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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称霸启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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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骆氏在北郡的地位等同于赵王爷在西郡,皆是手眼通天,呼风唤雨。任凭皇帝在阙都如何,在北郡,人要想日子过的舒坦,还不是要仰人骆家的鼻息。
梁氏早年也是追随骆氏的北郡世族之一。
自骆玄上位后,西江骆氏一改往日风格,将整个北郡军备物资全面清点,又大刀阔斧地将府兵规制改了一通,一时间北郡高层世族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终于,在他上位骆氏的第七年,他成功入主中原。
云杭要说的,是骆玄这些年在北郡所做的一切。云氏一族现在也根本做不到推翻骆玄,他们真正想做的是离间王氏与骆玄之间姻亲带来的铁血联盟。
启州现在的州牧容昊早年是骆玄的近臣,手里有不少骆玄所做事情的证据,骆玄通敌,买卖人口的事情证据确凿。
云杭秘密窃取了证据,想必是容昊发现证据丢失,又得报谷阳县令被暗杀,这才严防死守,全城巡逻找人,一只苍蝇也不肯放过。
“你的意思是指,启州药局的人口贩卖,断肢,都是骆玄在背后操控?”刘武灵问。
云杭道:“人口贩卖背后,据我查出来的发现,他与西戎北燕都有过交易,其中北燕还有一二皇室成员与他交涉。这种买卖在北郡其他地方也屡见不鲜,这是我查出来与骆氏有直接联系的窝点。”
一叠绢布交到赵煊奕手上。
“骆玄也干过垄断冶铁行业的勾当,谷阳矿洞原本是骆家想要出手,收入囊中,结果……”
“结果被袁行风那伙人截在半路,给他人做了嫁衣。”刘武灵道。
云杭点头,“完全正确。”
云杭在见到赵世子爷后,对他们的抵触心理明显见小。只是和何卿云两个人话依然不多,比起刘武灵和赵煊奕,云杭对何卿云的态度冷淡如仇敌,似乎不愿与其多说一个字。
“其实……”云杭道,“平秋城现在之所以如此严加看管,不止有证据被窃的原因。还有一点……”
“启州州牧发现了北燕人的踪迹。琅琊之战刚刚打完,骆温的军队还未班师回朝,中原内部兵力空虚,这个节骨眼上,北燕人出没于启州,还是秘密来访,不希望被人瞧见,可见北燕皇室的狼子野心。”
“北燕皇室?”何卿云秀眉微蹙,“他们先前不是骆玄的盟友,西江北郡的稳固还是他们帮忙安定好的。”
云杭又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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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
何卿云吐出一口气。云杭沟通困难,那就不沟通。
刘武灵见何卿云模样无奈,心里即使对云杭也颇有微词,也不希望她与阙都故交闹掰,毕竟一个朋友远比一个敌人要来的好。按照何卿云的性格,两个人此次若是没有人退让,也许就真正决裂了。
和她柔软而又波光流转的眼睛相比,她的性格实在是太过刚直,永远学不会委婉,也学不会低声下气。她可以同所有人如和煦春风般交谈,但绝不会同任何人去恳求或是娇柔依偎。
“我们就此作罢吧。”她只会这样说。
妥协?这对她而言,恐怕不如杀了她来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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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铛铛——
外面铜锣声骤响,官兵行道,无数脚步声赶往启州州牧府。
“刺史遇刺!全城戒备!!”
容昊遇刺?!
可云杭现在就坐在他们面前,闻此消息,云杭也是忽地起身,神情莫测地瞧着外面巷街。
上扬街被忽明忽暗的烛火灯笼照彻,星点的光圈晃至二层,何卿云想起刚才云杭说的话:启州州牧发现了北燕人的踪迹……
也许这就是自北燕来的刺客……
她又想起来时梁氏对容昊的态度,又或许,这是梁氏按耐不住,提前动手,想要将整个启州彻底纳入手心,从此镇北新军也就某种意义上的称霸启州,再无后顾之忧。
无论结果如何,这无疑加速了镇北新军起义的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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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容刺史现在怎么样了?”
何卿云等人夤夜前来,为的就是确认容昊的身体状况,若果他真罹难,启州就如囊中取物。
“不太好。”梁族长脸色不佳地回答,倒让何卿云有些猜测。
内室里医官低低细语,铜盆与血水碰撞出声,血腥气厚重得能让人感觉到其中的粘稠,再馥郁芬芳的香料烟熏也只惹人不适。
死亡的气息已经降临在执掌启州七年的州牧官上。
可叹容昊,千防万防,战战兢兢,警醒到了这份上,还是逃不过被暗杀的结局。
这屋子外候着的人,有多少等着他去死,又有多少人畏惧他的离去。
刘武灵说有办法去容昊出事的地方看看,何卿云也就随他去了,现在屋子里除了躺在床上的容昊、医师、容昊的几位幕僚、州牧府其余官员、再就是梁族长和何卿云他们了。
何卿云仔细端详周围,梁族长此次前来大张旗鼓,带的人不少,光是梁府亲兵就有数十,州牧府府兵再数十,一下子就将这刺史内院围得水泄不通。
“不是咱们的人干的?”何卿云又悄悄问。
“不是。”梁族长脸色更不好了,“我如果能做到,我早杀他了。我看他不顺眼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梁思庄也插嘴,“我们的人通常就是给容昊找找不痛快,顶多蹭皮刮肉的地步,他周围的府兵还是有点能耐的。”
嗯……
赵煊奕说,“北燕人干的吧。”
梁族长闻言也不说话。
何卿云摸摸鼻子,悄声道:“北燕人混入启州平阳,为什么要杀一刺史?”
“北燕人狼子野心,这谁知道他们要干嘛,兴许也想控制启州。”梁族长冷哼。
何卿云摇摇头,“我捋了一下,云杭虽然也行过刺杀之事,但有些事情凭他自己一人根本不会如此完美无瑕,有人在暗中帮他。”
“你的意思……”赵煊奕背后一凉,“北燕人一直盯着我们,他们的目的就是搅乱启州?这也说不通,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北燕人在中原王朝的据点,就是骆玄的西江。可这群北燕人偏偏要越过西江行事,可见他们想要的,和骆玄是完全相悖的。我们的镇北新军应运而生,他们就想尽办法来帮助我们。”
何卿云一通分析,最后说了句凉飕飕的话,“谁知道,我们一路走来,起义军成立、镇北新军成立、谷阳守城战、我们与梁族的盟约……桩桩件件北燕人在其中帮了我们多少?又遮掩多少?”
“这说明一点。”
“什么?”
“北燕皇室内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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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燕现在的皇帝聂蕴之刚过而立,行事远不如他父亲圣功皇帝那等龙虎之姿,杀伐果决,在西戎屡次进犯下竟然还想着委曲求全。
上一代北燕国主圣功皇帝是不容置疑的北方雄主,皇位传给这个儿子,也许是其一生中做出最无可奈何的决定。
他没有别的选择。
比起传位于自己鲁莽而嗜杀的弟弟广齐王,兴许聂蕴之的性格更方便北燕修生养息。
圣功皇帝的子女中,只有聂蕴之还算有明主潜能,其余要么尚在襁褓,要么举止乖张,被娇纵太过。女儿里,聂蕴之的同胞妹妹下嫁北燕高官,其他公主就和亲至西戎,年纪再小点,就待在内宫,和老太妃一起住。
聂蕴之支持骆玄,广齐王发动了琅琊之战。
但广齐王归根究底还是贪心有余胆量不足,只希望能从动荡的楚朝讨到些许好处。
可帮助他们建立起镇北新军的那批势力呢?
既不属于北燕国主,又不属于广齐王。他们真心实意地想要推翻骆玄,这样的人,又会是北燕皇室的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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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呼啸而过,冷月高悬中天。北郡气候毕竟不比江河地带,即使是暮春,夜晚也依然裹挟这寒气,自北燕雪域而来高风瑟瑟打叶,晚露渐上梢头。
一阵黑影闪过,露柳沾身,拂衣无痕。
今年的气候比往年都要寒冷,子夜时分本就懈怠,饥寒交迫下,呼出的白雾、眼中溢出的泪水遮住守卫的视线。
刘武灵侧身躲过一岗守卫,来到容昊出事的屋子。
启州州牧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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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中并没有想象中的杂乱,打斗痕迹不多,容昊应当完全不是刺客对手。
现场除了飞溅的血迹,被无辜波及的几盆金贵兰草,再就是容昊私人收藏的名家画作。不过这对刘武灵也不重要,他也看不懂,何卿云来还能讲两句,像笔触、用色、绘制背景、历史年代等等。
在刘武灵这,除非明明白白标注好值钱几何,否则他是不会多看一眼的。
就像兰草,何卿云来能认出这是莲瓣兰素顶,市场价值万两白银。再往下想,她能发现,启州刺史能把万两白银放在养兰草上,可见其平素生活有多滋润奢华。一个物产近年不丰的启州刺史就如此做派,那其他州郡呢?
可刘武灵除了觉得它挺好看,就没了。
刘武灵观察一遍暗杀现场,没有什么值得多注意的,便打算抽身离去。
他目光随意一扫,路过那几盆兰草。
那盆最漂亮的兰草,蔫嗒嗒的,靠近书画一侧的叶片不仅有迸溅上的猩红圆点,还七零八落,仿佛美人折颈,玉容凋零,令人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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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拿这盆兰草遮挡什么东西。
刘武灵看看被枝叶挡住的书画一角,他动作谨慎,搬动兰盆,描金鸟纹粉釉兰盆被随手移置他手边。
随着兰草的移开,一串神秘细小的符号出现在他眼帘。
刘武灵眼神陡然一滞。
一股巨大的、不可名状的情感将他包围。他分不清自己是在狂喜还是在惊恐,毕竟死而复生这种事他从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周边。
这种符号是年少时他在谢府自制的暗语密文,见过的人很多,但懂什么意思的人只有三个人。
他,何卿云,以及……
谢一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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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州牧府丧钟大鸣,传响至平秋城全部角落。
容昊居然真的死在今夜了。
不过现在没人顾忌容昊还没凉透的尸身。
何卿云心情复杂地看着两派亲兵持戈相对,铮铮作响的军刀出鞘,其声铿然,月辉流转,如水映上。
四野静谧,万籁无声。
启州易主,就在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