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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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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真可怜,是一个畸形的残次品,她居然还活着?”
“需要杀死她吗?至少她不会再痛苦。”
“不,她既然还活着,就让她继续活下去吧,这是普莱姆斯的意志。”
这是我有了自我意识后,听到的第一段对话,尽管这段对话内容对我不怎么友好。
我是黑寡妇,一个拥有着比其他人更多肢体和光学镜头的塞伯坦人,与众不同。
“跟你一样的家伙都报废了,你当然是与众不同,”拿着数据板在看的宝蓝色塞伯坦人如是说道:“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但你活了下来,我相信你一定大有作为。”
我扭着头雕用头雕后的光学镜看他,试探问道:“你是?”
“你可以叫我哨兵,啊——我暂时还没想好你的名字,十三天元很忙我也很忙,会有其他人照顾你。还有用你面甲上的光学镜看我,这样很不礼貌。”
我立刻将头雕扭过来向他道歉:“对不起。”
02.
作为一个与众不同的塞伯坦人,无疑我比他人更晚习惯自己的机体,起码我得学会怎么控制着我的另外四根肢体,还有不要让我面甲外的光学镜乱动,不然就会得到……
“真恶芯——”
“闪开,别在这里碍事!”
“你再这样看我,我就打烂你的光学镜!”
“滚回去!!”
——这样的评价。
我真疑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让他们这么讨厌我,又不是我想让自己长成这副样子的,更何况我还是一个幼生体,对一个幼生体这么说话他们不觉得自己恶毒吗?
一个小小的能量晶体被远远的投了过来,砸在我头雕上邦的一声响,我捂着面甲连滚带爬的跑掉了,背后是至高守卫们的哈哈大笑。
“快看!她跑起来真的很像一只蜘蛛啊!”
他们用行动回答了我,他们真的不觉得欺负一个幼生体很恶毒。
哨兵告诉我至高守卫是一群空有名头的水货,没有十三天元在他们什么都不是,让我不用怕他们,打回去就可以,十三天元不会找我麻烦。
“……”我默默举手,“有没有可能,我现在还打不过他们呢?”
哨兵也被我给搞沉默了,许久才回答我:“好问题,那你先长大再说吧。”
03.
哨兵是十三天元的副官,他要做的事情非常多,只能偶尔来看我一眼,接着对我发发关于十三天元的牢骚。
“我真是受够了!!他们每天都在做重复的事,不觉得无聊吗?!明明只要交出能量晶体就好!”哨兵接过我递给他的饮品,然后气急败坏地咣当一声砸在桌子上,“对付五面怪的行动总是失败的,然后开会、开会、永远都开不完的会!还要做会议记录,每一句话都要记录,我不知道那群老不死说的又臭又长的话有什么可记录的,黑寡妇你明白吗?那是机体上的虐待!是精神上的肢解!他们是想累死我然后好换一个副官!”
拜哨兵所赐,我的另外四肢越来越灵活了,又能当脚用又能当手使,就像现在这样我能一边擦哨兵摔出来的饮料一边抢救文件还能一边捂他的嘴:“低声些,被人听见难道光彩吗?”
“……你刚才没用这根触肢走路吧?”
这句话从哨兵快被捂变形的嘴里挤了出来,我默默换了根触肢继续捂他的嘴。
哨兵的光学镜里冒出了杀人般的光。
作为惩罚,我帮哨兵录入了一次十三天元会议。他说的没错,这帮老头老太太的话真的又臭又长,一度让我也很崩溃,几次翻窗想去刀了他们,被哨兵强行从窗上抱下来。
“好了好了,别生气,就剩一点点马上就录完了。”
“真的就一点点了,你看一下时长。”
“最后一点点,真的最后一点点!你相信我啊黑寡妇,还有我没在笑啊真的没在笑哈哈哈哈哈!”
哨兵,如果你没笑得这么开芯,我觉得我会相信你的。
04.
话说回来,我的触肢一旦可以学会灵活使用,杀伤力完全不是那些普通塞伯坦人能比的,再加上我头雕上的光学镜头,再快的动作在我的光学镜头中也是一览无遗,使得我可以暴打很多人。
至少红蜘蛛会被我打的满地跑,哦,他飞不起来,只要他敢变形我就敢抓着他的机翼往地上摔。
——让他手不老实,拿能量晶体敲我。
“够了!黑寡妇!”
我张开头雕后的光学镜,一个瘦巴巴的老头——那个说让我活下去是普莱姆斯意志的十三天元之一。
不想给哨兵惹麻烦,我扭头就跑了。
“你做了什么?钛师傅让我看好你?”
少见的,休息周期外的哨兵来找我,我思索一下,告诉他真相,“你揍了红蜘蛛,结果被钛师傅给看到了?原来是这样。”
“至高守卫们不会找你麻烦吗?”
“就他们?”哨兵嘁了一声很不屑,“我说过,他们是一群废物,没了十三天元他们连废物都算不上,连刚刚脱离幼生体时期的你都打不过,十三天元应该解散至高守卫。”
“但是他们不听我的,他们什么都不听我的,我存在的意义就是用他们的繁琐小事消磨生命,直到我的火种熄灭。”
平时的哨兵是吐槽欲爆棚的打工人,一边把数据板往地下一摔‘炉渣的老子不干了!’一边又把数据板捡回来‘开玩笑,能量还是要恰的嘛’的那种,可不是现在这样的……阴沉。
我不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让哨兵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但哨兵想做什么,我都会替他去做。
他是唯一一个可以正常看待我的人,并且帮助我至今,我要报答他。
有被我暴打一顿的红蜘蛛为证,我的能力足够担任哨兵的副官,十三天元没有任何异议。于是顺理成章的,我拥有了足以让普通塞伯坦人仰望我的资格,没有人敢像从前那样对待我,即使他们十分厌恶我的外表。
我开芯地用所有触肢到处爬来爬去,哨兵的表情相当的一言难尽,十分看不得我没出息的样子。
05.
为了夺取十三天元的权力和领导模块,哨兵和一直与十三天元为敌的五面怪达成交易,具体交易内容是什么我不清楚,我有我自己的任务——在十三天元到达目标地点后,追杀至高守卫,防止至高守卫与十三天元会合。
事情一开始很顺利,我按照任务拦下了至高守卫,红蜘蛛根本打不过我,声波和震荡波在我追踪者的骚扰下无法靠近,十三天元一头扎进了哨兵设计好的陷阱里。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领导模块消失了。
接到这个情报后,我让追踪者与至高守卫继续交战,自己则是迅速回到铁堡与哨兵会合。
哨兵以能量晶体为交易,换取五面怪的帮助,杀死十三天元,夺取领导模块。
“这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只要有领导模块在,塞伯坦的能源将永不枯竭,但是现在领导模块不见了,炉渣的它居然不见了!”
愤恨到整张面甲都开始扭曲,哨兵将手边的所有东西砸到了地板上,在场的人音频接收器瞬间灌满了刺耳的打砸声和叫骂声,我挥挥手示意让其他人离开,空荡的议事厅里只剩下我和哨兵。
经过一系列的发泄,哨兵平静了一点,我将地上的东西捡起,一一整理好放在哨兵手边。
我想了想,又双手握住哨兵的手,引导他让他坐下,低声劝道:“会有办法的,我们都做了很多,你不要着急。”
十三天元死后,哨兵不会也不想再掩饰情绪了,他迫不及待地要将自己的恶意全部发泄出来。
“……我有办法了。”
稍加思索后,哨兵反手就握紧了我的手,光学镜头里发出的蓝光炽烈如火焰,“地下是不是还有大量的能量矿?天元们是不是还没有组织人手开采它们?”
啊这……
“勘探者的情报是这样的,之前有……我们的能量用不完,没必要、也没有人愿意去开采那些矿藏,”我不敢提领导模块,怕哨兵又要因为这个发疯,“你有什么好办法?是跟能量矿有关吗?”
“没错……啊,能量矿,对啊我们还有很多能量矿。”
哨兵自言自语道:“十三天元阵亡了,领导模块消失无踪,所有人都需要能量晶体,需要能量就得开采能量矿……”
如果不是我的光学镜头看到清清楚楚,我都要怀疑哨兵被什么诡异的电磁波影响脑模块,开始胡言乱语了。
“是的,”我迎合着哨兵的话,一边试图把我的手从哨兵手里抽出来,“但是我们没有人手,现存的的能量晶体只能维持铁堡运转一个周期了。”
哨兵听到我的话后,突然开始笑了起来,几乎要将我的手部装甲捏变形,只是那笑容在他精致的面甲上显得格外阴冷,“所以我需要有人贡献自己,造福整个铁堡!”
06.
半个周期后,成千上万个出生时就被摘除变形齿轮的低级矿工,排队推着矿车进入地下深层,开采能量矿。
生来就是最底层的他们,像勤劳的工蚁一样,只要能开采到一定数量的能量晶体,就能晋升职位,一步步走到伟大的御天敌大人面前。
“即使没有领导模块,我依然是所有人都爱戴的领袖。”
等会儿,领袖?
这半个周期内我做了很多事,包括但不限于用培养好的人渗透幼生体培育中心,确保三分之二的幼生体一出生就会被移除变形齿轮,在脱离幼生体时期后让他们去挖矿;通缉所有的至高守卫,宣称他们是陷害十三天元的凶手,一经发现,当场处决;制造舆论,让所有人都知道天元们死于五面怪之手,哨兵带着天元们的意志拯救了塞伯坦,是塞伯坦的英雄。
顺带我还要和其他人研究给矿工们配套的设施,这个相对来说比较好解决,划定好一个范围,合理诉求一一满足,超出该有的范围就打回去,
说起来很简单,但是这每一件事都要做得滴水不漏,半个周期下来我感觉我的火种都缩小了一圈。
炉渣的,我怀疑哨兵口中那个需要奉献自己造福铁堡的人是我。
现在哨兵居然告诉我,他取代天元们成为领袖了?
“领袖,御天敌大人?”
“被你这么称呼还真不习惯,你还是叫我哨兵吧,”哨兵,啊不,御天敌转身笑着看向我,金色流光在他身后的双翼上流淌,“你现在就是我的首席副官,开芯吗,黑寡妇?”
御天敌还是领袖副官时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镌刻在我的记忆扇区中,每次在休息周期见我的状态可以说是疲怒二象性:没力气时躺在充电床上喋喋不休地抱怨,有力气时上窜下跳告诉我天元们对他到底有多过分,附带着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部都扫到地上用脚踩。
只是副官的副官我就已经丢了半个火种了,领袖首席副官?这工作一听就很废火种。
还没等我表达自己的意见,相当熟悉我的御天敌笑容不改,“我不希望听到你回答我‘是的’以外的答案,你想好再说话。”
强买强卖啊你!我现在辞职跑路还来得及吗?!
刚刚脱离公务地狱的我自暴自弃地在议事厅开始到处乱爬,原本还在假笑的御天敌立刻换上了一副嫌弃的表情,看着我在议事厅顶上乱爬。
在我爬了两个塞时后能量耗尽、无力的倒挂在天元雕像上时,御天敌摇摇头,拖着已经变成一只废蜘蛛的我去吃能量晶体。
“所以你答应做我的首席副官吗?说话!不然能量晶体就不给你吃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已经进我嘴里的能量晶体被御天敌硬生生抠出来,上面还沾着我的电解液。
无力地回答了他一句“好”之后,御天敌满意的点点头,把沾着电解液的能量晶体重新塞回了我嘴里。
我:“……”
——有御天敌这样的顶头上司在,我以后还能有休息周期吗?
我看着芯情不错的御天敌,在我旁边动作优雅的进食能量晶体,不由得这样怀疑。
07.
地下的能量矿数量极多,即使没有领导模块,开采出来的能量晶体七成交给五面怪后,还剩下了近乎三成。
其中一成在铁堡中流转,供给全塞伯坦人使用,包括没有变形齿轮的矿工。剩下两成,一成半归御天敌,半成归我和亲卫队。
御天敌优待属下,即使是半成的能量晶体,实际摆出来也是惊人的数量,更何况我的份额占了最大比例,算起来全铁堡除了御天敌,我可以说是拥有能量晶体最多的塞伯坦人了。
虽然我并不需要那么多。
当初御天敌说我将大有作为,指的是我被他一路带飞吗?那他当初对我说的话,其实是对他自己说的吧。
现在的我,和幼生体时期的我,地位截然不同,没人会觉得我是个畸形残次品,更不会有人敢对我多生的触肢和光学镜指指点点,我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铁堡的道路上,所有塞伯坦人都要向我表达敬意。
——包括没有变形齿轮的矿工。
“这几天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居然能让你的芯情变得这么差,连注意力都无法集中,”在民众面前器宇轩昂的御天敌,此刻一点架子都没有,状态很是懒散,“铁堡竞速大赛还有一塞周就要进行了,作为我的副官,到时候你可不能掉链子哦。”
对御天敌来说,权力才是最好的保养品,他的漆面光亮,没有一丝瑕疵,金色涂装折射的光芒让人无法直视他,只会下意识的芯悦诚服。
永远宽容,永远保持微笑,对民众拥有无限包容的耐心,在所有人眼中他是一位最称职的领袖。
我没有回答御天敌的话,起身踱步到议事厅的落地窗前,
在整个铁堡的最高处,我俯瞰着地面,许多塞伯坦人正在地面上行走,细小的像机械蚁一般,而在地下的更深处,无数的矿工正在劳作,清醒的做着被虚构好的不切实际的梦。
我猛地向后退了几步,尖锐的触肢在地面划过,发出令音频接收器不适的噪音,紧接着我的光学镜天旋地转,分不清什么是地面什么是穹顶,头狠狠磕到了地面上,等我再上线,占据我大半视野的御天敌半跪在地面上,他蓝色的光学镜紧紧锁定着躺在地上的我。
08.
“黑寡妇?!”
“抱歉,哨兵,我……没什么,”我没牵御天敌向我伸来的手,努力支起双腿站稳后,我向他辩解道:“我可能是最近下线时间太短,脑模块混乱了,请你原谅我。”
看我这副模样,御天敌面甲上的嘴角向下,眉头皱紧,一点都没有之前的轻快样子,“你可不是下线时间短的样子,发生什么事情了,告诉我。”
“不,我很好,真的。”
可是因为刚才的突然下线,我的话对御天敌来说已经没有可信度了,他真的把救护车给叫了过来,给我做全身检查。
御天敌双手环抱,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他椅子上的我,话却是对着旁边的救护车说的:“我怀疑有人袭击了黑寡妇,导致她的记忆扇区出了问题没有记录,需要什么仪器马上给我调度过来,我不希望黑寡妇有事。”
“好的,领袖。”救护车点头。
我受没受到袭击我自己还不知道嘛,理所当然救护车没检查出来我到底哪里有受伤,到最后救护车申请往议事厅调取各种仪器时我不得不开口,阻止了救护车的行动。
“是我最近想法太多,可能导致我逻辑模块的运转出了一些问题,请你取消申请。”
“啊?”
救护车看看我,又看看御天敌,根本弄不清我们到底是想搞什么。
“好吧,”救护车无奈,取消了数据板上的申请,转而发起另一个项目:“那我们来一场谈话吧,黑寡妇长官,我会全程记录下来,请你确保告诉我的每句话都是你的真实想法。”
我点头。
救护车不是我们的人,真实想法必不能说,说了御天敌和我就得被铁堡下的矿工生撕掉,于是救护车只能得出我最近确实被某件事困扰,连带着机体都发生报错。
“是铁堡竞速大赛吗?”救护车试探问道,我想了想点点头,他跟御天敌一样越皱越紧的眉头立刻就舒展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可以理解了。”
救护车做出总结:“黑寡妇长官是因为幼生体时期的遭遇导致她情感模块有一定的损伤。平时不会表现,但她长时间的下线时间过短导致机体运转无法负荷时就会发生这样的状况。我的建议是加长下线时间,平时可以和朋友在一起聊聊轻松的话题缓解一下情绪。”
“我没有朋友。”
“……火伴也可以。”
“火伴是什么?”我抬起头问道。
对不起啊我孤陋寡闻,那是什么东西?
我的态度太理直气壮了,导致救护车一时间没控制住深深地置换了一口气,看我的目光好像在看五面怪。
我又转头看御天敌,接着问他:“火伴是什么?”
这下置换气体的变成御天敌了,他抬抬手,救护车又用看五面怪的目光看着御天敌,然后抱着数据板就跑掉了。
炉渣的你们能说我还不能问了吗?救护车你别跑告诉我答案!
09.
御天敌对着我又置换了一口气,冷笑一声,“就因为一个破幌子,你就把自己折腾到机体报错,你真出息啊,黑寡妇?”
我把自己缩成一团,不想听他对我的冷嘲热讽。
议事厅又只剩下我和御天敌,他无论做什么,空荡荡的议事厅总会回荡着他的回音。
御天敌拖来我常坐的椅子挨着我坐下,“竞速大赛只是一个幌子,它很重要也不重要,没有这场大赛还有另一场大赛,我的目的是为了加强铁堡所有人对我的崇拜和信仰。如果是因为你不想暴露在所有人的光学镜下,你可以不露面,我不强迫你。”
我悄悄探头,“……你相信我的话?”
“为什么不?我相信你,正如你相信我。”
“哦……”我迟钝的点点头,接着又想起来我刚才没得到答案的问题,“所以,火伴是什么东西?”
御天敌:“……”
最终我还是没能得到答案。
10.
瑰红色的落日,藏在变换着色彩的霞光之中,几乎要镌刻在我的处理器中。
在运送完给五面怪的能量晶体,御天敌带着亲卫队出发时,我还在凝视落日。
“嘿!黑寡妇,快跟上!”
在御天敌扯着我的触肢带我飞上天后,一只触手狠狠甩到我之前所在的地方。
我抬头看了眼御天敌,示意他放开我的触肢,得到解放后,我立刻在空中变形为飞行载具,跟在御天敌身后。
下面那只五面怪忿忿不平的喷了一口毒烟。
没有直接回到铁堡,御天敌带着我们在一处山势较高的方位降落,我扫描观察了四周,还有些奇怪,“发生什么事了哨兵?”
这地方有什么东西吗?就是光秃秃的山和石头啊,了不起还有几株植物,没什么特别的。
结果没等我观察完,御天敌两只手按着我的面甲朝向落日,“看在你喜欢的份上,我可以允许这个东西暂时拥有超越我的光辉,等你看完我们再回铁堡。”
“啊?”
“啊什么,让你看你就看。”
霞光又换了一种颜色,我忍不住放大光学镜,想将霞光的每一次变幻都看得一清二楚。
地表下的铁堡没有落日和霞光,就算是只能待在阴暗处的蜘蛛,偶尔也会向往太阳。
太阳……
我侧过头雕,转而焦点从落日放到百无聊赖的哨兵身上,突然被炫了一下光学镜,我忍不住说道:“哨兵,你是铁堡永不坠落的太阳。”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你在说什么蠢话?”御天敌头都不抬的说道。
差点忘了,哨兵装甲上的金色涂装就是象征着太阳的色彩,我这句发自内心的赞美在他听来,也许只是无意义的吹捧。
“好吧太阳,”我很顺滑的改变了一下称呼,又把光学镜焦点放到落日上,“到我们出来为止的48塞时内,我接到了民众们写给你的3588封信,明天要举办一场见面会吗?”
比起看落日,御天敌更喜欢这种能令他大出风头的活动,听到我这样说他马上兴奋起来,语调也变得更高,“那当然最好了,在此之前我要给我的涂装抛光一下,你给我安排行程。”
“好的。”
11.
次日的见面会安排在一个宽阔的场地,在见面会开始前,发生了一件小小的插曲。
“黑寡妇长官!”
一个矮小的塞伯坦人,跑的太快差点撞到我支在地上的触肢,我把TA提起来时,TA还在大喊我的名字。
TA的涂装灰油油的,胸部装甲有一个空荡荡的变形齿轮槽,不出意外,这是个等级不高的矿工。
等矿工站稳,我给TA指了下方向,“如果你是来见领袖的,继续往前走就可以了。”
“那个……我不是来见御天敌领袖的。”
“嗯?”
矿工有些害羞,他举起一张海报,给了我一支油笔,用亮晶晶的光学镜哀求我给他签名。
海报上笑容满面的御天敌占据了大量的版面,我的图像正好待在御天敌的手掌下,面无表情像一只小型的雕像。
迟疑了一塞秒,我还是写下了我的名字,矿工抱着海报,兴高采烈的看了又看。
“抱歉,马上就要轮到我的班次,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我来只是想说一声——”矿工把面甲从海报上抬起,我甚至都能听到TA置换气体的频率,“黑寡妇长官,您强大又美丽!我永远喜欢着您!!”
“……谢谢你。”
“长官再见!”
直到矿工走远,我依然站在原地,无法回神。
强大,又美丽吗?
开什么玩笑。
12.
“我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救护车看着终端上被上传的数据,态度很是为难,“一般我不会对病人提出这种建议,它的做法太冷酷太不人道,相当于移除自己一个器官……”
“尽管做吧,我这样的状态很影响工作,作为副官,我不想成为拖延领袖的因素。”
救护车点点头,“好吧,那请您先躺在医疗床上,稍稍等待一下。”
我在医疗床上躺好,听着救护车在操作终端时按动按键的声音。
许久,救护车的声音在我头雕上方响起,“长官,我提交了您关闭情感模块的请求,您确定要继续吗?”
“确定。”
从幼生体时期做下追随御天敌的决定,哪怕到现在我也无怨无悔,但是我已经承受不了这样的痛苦了。
大约两个塞时后,我从救护车的医疗床上醒来,内芯无比的平静,平静到近乎死寂。
仿佛之前在火种里翻滚尖叫的各种情绪一瞬间就被燃烧殆尽,变成一团黑灰。
“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守秘密,”我看了下时间,对终端旁的救护车发出警告,“被领袖知道我来做这种手术,那是在向他宣告下属的无能。”
现在这个时间,御天敌还在议事厅等我,我得马上回去了。
我跳到窗户上,一个翻身旋转,变形齿轮转动严丝合缝的装甲,变形为飞行载具后,直飞议事厅的方向。
没有杂七杂八的情绪干扰,好像机体连系统运转的速度都高了不少。
13.
十三天元的雕像矗立于议事厅中,它们金光灿灿,天元们还在时它们是塞伯坦人的精神象征,可是当御天敌掌权后,这些雕像就彻底沦为了权力的装饰品。
在我到达议事厅时,御天敌正举着一杯高纯,对着落地窗下鳞次栉比的铁堡自饮。
“你去哪儿了?”
“去处理一件小事,路上稍微耽搁了一下,”转动光学镜,我模糊了关于关闭情感模块的事情。看到了文件有些杂乱的会议桌上还有一杯高纯,我立刻去收拾文件,一边整理一边向哨兵问道:“我离开的时间确实有些长了,有客人已经来过了吗?”
议事厅有专门待客的会客室,但是御天敌从来不会和别人一起喝高纯,原因嘛……
——他认为一群贱民没资格和他待在一张桌子上。
不过今天是为什么?
“客人?没有客人,这群贱民没资格喝我的高纯,”御天敌嗤笑一声,和我认为他会有的反应一模一样,他微微抬头,傲气十足的样子和在民众前的形象判若两人,“被我亲自接见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难不成他们还想要更多?那可真是贪婪的过分了。”
御天敌手中的高纯泛着荧蓝色的光,轻轻摇晃就会在杯身挂一层淡蓝色的液膜,然后又顺着杯壁缓慢下流,最后留下斑驳的液痕。
我置换了一下气体,“那你已经喝了多少,别想骗我,我看到高纯罐子了。”
幸好御天敌只是自己喝,不然我现在就得想办法如何在安置好御天敌之后再合理地让御天敌见过面的“客人”消失了。
“不多,”御天敌摇晃着手指比了个数字,“你看完桌子上的文件了吗?”
我回忆了一下,接着向貌似产生醉意的哨兵汇报:“这是矿区提交过来的文件,能量晶体的开采频率较低上半个月,采矿工具和能量提炼机需要迭代升级,由于部分采矿工具没有及时保养,矿工的伤亡率有所增加,需要我读一下伤亡名单吗?”
御天敌摇头,“不要,我只是想让你看看,里面有没有你熟悉的人在。”
熟悉的人?
我迅速在处理器中检索,最终锁定在一张害羞的脸上。
“B-11?”那张害羞的脸与矿工伤亡名单上、名叫B-11的矿工重合,“那个曾经想要来参加见面会,但是时间不够提前离开的矿工吗?”
“黑寡妇,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吗?”
御天敌的状态有点不对劲,但我依旧如实汇报:“B-11在离开之前,曾请求我在一张海报上签名,我答应了他。”
“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
御天敌点点头,然后我的光学镜一花,腹甲传来剧痛,接着我仰头摔倒在会议桌上。
光学镜前的画面是议事厅的穹顶,身下是被压塌的文件和被压碎的盛有高纯的杯子,有濡湿感,不知道是高纯还是我被碎片刺伤后流出的能量液。
我想起身,但是我的腹甲被御天敌腿部关节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黑寡妇,这是你对我第一次说谎,我原谅你,希望这是唯一的一次,”
御天敌整个机压了上来,他贴近我的面甲,近到我的音频接收器都能听到他换气扇的嗡鸣。
忍着腹甲上的剧痛,我挣扎着说道:“什么,我、我……没有、没有说谎。”
“你还在嘴硬。”
腹甲上被施加的力量越来越大。
御天敌看着我,他的光学镜中满是怒火,“你在见过那个该死的贱民之后变得魂不守舍,和之前救护车向你问诊时一模一样,以为我没有发现吗?!”
我无言以对,可我的沉默却让御天敌认为我是在默认。
“不要让我知道你背叛我,”御天敌侧过头雕,靠近我的音频接收器,声音变得温柔而阴冷:“否则,黑寡妇,我一定、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14.
我的亲卫也兼任着我的副官,她在来拿走我下发的文件时,问我有没有在议事厅看到日落。
我认为她的脑模块多少有点问题,“虽然我并不清楚地表与铁堡的距离有多少,但是,日落?议事厅无法看到日落。”
“长官,我不是这个意思,”亲卫咳了一声,“是御天敌大人要安排给您的惊喜,您……没看到吗?”
“没有。”
我被御天敌威胁,敢背叛就要杀了我什么的,现在我腹甲都还在痛。
和御天敌相处这么多年,我怎么不清楚他对惊喜的定义这么异于常人啊。
于是我的亲卫给我说明了来龙去脉——为了这个惊喜,御天敌特意安排亲卫去了上次看落日的地方,用全息镜像传感仪将那里的景象完整的投射在议事厅的落地窗上。
这样即使身在议事厅,也能看到地表的风景。
“还有高纯呢,那是御天敌大人特意倒给您的,就是矿区负责人来送了一趟矿区数据后,御天敌大人就不太开芯了。”
15.
那天的事,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御天敌还是御天敌,热爱一切可以让他引人注目的活动,恨不得所有塞伯坦人的光学镜都聚焦在他身上。
我还是我,每天处理各种事务,整理好后再由御天敌过目签字,然后再下发文件,让下属们一一执行。
御天敌参加什么活动的时候,我就在暗中护卫,不过一般没什么事,最严重也不过是民众太过热情的举动会给哨兵的涂装带来一点小小的损伤。
不得不说,关闭情感模块后,我处理问题的速度是光学镜可见的高效,原先我每天都想法是‘每天这么多要处理的事情是冲着把我干报废来的吗?御天敌是不是想累死我好换一个副官?’变成了‘就这?工作强度再翻十倍我也顶得住!’。
再加上我与御天敌长久以来的默契,很多时候我们都不需要交流,以至于我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在同一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毕竟他抬抬手我就知道他要干什么,真没那么多好聊的。
——直到某一天,在我刚刚下线、没进入彻底休眠时,警报弹窗占满了我的中央处理器。
我腾一下从充电床上坐起来,发现某金蓝色涂装的机械生物占了我的大充电床的另一半空间,理直气壮的样子好像是我睡了他的充电床。
“吵死了!你下线动作安静点,别打扰我下线!”
说完他翻了个身,金色翅膀差点把我从充电床上挤下去。
16.
御天敌下线后非常安静,前提是他不要压到我的触肢。
我尝试把它拖出来,结果连带御天敌一起拖了过来,他又一个翻身整个机都压到了我身上。
我彻底趴平了。
不敢动,真的不敢动。
17.
没想到领袖还提供叫醒服务,看看时间,我下线了还不到两个塞时,整个机都不好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呢?”下线时间太短,导致我还没彻底清扫完废旧程序的系统有点不适,我忍不住置换了一大口气体,“哨兵,我认为你和我之间没什么不可以说的。”
御天敌冷着光学镜看过来,“那个贱民除外是吧?”
我:……
确认了,他一直在生气,从那天起就没消过气。
我:“你到底在介意什么呀,B-11早就已经确认死亡了,一个死人对我们来说毫无意义。”
御天敌立刻就开始发火:“看吧!我不说名字你也知道是谁!这些天你都不理我了,你就是为了他要背叛我!”
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吗?你为了发火已经完全不顾逻辑了是吧?
但我认为这话最好别说出来,因为御天敌距离那天痛击我腹甲的状态已经无限接近了。
那么他现在最想听的是什么?
“哨兵,我向你发誓,黑寡妇永不背叛哨兵,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他怔了一下,接着他看着我,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像是在确认我的誓言有多少真实性。
之后他确认好了,微微抬头,带着威胁意味睥睨着我说道:“算了,认识这么多年,你不会为一个贱民就轻易背叛我,我接受你的誓言。”
“但是如果你敢违背,那你就在我面前自杀吧。”
18.
发完誓我立刻请求一日休假,我需要休眠,折腾一晚上我根本没能好好下线。
情感模块关闭的我工作效率很高效是没错啦,但是处理器报废我一样要猝死在工作岗位上。
御天敌慷慨地赐予我一天休假,顺带他给自己也放了一天假,转身回他自己个人设施去了,没选择继续折腾我。
感谢普神。
19.
时间一晃而过,快得像是日落时分的霞光,稍稍转移下注意力,天边的霞色就随着日落一并被抹去了。
如今已经是御天敌执政的第五十个周期了。
铁堡5000竞速大赛开启,从场地设计到比赛流程再到哨兵主持的演讲词,毫无意外给我增加了很多工作量。
虽然不需要我亲自动手,但上交过来的各种方案将由我来敲定其中一份,适当完善后方案交给哨兵,由御天敌提出他的意见,然后我再交给下属进行修改,并在实地考察后再将成品交给御天敌。
他满意就不用再修改了,不满意所有人就得继续改方案,直到他满意为止。
但我认为现在竞速大赛什么的,和五面怪索要的那些能量晶体比起来,那根本就不能算是问题了。
“祂们的胃口越来越大了,”我把整理好的数据交给御天敌,并提交一份申请报告,“而且勘探者发现,我们的能量矿越来越少了。上个周期五面怪对我们上交的能量不满,我认为祂们很可能就这次交易产生过激行动,所以我申请增加随行卫队人员的数量。”
“不至于吧,”御天敌拿起来看了一眼,随后又很快扔在桌子上,满不在乎地说道:“再过激又能怎样?如果他们还想要源源不断的能量晶体,就不可能对我做什么,难道他们还能找出第二个我吗?”
“……”我点点头,“那我把申请撤回吧。”
“你想加就加,这种小事不必来问我,”御天敌对我摆摆手,拿着我最终交上来的那版方案和实地影像看完后,皱起眉进行评价:“演讲词这么短,就不能再长一点吗?还有我不想提那十几个老东西!他们的存在也该被消除了!”
“首先,很遗憾哨兵,大家都很喜欢你,但竞速大赛的主角是参加比赛的各位选手,不能喧宾夺主,你出现的频率和时间过多会让被人逆反讨厌的,进行适当的简短发言并保持一点神秘感会令你更迷人。其次,至于十三天元……”
我置换一下气体,“他们也是大赛主题之一,明面上我们举办这样的比赛,就是为了给牺牲的天元们展现我们保护家园的力量和勇气,很必要,所以绝对不能删掉他们。”
解释了这么多,我感觉我的发声器要冒烟了。
“好吧。”御天敌勉强接受了我的建议,把方案递给我,“先去地表找一下领导模块,等回来再举办大赛吧。”
“是。”
谁都不希望领导模块的消失,时不时我们就要去地表寻找,虽然总是一无所获。
只要它回来,也许就不需要矿工的存在了。
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的。
20.
“两个矿工?”
“对,矿工,”御天敌的表情很差,进门就开始发火,“两个低级矿工,他们背着喷气背包跑进比赛场地,还差点成了冠军!把比赛弄得一团糟——他们怎么混进来的?!”
我在系统中给矿区那边发送讯号,寻找那两个矿工的信息,一边上前安抚御天敌,给他倒了一杯饮品,结果御天敌还没喝完一口,信息就发送过来了。
也是,无变形能力的矿工在专属于拥有变形齿轮的上层人士比赛中狠狠当了一把出头鸟,影响肯定不小,现在他们的信息应该在矿工中传播起来了。
“你先跟我去看看,是不是从前那帮至高守卫混进来指使那两个矿工捣乱的,”在我进行报告后,御天敌思索着给我下令,“如果不是,就把那两个矿工扔进废物管理中心,给铁堡添砖加瓦吧。”
21.
事实证明,那两个矿工跟至高守卫毫无干系,只是两个鲁莽憨直的年轻人想要证明自己而已。
在向矿区负责人传递出处理掉那两个矿工的讯息后,我跟随御天敌前往地表,与五面怪进行会面。
在御天敌与五面怪进行谈话——好吧,我不太爱说上司出糗的实话,但实话就是实话——在御天敌被五面怪卷住四肢威胁时,我所在的后方山洞有些骚动。
在铁堡我不用太警惕,可能是御天敌的狂热粉丝之类的,但是在野外就不一样了,至高守卫那群过街老鼠还在乱窜呢。
而且那个方位的山洞不是别处,正是当初哨兵设下陷阱杀死十三天元的地方,天元们的尸体还留在那里面生锈。
所以御天敌带着大部分亲卫回了铁堡,我则带着一小支卫队和追踪者对山洞突袭。果不其然,钛师傅居然还活着,并且在他的掩护下,跑掉了几只老鼠。
如果是天元的话,他们应该会选择反过来弄死我而不是逃跑。
御天敌还是天元副官时的钛师傅杀我,只需要抬抬手指就能结束我的生命。现在的钛师傅,恕我直言——一个刚刚从断绝能量的境地中醒来、快要锈死的老头子,如果连他都对付不了,御天敌再喜欢我也不会让我做他的首席副官。
“黑寡妇……”
“如果您是想对我求饶的话,还是别白费口舌了,”我双手抓着钛师傅的双臂,“我已经将您存活的消息传递给了领袖,现在我们将前往议事厅,请您安静。”
他没过多挣扎,他的机体上长满青苔,在空中垂着腿甲随风轻摆的样子真的像是已经锈死了,“对一个叛徒忠芯耿耿,黑寡妇,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没有领袖,我不是一样没好下场吗?你们不杀我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把我扔给领袖,何尝不是让我自生自灭。毕竟我当时的样子,在你们看来活过一个塞周都得感谢普神。”
对于钛师傅的评价,我很平静,“如今我们的地位颠倒,杀您我也只是唾手可得的事情,您就不要再多说废话了。”
到达议事厅,对我都没好话的钛师傅对御天敌更是看不上。御天敌问他领导模块的下落,他也只会絮絮叨叨的说着预言,好像下一刻就会有一个拥有着领导模块认可的领袖冲到议事厅来,将御天敌一刀刀砍成废铁。
忍无可忍的御天敌一刀结果了钛师傅,接着又像副官时期的哨兵一样对我发牢骚,“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对他说的话不感兴趣吗?你听到我说的了吗?我指的就是这个!那些老家伙都跟他一样,难以置信!太无礼了!
好了,你去把其他人抓回来。”
“永不懈怠。”
22.
根据追踪者们留下的线索,一个炮响后,我在成堆的废船里发现了他们的踪影。
更令我意外的是,这地方居然是至高守卫们的藏身地,难怪在地表上找不到他们。
御天敌说的没错,这帮至高守卫就是一群水货,没了十三天元,他们什么都不是。
刀光剑影,炮火连天,每射出一颗子弹,每划过一次刀光,都有一个至高守卫倒下。
我一路冲,一路杀,杀到最后,我抓住了那个被扔进废物管理中心的D—16,把他按在地上,一路拖行磨出了火光。
在我拖行D—16时,有几个追踪者将红蜘蛛从暗处拖了出来,还有部分至高守卫成员被活捉。没多思考,我就像抓着钛师傅一样抓着D—16,带领着还活着的追踪者和俘虏返回铁堡。
至高守卫的首领被抓,本来就不齐心的至高守卫更是一盘散沙,跑不了多远。两个矿工也抓到了,虽然我并不明白为什么奥利安变成了B—127,不过也无所谓,有了变形齿轮又怎么样,矿工还是矿工。
我不知道我此刻放走奥利安的选择是一个多么大的错误,也并不知道此刻在我手下奄奄一息的D—16,未来将成为杀死御天敌的凶手。
御天敌也不知道,所以在我带回D—16后,D—16绝不屈膝的态度惹怒了他,于是他用震天尊和震天尊的变形齿轮折磨这个对他而言根本上不了台面的矿工。
23.
就在御天敌举起手炮,打算了结D—16时,一辆能量火车气势汹汹地,朝着议事厅的方向而来。
“保护御天敌!”
我甩下这句话,率先变形冲到半空中与袭击者交战,接着那些剩下的至高守卫和背着喷气背包的矿工们联合在一起,攻进了御天敌之塔。
混乱,开始了。
24.
昔日金碧辉煌的议事厅被能量火车贯穿成一片废墟。
混乱中我抓住了艾丽塔,我以为我能杀了她,可惜这些得到天元变形齿轮的矿工狠狠推翻了我之前的想法,她差点把我给杀了。
我无往不利的触肢被她轻松折断,她拖着我,像我拖着D—16一样,拖进了广播中心,脑袋狠狠磕在全息直播终端上。
即使我再不愿意,终端依旧忠诚的读取了我的记忆扇区,将御天敌的所作所为——与五面怪联手杀死十三天元将自己塑造为英雄、将新生儿的变形齿轮拿走让他们沦为底层矿工、挖掘出的能量晶体上交给全塞伯坦的敌人五面怪——一切都展示给了所有塞伯坦人。
完了,一切都完了。
我听着外面的声音,趴在终端上卸了全身的力气。
25.
我没死,或者说,还没来得及死。
当我醒来时,我被巨大的痛苦所淹没,以至于我根本无法安静下来,救护车为首的医疗人员花了大力气,才将我制服在医疗床上。
“你……你们,”清洗液从我的光学镜中流出,布满了我的面甲,我反复置换着气体,“你们打开了我的、我的情感模块,是吗?”
“是的。”
“御天敌在哪儿?”
“他已经死了,在所有塞伯坦人面前被处刑完毕。”
当‘死’与‘处刑’这两个字眼和御天敌联系起来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处理器被扔进了焚炼炉里,燃烧成了一滩铁水。
我之所以没死,原因很简单:救护车向得到领导模块后、成为塞伯坦新一任领袖的擎天柱提供了我关闭情感模块的证据,鉴于我自幼生体时期就被御天敌收养,因此,擎天柱认为我之所以忠诚于御天敌做下种种错事,皆是被他洗脑指使的缘故,只要我愿意经过公审后赎罪,我依旧是塞伯坦的公民。
我看着面前高大的有着红蓝色涂装的塞伯坦人,我忍不住开始冷笑。
“奥利安·派克斯,我没有被洗脑也没有被指使,矿工出生时被移出变形齿轮到脱离幼生体时期成为底层矿工下到地底挖矿,从头到尾都是我的命令,你们处死了御天敌又怎样?害你们沦落成矿工的真正凶手是我,你们难道要放过我吗?”
擎天柱已经成长为一个宽容温和到不可思议的领袖,和我从前见过的那个有些莽撞天真的矿工判若两人,即使我这么挑衅他,他也没多说什么。
作为囚犯,我被收监关押了。除了御天敌,我是知道五面怪情报最多的人,我不愿意,谁也没法令我开口。
26.
以警车为首的狱警对我态度极差,他们之前应该就是矿工。
不过也就恶声恶气了一点,如果不是擎天柱特意吩咐,恐怕连我维持基本生存的能量晶体都会扣押,毕竟这些之前是矿工的人恨我恨得要命,没有我他们就不会那样痛苦。
在我坐在牢房里的充电床上怀念我的触肢时,守在我牢门前的两个狱警由于太过无聊,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事解闷。
说着说着,他们竟然说到了御天敌身上。
“我真没想到,D—16居然把御天敌拦腰撕成了两半,他的力量还真是强大!”
“可他居然想摧毁塞伯坦……得到变形齿轮后他就完全失控发疯了,如果让他成为领袖,我不敢想象未来塞伯坦会变成什么样子。”
“总比御天敌要好!”声调拉高,像是故意要被我听到一样,“那家伙被撕成两半后,擎天柱又把他拼起来了,说什么不能亵渎死者尸体,御天敌明明是罪有应得!”
“那是!照我说直接扔到焚炼炉里烧一遍,做成道路设施天天被人踩在脚底下才对!反正现在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处理,扔在救护车那里还占医疗床——”
不等他们继续说下去,一个声音突然呵斥他们,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发声器。
在这班狱警轮完班之后,我叫住了其中一个人,“通知擎天柱,我要见他。”
27.
“……我不认为你们还有见面的必要,”擎天柱很为难,看得出来他在考虑怎么拒绝我的要求,“御天敌现在只是一具尸体,即使你与他见面,也无法进行交流。”
“那就是我的事情了。如果我见不到他,那我们什么都没得谈,你也别想得知五面怪的情报。”
擎天柱身边的艾丽塔上前一步贴近我面甲看着我,恶狠狠地威胁道:“你别太得寸进尺了!黑寡妇,如果不是你知道五面怪的情报,下一个被处刑的就是你!”
我笑着伸手推开她的面甲,“少贴的我这么近,黏糊糊的真恶芯。”
“你说话跟御天敌一样讨厌!”
最终擎天柱还是答应了我的要求,也一并接受了我提出的其他条件,并给了我一张记录芯片。
我听到艾丽塔在牢房外和擎天柱争论不该答应我的要求,擎天柱耐心向她解释:“御天敌已经死亡,黑寡妇也受了重伤,再加上我们提供给她的能量只能支持她进行基本的行动,我们不用担心她会做出什么。”
“但她的要求也太过分了!什么要在议事厅见面,还要准备高纯不许别人看守,她当自己是谁!”艾丽塔愤愤不平,没人能对着害苦自己多年的真凶有好脸色,但擎天柱除外。
“……我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但这是交易应该要付出的代价,尽管去做吧,艾丽塔。”
28.
议事厅还没有彻底维修起来,除了地上摞着大颗大颗粗处理的、似乎是用来修理议事厅的能量晶体矿,一切都仿佛是昨天才发生的那样。
整个铁堡看着比以前更明亮了些,啊,对了,领导模块出现,塞伯坦的能量源源不断,不需要再用力节省能源了。
御天敌的尸体被人扔到这里,他歪七扭八的靠在一块雕像碎片上——我辨认了下,那应该是钛师傅的雕像——腰部明显有缝合的痕迹,像所有死去的塞伯坦人那样,失去了所有色彩,死气横生。
失去了所有触肢的我走路也失去了平衡,很容易就会摔倒。我慢慢靠近御天敌,将他恢复成端正的姿势,看了看又觉得不对,稍微推了下他的腿,就很像他活着时的样子了。
而御天敌也随我摆弄,再也不像以前一样发火了。
我像以前一样,在御天敌身边坐下,像幼生体时期一样,开始絮絮叨叨,“哨兵,领导模块出现了,真没想到,它居然选择了你最看不上的矿工成为了领袖。
从我幼生体时期到现在,时间真的过得好快啊。”
我喝了一小口高纯,为能随时保持情醒,我几乎不喝这种东西,关闭情感模块后我连好奇芯都没了,更不会去碰了。
如今尘埃落定,我反而想尝尝它是什么味道。
我尝试打开全息投影,好在战争没波及到它,还是可以用的。打开之后,地表的风景霎时笼罩了整个议事厅,再看不见铁堡倒悬的密集高楼。
但是没有落日,没有霞光,天空中只有漆黑色的夜幕,和时不时闪烁的星星。
我的火种一下子就空了,仿佛是烧尽了。
将高纯一饮而尽,我继续跟哨兵絮叨:“你记不记得你在我的变形齿轮里安装了一段自爆程序?说实话我根本不会背叛你,你安装那个真的没用,为什么你总是不信呢?”
在我那天休假完毕之后,哨兵强硬地要求我打开胸前的变形齿轮槽,将一枚芯片放到了我的变形齿轮里。
安装的过程中感觉太怪异了,是疼痛的感觉但仔细想想又不像是,他抚摸着我的变形齿轮,面甲上的表情我这一生都不曾在别的人面甲上见过。
“自爆程序如何开启只有我知道,”他用手指猛戳了一下我的变形齿轮,我当时一下没控制住表情,似乎让他很愉悦,“其实告诉你也无妨,那天我们在山上,只有我们在一起,那个称呼让我很高兴。”
“被撕掉很痛苦吧,而且很难看,我一直在想,如果要你选择一个死法,你会选择什么样的呢?不过我真问你的话,你肯定很生气,”我转头,凝视着哨兵已经熄灭的光学镜,“哨兵,如果我们能一起回到火种源,如果我们能再次轮回,如果我们能再次相遇……
——你不是落日,你是永垂不朽的太阳。”
29.
地动山摇的爆炸,连地表都摇晃了一下。
擎天柱还没反应过来,艾丽塔就冲出去了,很快她又传了个短讯给他:“御天敌之塔爆炸了!”
“什么?”擎天柱皱眉,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信息,警车又跑了进来,“擎天柱!我们在黑寡妇的牢房里发现了这枚芯片!”
30.
一阵广播提示后,所有人都抬头看,下意识的认为是他们的新领袖要发布什么信息。
却不料,广播屏幕上是一张他们熟悉却憎恶的面甲,那数量繁多的眼睛令人作呕。
“我是黑寡妇,臣服于五面怪,五十周期以来,导致多数新生儿失去变形齿轮后、沦为矿工的凶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