厂长太太不是那样的人,你可能是误会了。”
“什么误会了,不是你告诉我的吗?厂长和他太太帮忙接生的仲生,他们一家子从孩子出生的时候就关联更亲密些,估计是苏心悦生不出孩子,把人家儿子当自己儿子养,才会对咱家孩子这么凶恶的!”
任爱莉这么说,听得成大亮头疼。
他媳妇这几年一直在杂院里带孩子,成大亮是工作稳定了才把她和儿子接来的。
想来任爱莉跟杂院里那些阿婆学的,什么事都往大了闹。
就算是遇上这种事也不能上来就乱骂呀,这要是得罪了厂长太太,那将来自己在厂里也待不下去了。
“你得注意方式方法,就算是厂长太太针对咱们儿子怎么样了,也不能这么表现在明面上。我问你,你跟厂长太太真的吵架了吗?”
“没吵起来呀,人家关上门来,不理我,我一个人赶着上门骂,没意思!”
“你骂了几句?”
“就两句,真是不过瘾,我这不是过来找你,让你跟我一块儿骂吗?”
“我可真是谢谢你了!还好就两句,不然我就要丢了工作咯!”
任爱莉不屑道:“哪有什么,他怀阳厂又不是什么大厂,怕那做什么?何况外头现在都放开了,你就算离开了这儿,出去凭你的本事也能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干什么怕她呀?我看不能让儿子受委屈才是正经事。”
两口子说话间,成大亮想让儿子进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成鹭天早就窜没影了。
成鹭天现在不知道哪来的摔炮,在走廊里摔着玩,有老人上楼都被吓了一跳,抡起拐杖要打成鹭天,被那孩子一溜烟跑远了。
“说得容易,你怎么不试试呢?现在外头竞争多么激烈你知道吗?咱厂长人不错,就踏踏实实留在这儿干。我告诉你,你要是得罪厂长太太,我可跟你没完!到时候你还得在杂院里住这边,来这儿才多长时间,净给我添乱。”
成大亮说话不容置喙,语气强硬得很,任爱莉所有的气都被闷了回去。但是这口气憋着不撒也不舒坦,整日整夜睡不着觉就想着这事呢。
她后来终于想到了办法,不能动厂长太太,还不能动别人吗?
谷美玲没把那天的事放在心上,结果两天后,刚走到院子楼下,突然一盆满满当当的水从上头倾泻而下,谷美玲浑身被浇了个透湿。
她往上一看,居然是那天那个女人干的,登时气急败坏,要去理论。
苏心悦恰巧经过看见这一幕,也是气得不得了,但还是劝道:“先回家换身衣服,别着凉了,感冒了传染给仲生可就不好了。”
谷美玲只好回家换了衣服,然后拿着湿了的衣服去楼下找任爱莉。
任爱莉翘着二郎腿坐在家里,根本就不怕的样子,仿佛等着人上门似的。
“哎呦,给我拿件湿衣服拿过来,什么意思啊?”
“是你往我身上泼的水!你这个人睚眦必报,太狠心了,都是邻里邻居的,用得着做这么绝吗?”
谷美玲气的声音都发颤,苏心悦忙拦住她,怕她气急了做出什么事来。邻里矛盾得慢慢调和,闹急眼了对谁都不好。
但是当然,谷美玲这件事上没做错,也不能让她一直受委屈。
苏心悦替谷美玲说话:“我确实瞧见了,你往地上泼的水,是有故意的成分。上回的事我得跟你说清楚,是你儿子欺负了仲生,我看不下去才……”
“我儿子绝对不会欺负别人!他乖得很!”
谷美玲一听这话更是恼怒,一看他妈这幅蛮不讲理的样子,就知道他儿子什么样了,绝对上梁不正下梁歪。
她伸手上去就要抓任爱莉的衣领,两人眼看着要打起来了,苏心悦慌忙上前拉住她,大声喊叫一声:“别打了!”
两人被声音震住,顿了一瞬。
下班从5号宿舍楼门口骑车经过的江凯翔听见苏心悦声音,连忙把自行车扔到路边,马上往楼上跑去。
江凯翔冲进门的时候,看见苏心悦好端端地站着,另外两位倒是剑拔弩张。
他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苏心悦见江凯翔来了,眉心一跳,江凯翔要是表现出对自己的关心,会被人抓住错处,尤其是任爱莉,就等着找到自己软肋呢。
她连忙拉着江凯翔出门,江凯翔被抓住衣袖,听见她说:“这事儿跟你无关,你就别跟着掺和了。”
下了楼,佟伍城今天没有夜课,刚走到院子里,苏心悦连忙叫他上去帮他媳妇。
佟伍城听见这话,忙不迭跑上前。
有对方老公撑腰,任爱莉没那么威风了,她自己老公成大亮还没回来,气势只能先弱了下来。
十分钟后,听见里头没有了吵架声音,苏心悦松了口气。
江凯翔被她拉到院子角旁边,却还跃跃欲试:“是不是什么事把你扯进来了?用不用我帮忙?”
他穿着一件白衬衫,利索干练,浑身散发出年轻男性的荷尔蒙气息。
苏心悦摇头:“没什么大事。”
江凯翔看了眼苏心悦有些凌乱的发丝,是不是刚才劝阻那两个人吵架,不慎抓乱了她的头发?
他这么猜测着,心里又不禁怨起厂长来,这么漂亮的老婆放在家里,他居然也不爱惜。刚才吵架的时候他人去哪里了,关键时刻找不到人,等于没有任何用处。
可一想到苏心悦还为了厂长在《天阳日报》登报,将他的故事写得那样生动感人,似乎是在用心感受厂长的难处,他心里就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你跟我来。”
江凯翔见四下无人,突然拽了苏心悦的手,从院子里跑出去,沿着小路到了湖边。
厂子里这片湖很少有人来,现在正在饭点,家家户户都要做饭,或者去食堂吃饭,更没有人能发现这里。
他一路奔跑,苏心悦想要抽回手腕而不能。
等到两人在湖畔停下,江凯翔喘着气,双手撑在膝盖上,而后站起身,一步步向苏心悦靠近。
苏心悦睁大眼睛,不,江凯翔要干什么?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好在,江凯翔站在原地没动,只是问她:“你什么时候离婚?心悦,我问你,你什么时候离婚?”
这话太直接了,直接到苏心悦根本不敢相信他说了什么。
“离婚?”
“对啊,你难道不想吗?婚姻的意义是什么,两个人互相关爱、互帮互助、携手共生,可厂长呢,他什么时候关心过你,这样的婚姻你生活得不累吗?”
这当然是苏心悦想要的,没想到江凯翔恰好踩中了她的心事。或者说,在他的潜意识里,这样无趣的婚姻,确实也不该继续吧。
但是,这话该怎么跟江凯翔说啊?
“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不好,跟我在一起,你会更幸福。我可以带你离开天阳市,我们南下,去上海,去淘金,那里现在有很多机会。你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了。”
江凯翔有些情绪失控,他似乎是憋了很久,自己的情绪也克制的够久了。
苏心悦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会变成这样,上次,他遇见商渡以后,难道不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吗,怎么还愈演愈烈了?
“不好意思,我暂时,还没有离婚的打算。”
苏心悦也不算骗人,要离婚也不是现在啊,她要分财产,也是在商渡赚到大钱之后啊。
江凯翔失笑出声:“看来是我自以为是了。”
他从地上捡起一块鹅卵石,朝湖中心扔去,石子在湖面上打出层层涟漪。江凯翔就这么默默看了一会儿,说道:“我会等你的,直到你们分开的那一天。我总觉得,这一天会很快到来的。”
说完,他转身离开。
苏心悦一个人站在湖边,仍然觉得刚才发生的并不真实。
江凯翔那么阳光的大男孩,眼睛里竟然迸发出一抹寒意,吓了她一跳。
他不像从前那样的性格,反而看起来有些阴晴不定,连几个同事也提起过,说他好像变了,像是多了许多心事。
苏心悦刚这么思索着,突然有声音从身后传来,是商渡的声线。
“听说你跟人打架,受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