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电子羊 ...
-
赫兰提着购物袋心神不宁地返回。
“抱歉。”兜帽挡住了他的视线，因此撞上了一个路人。
路人踉跄了一下，却没有怒骂，反而塞给了他一张锡箔传单。
“先生您要不要了解一下这个？您会感兴趣的……作为逆反型人格。”
还没等赫兰拒绝，那个奇怪的家伙就跑走了。
他只好把传单随手塞进了袋子里。
林克斯熄灭了只燃烧了半截的烟，水温已渐渐转凉。
“滴滴检测到水温偏低，是否进行加热！”
“滴滴——无人应答，已为您自动开启智能加热！”
他放松了身体，任由自己滑入水中，温水没过了他的口鼻，然后是眼睛。
水流钻入了他的眼皮，舔舐着空洞的眼眶。
直到——
赫兰猛地把他提了起来。
大掌捏住了他的下巴。
“我还活着。”林克斯的声音有些无精打采。
水滴从他的发梢滚落，赫兰的脸上沾着一滴液体，也许是飞溅上去的水珠。
他把青年提到了盖着的马桶上坐下，水珠落了一地。
“啊啊啊！”马桶忽然发出尖叫。
“请勿将液体弄到马桶盖上！请勿将液体弄到马桶盖上！”
林克斯眼疾手快地赶紧关掉了它。
做完这一切后，赫兰却没有再多看他，甚至没有问些什么，只把购物袋放到旁边，便转身离开了。
他顺走了洗浴台上的烟。
林克斯随意擦干了自己，拿出购物袋里的东西，竟出乎意料的合身。
一张皱巴巴的银色锡箔纸掉了出来。
他下意识捡起。
“存天理，灭人欲。”
上面画着很多看不懂的符号，唯独这六个字十分醒目的印在正中央。
“这是什么？”他抚平了这张传单，试图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右下角，一个奇怪的符号下面写着“天理会”。
系统：【这是著名的反叛组织之一，核心理念是反抗时间不平等分配制度，追求建立一个人人时间平等共享的乌托邦国度。】
林克斯犹豫了片刻，把这张传单叠好放进了口袋里。
赫兰点起了一支烟，却不抽，只夹在手上，任其燃烧。
雾气已经消散，对面大楼上的“源”字更加显眼。
脸上感受到了液体滑落的痕迹，他用指腹抹去了那滴水珠。
也许是被雨水溅上了。
他把水渍抹在了唇上，是咸的。
林克斯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眼睛上的纱布早已取下，他疲惫地再次躺在了榻榻米上。
好在床单已经换新。
“还需要血液吗？”赫兰熄灭了快要燃到指尖的烟，他看向了林克斯略微凹陷的眼眶。
“谢谢。”林克斯眨了眨仅存棕色的右眼：“找个机会复制一只你的眼球吧，我还挺喜欢你那双棕色的眼睛。”
赫兰取完血液后进了浴室洗漱。
明明精神十分疲惫，但当躺着的时候又无法睡着了。
“系统，为什么他不怀疑我。”林克斯用手枕着脑袋开始疑惑。
系统：【如果在二十一世纪，忽然有个人跟你说他是吸血鬼，你会怎么想？】
他挠了挠头：“这太匪夷所思了。”
系统：【只要你不是当着人的面做不符合常理的事，别人只会以为你有特殊癖好而已。】
况且，在高科技的新世纪，神秘学早就消失了，吸血鬼已经是传说中的传说，只有古董图书馆里才能找到残存的资料。
充足的能量补充让眼睛的疼痛几乎消失，眼球也许会在未来几天重新长回来。
赫兰遮上了落地窗，两人终于可以并排躺下，享受片刻宁静。
其实吸血鬼不用睡眠，但林克斯还是保持着人类的传统。
新世纪简直是吸血鬼的天堂——过度的开发导致环境严重污染，即使是白天也雾蒙蒙的，阳光很难透进来，这让他免于灼伤。
……
“H001，你在看什么？”一个面容模糊不清的人站在赫兰面前。
远处传来炮火的声音。
赫兰本能地躲避开了，他和那个人滑落在了战壕里。
H059，是他印在手臂上的编号。
外星生物的军队包围了这里，H059大概认为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其实我很羡慕人类，他们是由母亲诞生的，大概会拥有灵魂这类东西，和我们完全不同。”H059把剩余的子弹抛给了赫兰，站了起来，任由光刃切割开了他的身体。
赫兰坐在了一间纯白的密室里，面前只有一个冰冷的摄像头，耳边响起了尖细的嗡鸣声。
【蝙蝠】
“蝙蝠。”
【你是否曾造访过这里】
“蝙蝠。”
【你是否遭受过虐待】
“蝙蝠。”
【当你未完成任务时，你是否遭受过虐待】
“蝙蝠。”
【羔羊】
“羔羊。”
【你是否想念过你的父母羔羊】
“羔羊。”
【你感受过接吻的感觉吗羔羊】
“羔羊。”
【你有梦到过羔羊是什么样吗羔羊？羔羊】
“羔羊。”
【替罪羊】
“替罪羊。”
【为什么不把替罪羊这句话重复三遍】
“……”
嗡鸣声消失了。
【测试失败】
【即将启动销毁程序】
山里弥漫起了大雾。
与灰蒙蒙的，因工业污染而产生的雾霾不同，这里的雾十分洁白，明亮。
H001奔跑着，他既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自己去往何处。
直到发现他的视线只与一处矮灌木丛平齐时，才意识到自己是孩童状态。
尽头是一片湖泊。
暗色的水嵌在山谷中，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
一个面容模糊，看不出性别的人坐在了湖中央。
祂的怀里抱着一只红色瞳孔的羔羊。
H001走近，湖水没过了他裸露的脚背，接着是小腿，直到胸膛。
他没有办法再接近了。
那只红色眼睛的羔羊发现了他，好奇地甩着尾巴。
他奋力游了过去，泛起的水波却将他越推越远。
羔羊的嘴一开一合，发出的却不是咩咩声。
H001想要去倾听，声音却怎么也传不到自己耳朵里。
直到他在水中抓住了一块礁石，借力划到了湖中央。
他侧耳倾听，终于听到了羔羊的话：
“……赫兰。”
赫兰睁开眼，撞进了那红色的眼睛里。
林克斯简直不可思议，一夜之间他的眼睛已完全长好了，但他依旧要缠起绷带，以免被发现两只不一样的瞳孔。
“等等。”赫兰拉住了他的手。
他注视着那只红色的眼睛，正如梦里的羔羊一般。
“你也有一只。”林克斯把镜子递给了赫兰，以为他思念起了自己的眼睛。
“你看起来做了噩梦。”林克斯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
“仿生人会梦到电子羊吗？”他忽然想问问系统这个问题。
【不知道，反正我从来没做过梦。】
林克斯打算今天就去申请前往下一个区的许可证。
……
“什么？三个月！”当他得知第二次申请需间隔三个月时忍不住破防了。
“滴滴，下一个。”机器人冷酷地示意他该离开了。
“三个月……三个月，如果我是反派，我早就趁这个时候打到萨顿公司总部了。”林克斯十分沮丧，这意味着他将要在三十五区整整消磨三个月的生命。
不过好在“反派”就在他身边，他可以监视他对方的一举一动以做预防措施。
要长期留在三十五区，临时居住所显然已经不适合了。
系统：【你最好去找一个活干，过多的不明时间流入市场会引来时间规划局的人。】
在离开七十二宫的时候，林克斯对这个活泼的智能马桶ai还有些不舍。
系统控诉道：【你从未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啊……”林克斯选择装傻充愣。
他们租下了三十五区最便宜的房子之一——因为隔壁住着一个仿生人。
就像系统说的，大部分人类都不太待见仿生人。
邻居的铁门被恶意涂上了红色的油漆，墙上也满是侮辱性的文字。
当然不完全是因为这间房子最便宜，没有无处不在的“验证码”才是林克斯选择这里的主要原因。
赫兰当然没有意见，他很能适应糟糕的环境。
林克斯非常希望赫兰也能去打工，只有他一个人要当牛做马不太公平了。
“我可以去当雇佣兵。”回归他的老本行，这是黑户唯一可以做的事。
林克斯沉默了片刻，说实话，他不相信反派的变态心理是一夜之间产生的，在反派成为反派的过程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促成了这个结果。
“你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他说道。
所以还是暂时不要去当雇佣兵了，猎杀外星生物显然不益于心理健康。
赫兰有些惊讶：“我不知道。”
那只红眼睛的羔羊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里。
“也许你该摄入一些甜食。”林克斯本想叫他去找点乐子，但转念一想，赛博时代要是有什么乐子可找，颓废绝望的人也不会那么多了。
“什么是甜食？”赫兰好像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一般。
“稍等，我去去就回。”林克斯顺走了他的卡。
“噔噔噔！就是这个。”他抖开了手里纸袋，从里面掏出了一个甜甜圈。
粉红色的糖浆裹在外皮上显得十分诱人，上面点缀着缤纷的糖果粒。
赫兰局促地捏起了这个粉色的面包圈。
林克斯拿出了属于自己的巧克力甜甜圈，他朝赫兰示范，在糖果粒最多的地方咬下了一口。
“yummy！”仿佛在聚光灯下拍着甜品宣传广告，林克斯咬了一大口后朝赫兰夸张地竖起了大拇指。
赫兰犹豫了片刻，才尝试着咬下了一点面包皮——他尽可能地避开了那些看起来很奇怪的粉色糖浆。
“……还可以。”最终给出了不错的评价。
林克斯三两下就解决了甜甜圈。
对于吸血鬼来说，普通的食物已经无法刺激他们的味觉系统，甜腻得过分的甜甜圈对他来说只是一块普通的没有味道的面包。
“你看着我干什么？”他正试图把手指上的糖浆都擦干净，余光中瞥到赫兰迟迟不肯下第二口。
“其实，我也很喜欢你的红色眼睛。”他说道。
脑海中，红色眼睛的羔羊和眼前的漂亮青年重叠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电子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