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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揭帘望月(五) ...
元裔在蜀留香酒楼留了一夜,与王大娘小吴道别,临走带了份酒楼特色秘制烧鸡。回走至山脚,远远就看见秋岁在树荫下静候。元裔跑过去,让秋岁带路,往忘忧亭旁的村子绕了一圈才回山门。
晨光冉冉,元裔手中拎着重礼,麻雀一样跳进师父房前的竹丛。
秋岁帮他放风看过了,安凡正在院中扫落叶。元裔望见他,故意走走停停,将脚下的落叶踩得咔嚓作响。
安凡猛地回头:“谁在那里鬼鬼祟祟!”
一眼对视,安凡怒火中烧,丢了扫把就飞过来,亮出尖利的爪子抓向元裔脖子。
这厮上山第一天就敢闯阿初房门!出言不逊!与姓陈的厮混!还让阿初亲自照顾!看他被阿初罚站面壁!对阿初死缠烂打!阿初居然还给他左厢房住!
岂有此理!
还滑得跟泥鳅似的,一直黏着阿初,他想揍都找不到机会!
最后终于是被赶出山门了,但是!!!
安凡暴怒道:“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你赶下山了吗!?”
元裔被他闪电般的速度吓得悚然一惊,赶忙抬手一拳怼到安凡脸前,堪堪挡住对方饿虎扑食的攻势,好歹左胳膊肘支住地面,没被完全按到地上。
“蜀留香王大娘的秘制烧鸡!”
安凡被那香气扑得头脑一空,狰狞的表情僵住,还没扣上脖子的手停在半空。半晌,他反应过来冷笑道:“你贿赂我?”
有效果!元裔趁热打铁,举起另一只手,坦然地躺平,一脸无辜。
“大虎娘家带回来的腊肠。”
安凡的冷笑有些开裂。
“明天芳芳会送腌鱼上山。”
“……”安凡快绷不住了。
“……”元裔绷得很严肃正经。目光忠正且纯良。
安凡面如土灰:“阿初告诉你的吗。”
元裔顿了顿,痛快地供了出去:“嗯,师父说你喜欢。”
安凡大惊:“他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师父!”
元裔老实交代:“赶我下山之前。师父答应了,磕过头了,还没来得及行礼敬茶。”
安凡的表情霎时间变得苍白,阴戾,残忍,不甘,委屈,几秒内变换得十分精彩,最后木着脸拿过烧鸡和腊肠,即没有功夫,又没有情绪。
“……阿初喜欢茉莉花茶。”
元裔愣了下,会心一笑:“谢谢师兄。”
安凡嘴角抽了抽,黑着脸起身,一个眼神都没再分给元裔,迫不及待地摸向烧鸡,隔着厚厚的油纸,还热乎的……
“别叫我师兄。我才不会感谢你。除了阿初,谁欺负你我替你揍他。”
说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恶狠狠地瞪过来:“尤其姓陈那个,你想揍他一定记得叫上我。”
元裔也坐起来,悻悻地摸摸鼻子,在内心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我,友谊就是这么简单。
唔,不对,还是师父教得好,投其所好。嘿嘿。
油纸拆开,喷鼻的肉香在清幽的院落散开。安凡撕扯着鸡腿,大口啃噬着鸡架,露出尖尖的犬牙,伸长舌尖舔着流了满手的油水。
元裔看着,心中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诞之感。
妖精。鬼怪。食欲。痴念。戒律条框废得一干二净,在神仙清修之地,群魔乱舞。
可这是师父的默许的。
元裔想起昨夜师父的手指托住他下巴的触感……
师父可能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元裔想不明白怎么形容,但他知道与那相对的感觉,也是他对师父的第一印象——离经叛道。
元裔默默吞咽了口水,脑中映出师父禁欲又淡漠的浅色薄唇,如果,被油光染亮……
……头皮发麻!
元裔心惊肉跳地摒除脑中画面,急忙开口问话转移注意力。
“你、你怎么吃这么急,师父平时不准你吃吗?”
安凡吃得正香,闻言神色一顿,又狠咬下鸡肋骨,在口中嚼得咯吱作响。
“没有不准,只是我出不了山界。人类虽然讨厌,但……确实好吃。”
元裔瞳孔微缩,看着安凡的吃相,细品了几回才把安凡的话补全:人类烹饪的美食确实好吃。
元裔还是下意识坐得紧绷了点:“为何?”
安凡忽然吼道:“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绝对有问题。
元裔道:“好吧,你不把我当朋友,不问就不问。”
说着起身就走,抱臂脑后望天。
“哎,蜀留香大娘手艺好啊!我这天南海北走过山珍海味吃遍,也寻不出几家香得过她家独家脆皮鸭啊!”
“站住。
安凡手里的烧鸡冷了,他吃着好像没有那么香了。
元裔做出防御姿势。
“你想做什么?我可告诉你,师父可疼我了,你要欺负我,师父会生气的!”
安凡冷淡地瞥他一眼。
“给我买只鸭。买回来,我就告诉你。”
元裔笑得花一样灿烂。
“好,一言为定!晚上竹院见!”
待元裔人跑进屋里,安凡垂下目光看向手中的烧鸡。
“你记不记得,你还很小的时候,我守过一个人?”
那日阿初罚他面壁,他又哭又闹地追问凭什么偏心,阿初几度欲言又止后终于开口讲与他听。
他记得。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他才几岁,阿初一个人带着他住在山洞里,一块冰床上,冻着一具人类尸体。阿初每日都会耗费灵力维持它不僵不腐,看上去像睡着了一样。后来有一天,尸体消失了,阿初也消失了,他等啊等啊,被一群人类修士掳了去。再之后,便是十年久别,他与人类,血海深仇。
“最早是他将你交给我。元裔便是他这辈子的转世。”
“你明白该怎么做吗?”
自他表明只想做个孩子后,阿初少有这样严肃地,甚至可以说郑重地看他。
安凡答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可那是人类的规则。
妖物从来只讲喜恶爱恨,不被认可之人永远无法获得真心。真心一旦付了,便是全部。毁天灭地,任何伦理规则都无法束缚。
所以人妖注定殊途。只有同类才能承受彼此疯狂爆裂的馈赠。
他早有了认定之人。此生再不会有二心。
阿初没有说话。
元裔找一圈没找到师父,问了秋岁,才知道师父一早就上山采药去了。元裔取了经书,又借了些笔墨回自己的小冰屋,冷而明亮的灯光下,奋笔疾书抄写。
元裔自幼习武奔波途多,少有舞文弄墨,对文字理解不深,经卷抄得似懂非懂。好在三小卷字数不多,小半个时辰便全部抄完。元裔心满意足地捧起字帖欣赏,他的字没什么风骨,但也算干净工整。怎么看都可爱极了。元裔发誓这是他写得最认真的一次。
捧着字帖欢欣雀跃地跑出门去,右厢房的门开着,元裔跳过去躲在墙侧,扒着门框探出脑袋往里看。
棕灰色的桌案上散摆着十几堆草药,斜照的日光染亮空中细小的尘埃。师父着一身灰蓝布衣,长发松绾,手中执一竹盒,正挑拣着药材。
元裔呼吸一滞。
秋岁在师父身旁侍伴,学认着案上药材。
“一共十九味药材,浸泡一刻钟,文火滚煮二刻,蓄以热水,方可入浴。”
素初点头道:“不错,你且先去烧水。”
秋岁拱手告退,出门时看见元裔,露出抹鼓励的微笑。
元裔心中咚咚直跳,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就听师父唤他。
“进来。”
元裔同手同脚地跨过门槛,踩上地板顿了一瞬,硬把自己的顺拐掰回来,迈着僵硬又标准的步子走到桌前,看看桌上的药材,又抬头偷望师父的神色,站得板板正正。
素初没在意他的目光,垂眸将木盒放回立柜抽屉,意指桌上的药物。
“可认得这些?”
“是药浴?”
元裔并不认得太多药材,桌上药物剂量颇大,不似内服所用。
“可知作何所用?”
大概是用给他的。可元裔想想,自己身上的伤明明都好透了,莫非是话本子里说的洗经伐髓的秘书?师父准备教他武功?
元裔心中又小小激荡了,可他怕自己猜错,强自镇定压下情绪反应,作木讷道:“弟子不知。”
素初目光看向他,元裔感受到目光的重量,再不敢抬头偷看。
“你欲求习武,所为者何?”
元裔被问得有点懵,心里下意识回答自然是想变强,只有足够强大才能保护自己与重要的人,不受人所制,才能……像师父所言,有能力追查爷爷的往事,为爷爷讨个公道。
可这些师父应该都知道,大概也正因如此才不肯教他武功。他那日询问师父,如果师父劝他放下过往,他便准备坦白自己绝不放弃追查的决心,他相信自己一定能说服师父。
可是师父没有这么问。反而从他完全想不到的角度劈头盖脸训了他一顿,他也就忘了这事。今日师父主动提起,所问的绝不是他以前的想法。
师父是在考验他,想看他经了昨日提点和抄经作业后学明白什么,到底有没有长进。
可那经书……他基本没看懂啊!他抄完就急急忙忙过来了!
元裔又开始汗流浃背,完蛋,真像师父所说,冲动莽撞,自以为是,可他真的没想到这么多啊!
元裔拿出最简单标准不出错的答案:“习武,自然是为锤炼体魄,在乱世中谋以自卫,安身立命。”
素初道:“那你想想,这几日你把自己造成什么样?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师父给他提点,是在责怪他不爱惜身体吗?可那时他真的以为自己被抛弃了……元裔眼睛绕成了蚊香圈,他轻易被师父拿捏在手心里,翻来覆去。他现在确定了,师父是真的在乎他的。
很在乎很在乎。在乎到作业都这样亲身量制,他还没达标完成。
元裔硬着头皮思考,为什么习武,他从来没想过,他从记事起就被爷爷逼着修炼。一方面迫于爷爷淫威,偷懒可要挨打,另一方面,也许是因着爷爷所讲与他听的,一个又一个奇幻浪漫的侠客故事吧。他梦想着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故事中英姿飒爽惩恶扬善的的大侠。
“我……有着一个侠客梦吧。”
话说出口,元裔就感到一股巨大的伤感。侠客侠客,多么威风凛凛,可瞧瞧他混成什么样子,一座山都爬不上去,如果没有师父,他怕是早就喂了孤魂野鬼。
“攘凶除恶,匡扶正义?”
出乎意料,师父并没有嘲笑他天真的梦想,反而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师父的语气很平很淡,但元裔还是听出些情绪,只是那是什么,他并不懂得。那情绪落进耳朵,元裔心里酸沉沉的。
师父继续问道:“你可知何为侠。”
元裔茫然地抬头望向师父。
师父的眼中看不出情绪。
“侠者,以武作乱。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元裔瞪大了眼睛。
师父淡漠地盯着他:“你想做哪种?”
元裔第一次没有躲避师父如此带有压迫感的目光,他绷紧了身体,牟足了劲壮声喊道:“大侠!”
对视了几秒,素初移开目光,从桌上捡起一叶枯草,捻在指尖。
“那你知道,怎么做?”
元裔心绪澎湃,手心出了一层层虚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师父竟然对他这样了解,那是连他自己都不曾想过的问题,可一听到,他便冥冥中有种感觉,这就是他毕生追求所在。他激动得脸红心跳,又压着情绪,巴巴地望着师父。
师父赐他二字:“修为。”
元裔不解。
师父却摇摇头。
“也作修行。以武入道,修身养性,知书达理,都不错。可也只是表面。道,终究要你自己去悟。那是天地间亘古不变,而又变化万千的规则。那是我也不曾触及的高度。”
元裔脑中一空,接着便听到秋岁的声音。
“先生,水烧上了,我来取药。”
师父越过他向门外点点头,对他道:“我只点到为止。这药浴是备给你的。你身上暗伤、滞病颇多,乱得一塌糊涂,旧伤叠新伤,快把自己造废了。心病是最根本的,自己不在意,别人都是空废力气。你想习武,操之过急。”
元裔已经无法言语,他傻愣愣地望着秋岁走进室内将桌上药物收入盒中,师父转身走出门外,松垮的绾发落下几缕,飘在空中。
师父有时也不修边幅。
神明是遥远的,被敬畏而不敢靠近。元裔第一次觉得,师父竟就站在他心里,贴得那么近。
他不知自己站了多久,直到秋岁唤他沐浴,元裔才回过神来,手中还攥着字帖,忘了给师父看。
没看正好。这张都被他攥皱了,他要回去再抄一份,好好理解经文,把思考批注都写出来。嗯,字也要写得更漂亮一点,学着师父的笔迹。
元裔想着,心里甜的像化开的蜜糖,嘴角压都压不住。如果不是秋岁还在等他,他简直想绕着庭院跑上一圈表演天女散花。
可事实证明,克制只是一时的。跟着秋岁走的路上,元裔还是忽然发出一串莫名其妙的大笑,举起双臂撒欢般跑起来,绕着秋岁,弄得秋岁一只鬼都觉得他实在鬼畜。
秋岁问他发什么疯,元裔长叹一口气,把皱巴巴的字帖展开贴在胸口,陶醉般说道,啊,你不懂,师父心里有我!
秋岁保持微笑,心道不是废话,都说了先生心境透亮,胸怀万物。
沐浴时,元裔怕羞,问了秋岁添水添药的方子,便求秋岁回去休息。秋岁尽职尽责不肯离开,元裔只好道他从小野惯了,适应不来被人伺候,要窘迫的。秋岁走时反复叮嘱水温一定要够热,这样药效才能良好发挥。元裔拜手道知道了知道了,等鬼走远了,才褪下衣服泡进浴桶。
元裔个子小,蹲坐在木桶里水面要没过嘴巴,他便开心地吐泡泡玩。心里想着师父,怎么都停不下笑,水暖和极了,元裔舒服地眯起眼睛,幸福得转出一朵朵花花。
“水温不够。”
元裔正做着美梦,被身后近在咫尺的声音惊醒,他条件反射地站起转身,备出防御姿态,水花四溅。
“……”
素初指尖探着水温,蓦地被泼了半身药汤。
元裔看清来人后呆了一瞬,脸色瞬间爆红,想马上坐回水里,又看见师父袖口衣摆都湿透了,水面还在晃悠悠溢着水,脸色渐转苍白,磕磕绊绊地叫着师父,身体僵硬地,缓慢地跪下。
又、又被师父看光光了!
为什么师父走路没有声音啊!
他怎么能把师父衣服都弄湿了!
以死谢罪吧!
素初淡定地收回手擦去水渍。
“你不必如此惊慌。别太苛责自己,你才十二岁,力所能及之处不过是尽快成长,其他的事都有大人。你很安全,稳住心神。”
元裔感动得痛哭流涕,这要是爷爷指定得抽他一顿,虽然用不用力另说,但……师父真的太太太太温柔了!这样都先想着安慰他!
素初看了眼桶中水线,正好让秋岁再添些热水。再看眼元裔,整个身子没进棕褐色的水面,两只手扒着木桶边缘,只露出两只眼睛半张脸巴巴地望着他。
素初道:“我去换衣服,一会秋岁来帮你添水。”
师父超乎想象的宽容大度让元裔心有所动脱口而出:“师父!山下有个小妹妹想见见山上的神仙哥哥,明天就要上山,您能不能,见见她?”
素初停下步子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
“……什么人都带上山来。自己去当神仙哥哥。”
说罢转身离去。
元裔羞得把脸埋进水面:“啊……师父……”
道者人之所蹈,使万物不知其所由——素书(忘了是不是本篇引用,先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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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揭帘望月(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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