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愉之罪》龙泽川

2、第一章 黄金船

　　有两条路可以抵达神所在的月亮之国，一条是穿过充满了死亡的沙漠，另一条则是船行过汹涌的大海，直接抵达月亮之国的港口。

　　在某一天的清晨，一座航海船出发了，当它摇摇晃晃来到月亮之国附近的时候，它放下了一只小船。

　　女孩走了下来，轻盈的踏入小船，她头发编成花环模样，宛如精灵。

　　身边跟了一位划船的仆从，他们一同望向月亮之国。

　　“公主殿下，这里就是终点了。”说着仆人摇荡起船桨。

　　船上放着金子编成的纱，工艺精湛到令它看起来柔软无比，然而这只是数不尽的珍宝之一。

　　她的国家，奉送上数不尽的珍宝，遣使她前来，和神相交，最好能成为神的新娘。

　　月亮之国曾为几个国家争抢的地盘，航行便利，岛上盛产昂贵的树木。直到路克斯作为欢愉之神入主，周边邻国这才罢休。

　　能得到路克斯的支持，她的国家将开辟一条新的航道，带来经济繁荣。

　　这枚小船在大海中向月亮之国驶去，但是梵妮特的心里已经.......

　　炎热的沙漠中，一轮金色的太阳正照着，大地上的沙砾被炙烤得滚烫。

　　但是再过一些时候，寒冷的夜晚就要到来了。

　　昼夜温差极大，如果不能把毯子披到身上，那就要冻死了。

　　萨沙绝望地想，大概今夜他就要冻死在这里。

　　他的两只脚深深的陷入了沙砾中，如同陷在湿润的泥潭中。当他想要挣扎着出来时，却越陷越深。

　　流沙不断的向低点流去，形成了一个死亡的漩涡。

　　他在下沉，双腿因为长时间的受压迫，已经失去知觉。祸不单行，头顶的太阳毫不留情的炙烤着万物，已经令他嘴唇干裂。

　　要么他会死于脱水，要么死于失温。

　　......我就要死了吗？

　　萨沙迷迷糊糊的想，他很想再坚持一会儿，可是已经没了力气。

　　......放弃吧，沙漠里不会有人来，坚持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这样毫无痛苦的死去，好像是一件好事情。

　　人的意志一旦出现动摇，一切的坚持似乎都变得毫无意义。

　　就在他一头栽倒在地上时，他看到一个人影正从沙丘上走了下来。

　　萨沙不顾一切的向那个人挥舞着手，并且大喊。

　　那个人影竟然停了下来，萨沙的心沉到了谷底，沙漠里的人并不总是会伸出援手，尤其是在看不到希望的情况下，资源和体力尤其宝贵。

　　风沙逐渐将他掩埋起来，萨沙的眼珠动了动，又认命的闭上了。

　　一张毯子铺到了他的旁边，带起细微的尘土。

　　萨沙睁开眼，看见那个人穿着一袭白袍，宛如沙漠中的澄清的湖水，走了过来。

　　他解下背着的毯子，一张一张的铺在萨沙周围，以免他更深的沉入。

　　然后伸出援手，把萨沙从掩埋的流沙中拉出来。

　　“咳.......咳咳.......”萨沙冷不丁的吞了些沙子，一边咳嗽一边道谢。

　　当他抬头时他才发觉，这位救命恩人的似乎是个异乡人，他的长相不同于萨沙见过的任何人。

　　饱满光洁的额头，一双沉静的双眼，五官柔和宛如带着面纱的雕像，看着人时似乎总是面带着微笑。他解下自己的水囊，慷慨的递给萨沙。

　　这样的人，天生带着亲近感。

　　萨沙不敢大口大口喝，只用水沾了沾嘴唇。

　　萨沙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结结巴巴的说，“谢谢你救了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叫萨沙。”

　　“李凌一。”那声音动听宛如湖泊中的白色浪花，他说完就俯下身捡起自己的毯子，丝毫没有当了救命恩人的自觉，仿佛只是举手之劳。

　　萨沙听了这名字，更加确定他不是这里的人。

　　帮他把毯子卷起来，自告奋勇道，“我是沙漠里的居民，能够找到路，你要去哪里？”

　　说完他补充道，“我正要回家，你也可以到我家去坐坐。”

　　李凌一没有说话，而是打开了地图。

　　萨沙就趁着他看地图的功夫，仔细打量他。

　　那双眼睛正专注的望着地图，好像含着一汪水，明明注视着是一个死物，却柔情万分。

　　萨沙真的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他挠挠头，感觉这种精致的东西，跟荒凉的沙漠太不相符了。

　　“您怎么会到沙漠里来？”

　　李凌一收起地图，看着微笑着说，“很奇怪吗？这片沙漠的尽头是一个国家，据说是神的居所，我想要找到它。”

　　萨沙感觉荒谬，“就因为这个？可是你要去哪里呢？”

　　李凌一指着前方，“穿过这片沙漠，抵达有着水源的地方。”

　　“我从来没听到这样的地方，您是不是搞错了？”

　　李凌一摇摇头，目光坚定，“一定有。”

　　萨沙瘪瘪嘴，“好吧，既然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就算是这样荒谬的要求，我也得帮您。”

　　“你，不想家吗？”李凌一这个少年，明明还是个孩子的模样，却想要报答他，“回去吧，穿过沙漠这种事，哪里是一个小孩子能做的？你的感激我心里收下了。”

　　萨沙摇摇头，“把您送了我再回家也不迟。”

　　李凌一终于没有再拒绝，两个人上了路。

　　萨沙惊讶的发现，李凌一看起来什么都懂。

　　且不说他懂得如何救助陷入流沙的萨沙，当他们迷失方向时，李凌一就跪倒在毯子上，仔细的观察天上的星星，指出了一条正确的路。

　　萨沙变得敬佩他，他原来只当他是个柔弱的青年，凑巧救了他。

　　现在看来，就算没有萨沙，他也真的能走出沙漠。

　　“沙漠的另外一边，我也没去过。”萨沙慢慢地向这位救命恩人吐露出信息，“我大哥曾经警告过我，不要到那边去。”

　　“是什么原因呢？”

　　“不知道，他没有说，但是他比我见识多了。”萨沙有点不好意思，“以前我就整天玩儿，没学过这些。”

　　他们穿行在广袤的沙漠中，一开始，他们信心充足。

　　萨沙兴致勃勃的说，“你已经是我见过的最有见识的人。”

　　到后来，萨沙开始变得犹疑不定，“这沙漠比我想象中的大很多。”

　　到最后，两个人的脚步都变得迟缓起来，实在是太累了。

　　萨沙是个坚强的孩子，他一声不吭的忍受着，强撑着笑容和他说话，“等到出了沙漠，我一定要多喝点儿水，像骆驼那样一直喝。”

　　李凌一的脚步顿了顿。

　　萨沙一直走到中暑栽倒在地上。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那张毯子披在他身上，李凌一不见了踪影。

　　萨沙四处张望了一番，却没有看到人，他被抛下了。

　　萨沙难过得要哭出来。

　　吹了会儿冷风，他的情绪才逐渐稳定下来，李凌一去哪里了？

　　他是继续前进，还是折返了？

　　“你醒了。”

　　李凌一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根树枝。

　　萨沙看到他把自己的手杖从中劈成了两半，惊讶的叫起来，“您怎么把它劈开了？”

　　那根手杖还有雕刻的痕迹，就这么劈了太可惜。

　　李凌一满不在乎地递给他其中一根，“用吧，走出去了再说。”

　　萨沙握在掌心里，那根手杖上一面是精致的花纹，涂了漆，另一面，却被是被劈开的木芯，可笑的裸露着粗糙的纹路。

　　萨沙感觉自己的眼眶湿润了。

　　李凌一轻声说，“我有点后悔，怕带你走不出去。”

　　萨沙装作是风大的样子，用手擦眼睛，沙漠里有沙子进眼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李凌一大多数时候都专注于自己那个荒谬的目标中，很少有这样脆弱的时刻。

　　呼吸声渐渐平缓下来，他们又度过了一个夜晚。

　　这个夜晚以后，两个人的精神恢复得出奇得好。

　　李凌一再也没有提起那个脆弱的时刻，继续循着方向前进。

　　萨沙说，“你要找的到底是什么地方？”

　　李凌一终于回答了这个问题，“有一个女孩将会穿过大海来到传说之中的月亮之国，我来寻找她的踪迹。”

　　萨沙问，“找到以后呢？”

　　李凌一沉默下来。

　　萨沙总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会找到的。”萨沙赶紧安慰他。

　　李凌一露出了苦涩的笑容，这种笑容在他温柔的神情中，更加令人心痛。

　　萨沙注意到，李凌一会不时的眺望方向的尽头，露出忧郁的神色，那尽头一定有什么牵动着他的心。

　　短暂升起的希望好像被沉重的话题压垮了，他们又陷入了那种绝望的流放中。

　　叽叽喳喳的萨沙不再说话，当他不说话的时候，李凌一就知道他是在艰难的忍受。

　　“别放弃，萨沙。”

　　李凌一看着他快闭上的眼，吃力地说，“我感觉就要到了。”

　　萨沙走不动了。

　　李凌一无论怎么说，他都再也迈不出步子。

　　萨沙冲着李凌一挥手，“你走吧，我要回家了。”

　　李凌一定定的看着他，朝前进的方向迈了几步。

　　萨沙闭上眼，希望他能走快一些，这样，他就看不到自己死去的样子。

　　他就能快点儿到家了。

　　李凌一走了几步后，折返回来，在萨沙面前蹲下。

　　“上来。”李凌一对萨沙说。

　　他把这少年背起来，萨沙其实想的没错，李凌一非常吃力。

　　他甚至晃动了一下身子才站稳，身躯也微微佝偻。

　　但是李凌一还是这么走着，萨沙几次要求李凌一放下他。

　　李凌一都没有答应，他告诉萨沙，“我觉得快要到了。”

　　萨沙觉得这都是他的幻想。

　　“月亮之国，里面有干净的水源，它甚至有洁净的港口迎接每一个到来的人。”他的幻想越说越真，好像见过一样，“公主会带着充满诚意的珍宝，从海上被放到一条小船上，因为神只允许陌生的船只——一条小船模样的进来，而神奇的是，它不会被汹涌的大海吞没。如果陌生的大船小船一起来到港口，就会被浪掀翻，消失在茫茫大海中。”

　　东方的太阳逐渐升起，萨沙突然不敢置信的朝一个方向看去。

　　一座高大壮丽的城门矗立在沙漠的尾端，周围绿草茵茵，有清澈的溪流。

　　李凌一正缓慢的走着，脸颊边已浮现微笑。

　　萨沙不敢出声，怕那是海市蜃楼。

　　可是，他好像真的听到了流水的声音，绿草中湿润的空气。

　　两个卫兵从城门上走了下来。

　　萨沙忍不住激动地说，“快看。”

　　这是一片真实的土地，并非是海市蜃楼，他们在沙漠里穿行了无数个日夜，终于来到了月亮之国。

　　李凌一把萨沙放了下来，他们一同走入了这座诡丽奇幻的城市。

　　那就是代表着欢愉的神明——路克斯的所在之地。

　　掌管着男欢女爱的堕落神明，正被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