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无（命药）》livdipple

10、爸爸

　　林清芜又多呆了三天才回家。
　　落星宪到她房间看她假装收拾行李时说破道：“装什么？他们的婚礼又不是在明天”
　　“我早几天回去不行吗？”，林清芜无语道：“要你管！”
　　“那为什么退票？”，落星宪道：“今天没票了，你怎么走？”
　　“我坐巴士”，林清芜瞥了他一眼，终于好声解释道：“我哥给我介绍了辆回广西柳州的车，我坐那辆回去就可以”
　　“哦”，落星宪道：“如果不那么着急的话，三天后再走吧，我们一起”
　　“你确定？”
　　“嗯”，落星宪点了点头道：“不骗你”，他想了想道：“礼物你肯定也没准备吧，这几天我可以带你去买”
　　“什么礼物？”，林清芜不解道：“结婚还需要礼物吗？”
　　“当然需要”，落星宥道：“你平常又不关心这些，不知道很正常，而且，你不买点礼物给你那几个侄子侄女吗？他们不说不提，你就知道他们不想要了吗？”
　　林清芜哎了一声道：“想这么周全，那你自己买呀，我没那闲心和审美”
　　“你就是抠门，看似勤俭节约，实则败家，连自己都抠，对他人那是没话说”
　　“我不想跟你吵”，林清芜站起来道：“好累啊，跟你在一起。我们就不能好好说话，不挑对方痛处吗？”
　　“我有好好说，倒是你才是得饶人处不饶人，昨天你那么损我，我都没计较”
　　“昨天我什么时候损你？”
　　“你什么时候没损我？”，落星宪轻叹一声道：“我的声音是很特别，但不至于幼稚到被你说成那样”
　　“我又没说你声音难听？其实你的声音很好听”，林清芜好声道：“你人也很好，我只是不习惯不擅长去描述你的好罢了，可以说，你是比我好很多很多的人”
　　“还有呢？”
　　“你像个孩子，但你也会哄孩子，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什么？”
　　“你就是个大好人，没有你，我可能就已经轻生自杀身亡了”
　　“嗯？”
　　“我在想，你一个浑身戾气重的人都还在活着，我凭什么比你先死”
　　“呵呵！所以呢？”
　　“所以，所以我得活着呀，想拉我进深渊？做梦！”
　　“嗯！还有呢？”
　　“没有了，你到底想怎样？”，林清芜无奈道：“我会永远跟着（背着）你的，我的神，你让我怎样我就（不）怎样！”
　　“真的？”
　　“不然你跟着我呗，我不会让你怎样的”
　　“面孔太多了，我看不清”
　　“面孔少，你就看得清了？”，林清芜沉声感慨道：“落星宪，哥，等我还完你的钱，我们应该就不会联系了吧”
　　“我们就这点利益交情了吗？”，落星宪也沉声道：“林清芜，世界挺无聊却热闹的，我们就真的只当过客吗？如果可以，如果你愿意尝试，我可以带你感受世俗（情爱）”
　　“我不”，林清芜抗拒道：“我不愿意，你知道的，我对那些有莫名的排斥感。我害怕”，她眼泛泪光苦笑道：“我感受过了，轻轻的碰触一下就很满足，我不贪心的。”
　　“你怕什么？”
　　“怕我自己”，林清芜抬头含泪道：“我不想全身心触碰世俗，因为我怕自己太容易陷进去了，我怕我走不出来”
　　“走不出来就不出来了”，落星宪给她拭泪道：“现在走出来的你更不快乐，不是吗？你现在太敏感了，什么都抗拒，一点都不自在”
　　“我怎样都不自在的”，林清芜勉强露出微笑道：“其实这样挺好的，我真的挺好的，还有你懂我呢”
　　“我可不懂你”，落星宪收神笑道：“确实挺好的，单纯不世故，世间少有的奇葩”
　　“我可不单纯，很多事情我是懂的，只是真的没心思去深究”，林清芜关上行李箱道：“对我来说，平平淡淡的就好，那些所谓的轰轰烈烈不适合我”
　　“借口，明明，明明你就是个轰轰烈烈的烈鹰，再怎么装都骗不了你自己的”，落星宪道：“你的内心太火热了，表面上看似消极，实际上相当积极乐观，用一堵墙挡住自己也未必不是好事，但你的光还是若有似无地照到了我，我能看到，享受到也是一种幸运，你在哪都会发光发热，所以你实际上一点都不死，装死罢了。也因为你装死，我刚开始很讨厌很讨厌，我哥叫我看着你，我内心想：谁要理你这神经病，爱死哪去死哪去……后来你真的走了，我就稍微着急了那么几天，但也相信你不会轻易死那么早”
　　“为什么觉得我不会死”
　　“因为你不想死呀”，落星宪道：“睡梦中哭着喊着：爸爸，爸爸，我不要跟你走，你那里太黑了，我看不清”，他顿了顿道：“但其实，你也喊说让爸爸等等你，你即使害怕也愿意跟他走…我其实还挺害怕你真的会选择一死了之的”
　　“我是看着我爸走进水池寻死的”，林清芜沉默了好一会儿道：“他，他也想牵我进去，最后还是让我坐在水池边看他，他说很久没游泳了，想带我一起游。我兴致也高，看着他游得起劲，真的也想去游的，可是，可是后来他不答应我了”，林清芜哭起来道：“他不答应我，我想跳进水池里去找他又不敢，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真的跳了进去，喝了好几口水他才游过来理我，我咳嗽着被他带出水池，他再次回水池时回头对我说：‘池里舒服凉快，爸爸想在池里好好休息，清芜，你先回去找妈妈和哥哥吧’，我乐道：‘没事，爸爸，我在这里陪着你，等你休息好了，我们一起回去’，爸爸听了脚步似乎踉跄了一下道：‘清芜，以后也要这样笑，无忧无虑，快快快乐乐的’，我笑着应道：‘好，爸爸快去吧，我在这里煮饭煮菜等你’，我说着开始去扯些花花草草泥土来当饭菜玩，同时爸爸也在池子里奔去了天堂”，林清芜抽泣道：“你说我当时是不是真的傻了”
　　“不傻”，落星宪捧着林清芜的脸温柔笑道：“你是送走爸爸最后也最好的礼物，池子里的水是爸爸流下的眼泪，你是爸爸最后留下的微笑”，他轻轻抱住她的头道：“我也是看着爸爸死的，他死的时候眼睛是看着门框外的我的，他对着我笑，那瞬间他的笑竟然是我在他身上看见的最柔和的笑，可我害怕得逃跑了”
　　林清芜站离落星宪远了些，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道：“你胆子比我小”
　　“嗯”，落星宪坐到床上咳了咳苦笑道：“我胆子小，你胆子最大”，他转移话题道：“继续收拾行李吧，等会搬到我那里再去退钥匙给房东”
　　“我没说要留”
　　“那另一个房间没住过人”，落星宪不理她，自顾自道：“我哥来了都是睡我房间，大多时候他都住公司宿舍”。说着他站起来走向门口，抬脚迈出门时道：“快点，处理完还得帮我上药呢”，说完他就回了自己的房间，留呆愣的林清芜继续呆愣。
　　见林清芜退房时没带行李，房东阿姨好心道：“你行李呢？阿姨去帮你一起提下来吧”
　　“不用”，林清芜忙道：“我，我还没要走，行李搬去朋友那了，我朋友也住在你这公寓里”
　　“哦，那就好，那就好”
　　“谢谢你了，阿姨”，林清芜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来到落星宪房门外，林清芜无声站了好一会儿才敲了敲门，落星宪没应她，门也是虚掩着的，她拖着行李推门进去，没见落星宪在庁里，小心翼翼地走到落星宪卧室门旁，探头望去，正要开口说话，看到落星宪躺在床上睡着了，她轻轻叹了口气，动作更轻地走去了那间没人住的卧室。
　　来到卧室，她有些震惊了，原本落星宪的衣物都不见了，床上也多了一套粉白色被子。她放下行李，轻轻地坐到床上叹道：“谢谢了”，说着她掀开被子，躺到床上去，再拿被子盖在身上，双眼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慢慢闭上，沉沉地睡去了。她实在太困了，昨晚失眠严重，只断断续续地睡了三个小时。
　　林清芜躺在床上发呆失神的时候，落星宪就在门外看着她。落星宪见她终于闭上了双眼才抬脚走回自己的卧室，然后自己换药。
　　林清芜一睡就到了下午四点。她迷糊糊地醒来，又半睡半醒地睡了半个多小时才翻了个身，抬手揉揉自己的脸才睁眼坐起来，坐起来后又不知不觉闭上眼，挠抓了一会儿头发才又睁开眼，看了看四周才意识到自己在哪。她忙绑好头发，再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下了床走出卧室，来到落星宪卧室外，见他还在睡，她捂着脸小声地打了个哈欠后就去做饭了。
　　林清芜回到家那天，也还是林清茗和落星宥到娘家办婚礼那天，第二天才正式办酒席，第三天回落星宥家。
　　林清芜一回到家就没能闲着，一放下行李就赶去林清茗家帮忙准备第二天的酒席。晚上十点才回到家，拿出落星宪帮挑选的新衣物给侄女侄子们，交待他们去洗漱换新衣，预备明天参加酒席。侄女侄子们看到新衣很高兴，但都不舍得穿，洗漱完后仍然穿着以前的旧衣，林清芜忙抱住林及云笑道：“明天再穿也行，但明天一定要穿，知道吗？”，她想了想道：“星宪哥哥也给你们买了的，等他来了，他再亲自给你们”
　　“姑姑，星宪哥哥不是清茗姑姑的老公吗？我看见他想去喊他来跟我玩，但他又好像不是星宪哥哥”，林及云委屈道：“他不认识我”
　　“因为他是星宪哥哥的哥哥呀”，林清芜捏了捏侄子的小脸笑道：“他不是你的星宪哥哥，当然不认识你”
　　“哦”，林及云转悲为喜道：“我就说嘛，星宪哥哥怎么会跟清茗姑姑结婚呢？他应该跟姑姑你结婚才对，幸好他是星宪哥哥的哥哥”
　　“嗯？”，林清芜弹了弹侄儿的小脑袋道：“臭小鬼，你星宪哥哥永远是你星宪哥哥，他不会和我结婚的，因为我们只是朋友，朋友！”
　　“可是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我也想让他当我姑父，你们为什么不结婚？”，林及云疑惑道：“姑姑，你们在一起不好吗？”
　　“他喜欢的是你们这些孩子，不是姑姑我，我也不喜欢他，现在他还没结婚，总是来看你们，等他结婚了，也会像他哥一样，不会再来看你们，不认识你们了”，林清芜及力劝说道：“所以啊，你们就祈祷他像姑姑一样不结婚吧，一个人多好呀，想去哪去哪，想来看你们就来了，是不是？”
　　“也是”，林及云半知半解道：“那他什么时候来我们家”
　　“不知道”，林清芜放开他道：“等他哥哥和清茗姑姑回家了，他应该就来了吧”，她站起来道：“好了，姑姑给你们吹头发，等下该睡觉了”，说着她拿来吹风机给孩子们吹头发。
　　这一年，落星宪并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