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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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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听霜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姿态颇为悠闲,她早已知晓她们的真面目,心中并无太多期待,也不会有太多情绪。忽觉不对,猛然抬眼,见谢琰仍然坐在原位,一双眼睛却看向她,似有话说。
但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可说的,若非是怕打草惊蛇,她必定要找个借口将这一家人赶出去不可。
可想起他的身份,沈听霜又梗住了,是以等众人散去,她并未和郁氏一同回芙蓉院,反倒是在附近一棵桂花树下逗留,“金桂飘香,不如摘一些,给父亲母亲做桂花糕吃。”
茗枝嘻嘻笑:“姑娘孝顺,奴婢也能沾些光,这下有口福了。”
她平日最是爱吃,沈听霜吃到一些好的,总会想着为她留一些,见她此刻笑眯了眼摇桂花的模样,便轻轻点她的额头,“尽会胡闹。”
茗枝也不恼,积极去摇桂花,顿时便下起了一阵桂花雨,沈听霜拂去肩上花瓣,侧身一避,却正巧看到了她要等的人,于是上前一步,这下眼前彻底没了遮挡,也看到了谢琰身前还有一人,正是沈听兰。
她脚步一顿,又回退了两步,却因距离较远,只隐约听见什么“琰表哥”“新衣裳”“拜访孟先生”云云。
偷听这事沈听霜属实没有做过,眼见沈听兰递给谢琰一包东西,她也觉出不寻常来,心中尴尬又羞愧,只能告诉自己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身后却陡然传来一声:“姑娘!”
茗枝兴奋地捧着一包桂花瓣,“姑娘看看,这些可够了?”
沈听霜慌张不能自已,竟直接转回身子,一颗心砰砰直跳,无意识说:“够了。”
茗枝却没注意这些,她看着这些花瓣,只觉得桂花糕已经被她吃进口中了,尤其姑娘做的桂花糕,因老爷和太太都不喜甜,姑娘便亲自为他们做糕点,做出来的糕点清甜不腻,滋味甚好。
“那咱们回去挑拣花瓣吧,想来云绣坊的人也到了,姑娘还要去挑一些布料裁新衣呢。”
沈听霜却已平复心情,“且等一会儿。”说罢便转了身,那处已经不见了沈听兰的身影,只剩谢琰一人,对上视线,沈听霜微笑颔首,便朝他走近,“表弟。”
谢三桂夫妇胡搅蛮缠,可谢琰平日里却是沉默寡言,两年前刚来到沈家时,常被二房两兄弟捉弄,沈听霜因看不过,阻止过几次,余下便未有太多交集了,却原来,谢琰和沈家的纠葛,远比她想象中要深。
谢琰拱手看她:“三姑娘。”
沈听霜应了一声,见他双手空空,显然是没有接沈听兰的东西,心道这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想起什么,她问:“你知道昨日父亲为何要让我看你的文章吗?”
谢琰默了默,随后道:“知道。”
沈听霜道:“父亲常与我夸赞你的才华,你年纪轻轻,却能让我爹刮目相看,想必未来也有大好前程,若你不愿,不必顾虑其他,或者,让我给父亲说便好。”
“沈伯父于我有知遇恩情,我……”
“三姐。”
“三姐姐。”
沈听兰和沈听薇相携而来,后者问:“三姐姐,你怎么在这儿?还和谢哥哥在一起?”
沈听霜回道:“你往身后瞧。”
二人不解朝身后看去,只见金桂灿灿,铺路成金,沈听霜道:“这棵桂花树开的极好,我便顺路采了些花瓣,想着做一些桂花糕或是酿成桂花蜜。”
沈听薇听后眼睛微亮:“三姐姐,我也要吃。”
沈听霜笑道:“好,等做好了给你们都分一些,时候不早了,云绣坊的人想必在等着了,快回去选尺头裁衣服吧。”
说罢,沈听霜也回了东厢,原本她还想着以谢琰的身份,说不定能问出什么来,谁料被突如其来的两人打断,如此也只好回来了,云绣坊的人已经等了多时,她并无心思裁什么尺头,便随手一指,让她们下去了。屋中无人后,她把茗枝叫来问:“方达有消息了没有?”
见茗枝摇头,她顿时失望,上一世父亲抓、沈府被围,是在十月中,那时的芙蓉花已经全都凋谢了。
可今世的案件进展比前世要快上许多,她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只怕还要再赶紧一些,可案件扑朔迷离,仅凭她一人之力,希望渺茫。
谁能帮她呢……沈听霜不知不觉睡了,醒来后已是午错时分,却赶了巧,方达那边传来了好消息,残留的困意顿时消失,又听吴管事道:“姑娘,老爷派人递了消息,今晚他回来吃饭。”
沈听霜一合计,便吩咐他去套了马车,只说自己要去杏林馆打些酒,吴管事本想代劳,沈听霜劝说一番,又说让方达跟着自己,不会出事,半个时辰后,她便坐上马车往杏林馆去了。
华浓居内,孟昭坐在包厢内临窗的小桌旁,茶馆幽静怡人,是静心的好地方,可他只觉得这寂静催生出心底的一股燥意,尤其看到对面谢琰百无聊赖的神情,更加不顺眼:“早知如此,听我的意见去曲水多好,有曲儿听,有软玉温香,不比这茶馆有乐子。”
谢琰咬了一口碟子里的桂花糕,随后紧皱着眉头咽了下去,怎么这么甜?他回道:“我受伤了,曲水太远。”
孟昭嗤了一声:“你谢如珩打一天拳都能在晚上拉满弓射下百米外的一只雀儿,不就是跪了两个时辰吗?在娘娘那儿装一装得了,在我面前装什么呢。”
谢琰没有理他,孟昭气急,再一看周围除了木头还是木头的地方,只怕自己今日好不容易得来的大好时光都要浪费了,心中密谋着怎么改道去曲水,他和小凤仙还有约呢!多日不见,心中倒是念得紧。
正想着,他眼神不自觉往窗外一瞟,谁料这一眼就让他呆住了。
但见一位带着帷帽的青衣少女从对面的杏林馆出来,微风扬过,吹开轻纱,叫孟昭看到了这少女的秀美容颜。
他霍然站起身,“如珩……我……”孟昭痴痴地瞧着那女子的背影,他平生所爱有四,美人美衣美酒美文,方才那女子,可不就正中他心中第一好。
谢琰见怪不怪,这家伙一向是见一个爱一个,前段时日还和扬州来的一位名妓打得火热,每日作诗饮酒,好不快活。这两天又爱上了莲台曲水的头牌凤仙,每日琴瑟和鸣,如今这副神情,可不就是又看到了合心意的美人?
谢琰原本还想着孟昭定然对这些风花雪月极为透彻,是以向他请教了一番,听从他的意见改了文章,谁料竟是弄巧成拙。
他漫不经心朝窗外看了一眼,登时腾地站起身,从杏林馆出来的那位少女,可不就是沈听霜?即便带着帷帽,衣着寻常,可那身形谢琰再熟悉不过,见她和身边的丫鬟从杏林馆出来,便直朝华浓居而来。
沈听霜不知楼上有人认出了自己,她买完酒后,便去了华浓居。华浓居是一家茶馆,人少僻静,最适合与人商谈,不一会儿,掌柜的带她进了早已定好的包厢。
与此同时,谢琰拦着要去“偶遇”的孟昭,听到了隔壁细微的开门声。
沈听霜进去包厢,便见两道人影早已在屋中,一位是方达,另一位脊背佝偻,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蓝色布衣,已经洗得几近发白,快要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想来就是她要见的刘四。
沈听霜坐到屏风后,自她进屋后,刘四便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像是要看出些什么,可隔着帷帽,又能看出什么呢?
沈听霜早便派人打听过刘四,知他一向狡猾,否则也拿不下如今这趟差事,可如今能进陈家的,只有这人了。何况刘四虽然是个小人,可她要拜托这人做的事情,也实非磊落之事,且此人有一个致命弱点——
爱财如命。
是以只要刘四来此,沈听霜有把握让他答应这件事,隔着一扇屏风,她问刘四:“我给你一条富贵路,你走是不走?”
刘四听她声如玉石落盘,好听是好听,却无甚情绪,仿佛他答应还是不答应都不在意,一时捉摸不透,便道:“不知姑娘是?”
沈听霜拿出一个荷包,茗枝拿过放在刘四面前,“我家姑娘给的见面礼。”
刘四眼睛放光,搓了搓手,接过那荷包,一掂,哗啦啦的响,顿时笑出了一脸褶子。
于是改了原本的说辞:“回姑娘,我刘四最爱富贵,可如今……”他看了一眼身旁方达虎视眈眈的眼神,心道这姑娘出手阔绰,行走之间风采不俗,只怕出身不凡,这样的人,虽然给的多,可这钱,他不一定有命拿。
刘四虽然爱财,可他更惜命,“这条路走上去,还有命在?”
沈听霜忽地一笑,扬眉看向刘四:“你既是爱富贵,怎不知一句话,富贵险中求。”
“又想要富贵,又不愿入虎穴,世上焉能有这样的好事,你刘四活了大半辈子,竟还是如此天真之人吗?”
刘四被她说的拳头紧握,思虑良久,终于问她:“姑娘能给多少?”
……
从华浓居出来,沈听霜马不停蹄回了府中,这半月父亲忙着案子,甚少归家,她便想用心准备,忙活了许久,可算是做好了一桌子菜,有沈成林爱吃的鸡茸金丝笋,郁氏爱吃的素什锦,和她亲手做的桂花糕。
郁氏来看,见此便说:“你用心了。”
沈听霜回:“母亲喜欢便好。”
郁氏点头,随后道:“你的婚事,你爹与我商量过,谢家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