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毒》冷冻冰

10、发烧

　　时间像是被偷偷调快，晚上温玥曦站在花洒底下，她想，她们明天就该去喀布尔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和程小璐一起出远门。
　　说好听点是去旅游，但人人心知肚明，谁会闲得没事去阿富汗旅游呢？
　　当花洒将暖烘烘的热水冲洒下来时，温玥曦才意识到，自己洗澡的时候因为想这件小事而开了小差，换洗的衣服忘记带上了。
　　程小璐正在外面收拾行李，温玥曦倒是不害臊，她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小璐，帮我拿下衣服，我忘记带进来了。”
　　这是温玥曦第二次让程小璐进入她的浴室与她坦诚相对了。
　　她脸皮厚，不然也不会在面对程小璐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挂着的臭脸时，还能坦然地与她相处到现在。
　　可程小璐不是。
　　程小璐脾气炸，嘴还硬，自尊心也强，脸皮比谁都要薄，是以当她打开浴室门，将温玥曦的衣服放在置物架上后，便一言不发地准备出去。
　　一点都没往温玥曦身上瞟。
　　浴室里热气蒸腾，水流把温玥曦白皙的身体冲得滑溜溜的，她眨了眨眼，抓住了程小璐的手。
　　程小璐将她湿热的手拍开，却也停下了脚步，仿佛想知道温玥曦无缘无故抓她，是不是还有其他的需求，“还要干什么？”
　　温玥曦只是笑，语气轻飘飘的，在氤氲的环境里说出来与调情无异，“小璐，你说我们要不做吧？”
　　程小璐在面对温玥曦的时候总是沉着脸，这次也一样，脸色甚至在听到一个过分令人遐想的字眼而变得更加阴沉，“你不作一下就不开心是吗？”
　　“我没作，我是说真的。”温玥曦的眼里带着湿湿的笑意，完全看不出没作的样子。
　　程小璐低头看着她，声音沉静，“如果不洗澡的话，就赶紧出来。”
　　“所以要不要考虑一下。”
　　程小璐没有回答，她将自己的手从温玥曦手里抽出来，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出。
　　浴室里只剩下温玥曦一个人，她哈哈地笑，于她而言，招惹程小璐或许算得上世界上最开心的一件事了。
　　于是接下来她洗澡的时候便有些随意，还哼起了歌，以至于最后慢悠悠擦干身子换上衣服后，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夜晚的风凉了，她的身上竟有些无力。
　　温玥曦慢吞吞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把自己挪到床上把被子盖好，缓了一会儿才发觉太阳穴的位置有些疼痛。
　　得，在浴室里作得太过了，现在感冒了。
　　她身子本就比普通人弱，感冒自然也不能与普通人的相提并论。
　　普通人的感冒睡一觉或许就能好，大不了再吃点药，可她的感冒说不准就会要她的命。
　　温玥曦叹了口气，她谁也没告诉，只是躲在被子里试图睡过去，无奈到了半夜也没能睡着。
　　程小璐收拾完行李，正准备关了客厅的夜灯也准备回房，却看见温玥曦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半点也没有要睡的意思。
　　“你又折腾什么？”她走过去问道。
　　温玥曦没有回应。
　　然后程小璐走进她的房间借着一点窗外的灯光，看见了温玥曦脸上泛着的不正常的红晕。
　　事实上这样的状态于温玥曦而言在正常不过了，程小璐小时候也经常看见她这样脆弱的像一张纸一样的模样。
　　可这又是程小璐这段时间以来见到的第一次。
　　程小璐眉头紧锁，轻车熟路地从温玥曦床头柜里拿出一根温度计递过去，又朝着温玥曦抬了抬下巴，“快测。”
　　不知为何，温玥曦竟感到程小璐周身上下的气压极低，她坐起身接过温度计，将其夹在腋下，示弱般说道：“程小璐，我难受。”
　　“嗯。”程小璐坐在温玥曦的床头，低低应了一声，“哪里难受？”
　　“哪里都难受。”温玥曦努努嘴，眨着眼睛望向程小璐，又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要不你抱抱我？”
　　程小璐定定地看着温玥曦，没有任何动作，她的眼里似是凝上了层寒霜，若是将窗外暖黄的灯光融进去，恐怕也解冻不了。
　　半晌后，程小璐好像压抑着什么情绪般咬牙问道：“到底是命重要，还是上床重要？”
　　“怎么就拿命说事了？”温玥曦长而密的眼睫颤了颤，她摆摆手，“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我问你，到底是命重要，还是上床重要？”程小璐又问了一遍，气氛骤然冷得像是要马上结一层冰。
　　这时候电子体温计的提示机械地响了。
　　温玥曦的咽喉处动了动。
　　她脑袋有些沉，晕乎乎地将体温计拿出来想看，然而半道上被程小璐夺了去。
　　38.3℃。
　　空气又冷了一秒。
　　“温玥曦，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很弱？”
　　温玥曦低着头说道：“我知道。”
　　“知道你还在浴室里光着身子和我浪费时间？”程小璐捏着温玥曦的下巴和她对视，“你是不是觉得逗弄我很有意思？”
　　温玥曦感觉自己发晕的脑袋里全是浆糊，但她仍勾起一抹笑看着程小璐道：“是，没错。”
　　“没错？”程小璐都被她气笑了，“如果你现在觉得命都不重要了，我们可以上床，你不是想要吗？不是知道可能会着凉还要招惹我妈？可以，现在把衣服脱了，然后明天你就可以去死了。”
　　“现在感觉难受了？现在想要我抱你？”程小璐眼周泛红，“你觉得你配吗？”
　　“如果你不想活了，你大可以随便找一个角落安安静静地死去，别在我面前晃悠！”
　　“为什么那天要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温玥曦，能别招惹我吗？”说到后面，程小璐的语气里甚至带了一些求饶的意味。
　　但温玥曦早就听不见了，她昏昏沉沉的，意识早已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昏睡之前，她只记得自己心里一闪而过的想法。
　　她又惹小璐生气了，她是不是……又要摔门走掉了？
　　可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感冒就会让程小璐那么生气。
　　明明小时候她经常感冒发烧，甚至住院，都没让程小璐发过那么大的火。
　　她不知道。
　　温玥曦当然不知道。
　　因为她不知道她的命不再是她的，不知道那个人珍视她甚于她珍视自己，更不知道那个人见过她快要濒临死亡的模样。
　　她不知道的太多了。
　　她甚至不知道，程小璐一直在她的房间里，根本没走。
　　温玥曦半夜烧醒了一次，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因为口干舌燥，本能地想摸索找点水喝。
　　房间里很暗，她什么都看不见。
　　可她却摸到了程小璐趴在她床头睡的后背。
　　程小璐的后背并不似男人般宽厚，却没由来地令她感到安心。
　　温玥曦愣了下，为什么程小璐会在这里，她在这里多久了？
　　程小璐被她摸醒了，眼神还有些发懵，她看向温玥曦的方向，眼神还没能聚焦，语气里带着浓浓的鼻音，“你要做什么？”
　　温玥曦看着这样的程小璐，心里有一瞬软到不行，轻轻开口道：“想喝点水。”
　　于是程小璐扶了扶脑袋，将垂到胸前的长发往后撩，起身到客厅去给她烧水。
　　温玥曦转头看向窗外，深夜里城市的灯火早已熄灭干净，只有冰冷的月光映到了天花板上。
　　她的脑袋还有些胀，这能理解，可不知为何，眼睛也有些胀。
　　深夜里的动作吵醒了那只雪纳瑞，它哼唧着爬上床钻到温玥曦怀里，不一会儿像是被温玥曦身上的温度烫到，离她远了一些，可仍然在她附近。
　　程小璐把温水放在温玥曦的床头柜钱，旁边附了两颗药。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见温玥曦醒了以后，便不再待在这里，转而回到了自己的主卧。
　　温玥曦勾起嘴角笑了笑，没多久又因为生病的原因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她们将狗狗送去了宠物店寄样，便出发去了机场。
　　程小璐仍旧一言不发，看起来昨晚她真的很生气，到现在都没有要消气的样子。
　　赵清衍和她们在机场大厅集合，她身边还带了一个如沐春风般的男人，看到程小璐她们，赵清衍还夸张地招了招手。
　　待两拨人终于靠近，她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上司，纪书文。这一次会和我们一起行动。这两位就是程小璐和温玥曦。”
　　纪书文朝两人招了招手，“嗯，你们好。”
　　程小璐轻轻朝纪书文颔首，温玥曦倒没什么反应，她的病不可能那么快好，吃了药此时正坐在轮椅上昏昏欲睡。
　　是个人都能看出两人之间的低气压，程小璐脸色十分不好，再加上她到了机场一路上仍未置一语，于是赵清衍拍了拍她的肩询问道：“你们吵架了？”
　　程小璐不回话，脸上倒是写满了“要你管”，三个大字。
　　“啧——”赵清衍见程小璐那副所有人都欠了她五百万的表情，翻了个白眼吐槽道：“什么臭毛病。”
　　纪书文温和的声音及时地传来，“先去安检吧，不然待会儿太赶了。”
　　温玥曦被送去了残疾人通道，他们大概在登机前才会见到了。
　　程小璐送人走的时候，感觉送走的不是温玥曦，而是一尊大佛，当轮椅离了手，她仿佛松了口气似的按了按太阳穴。
　　安检很顺利，飞机也没有晚点。
　　温玥曦上了飞机后一直在睡，吃完药后虽然不发烧了，但昏睡的状态仍旧没有好转。
　　程小璐把座位上方的冷气全关了，又把自己的毯子也堆到了温玥曦的座位上。
　　中途偶有颠簸，程小璐皱了皱眉，伸手握住了温玥曦有些发冷的手。
　　赵清衍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又八卦地问：“这是什么情况啊？你们不是吵架了？至于这么黏黏糊糊的吗？”
　　程小璐挑了挑眉，又是一副管你什么事的表情。
　　赵清衍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她问道：“你该不会是……爱上她了？”
　　如果没有安全带这种东西，程小璐觉得自己一定会把赵清衍揍一顿的。
　　尽管并不能打得过，过过手瘾也行。
　　程小璐干脆闭上眼不搭理赵清衍，也不再看她，眼不见心不烦。
　　只是附在温玥曦手上的手并没有松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玥曦渐渐有了转醒的意思。
　　她嘴里好像在嘟囔着什么，像是呓语，程小璐听到了，这才收回手自然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将自己的身体朝远离温玥曦的方向挪了挪，仿佛这几个小时里她什么都没做过。
　　温玥曦醒了，她揉了揉脖子，因为歪着脑袋睡了那么长时间，那个部位有些不舒服。
　　她动了动身子，难受地皱了皱眉，“小璐，肩膀让我靠一下好吗？我脖子睡得难受。”
　　程小璐看了她一眼却没有接话，她还气着呢，怎么可能和温玥曦说话。
　　最后还是纪书文递过来一个U型枕，才让温玥曦又睡了过去。
　　赵清衍对此又翻了个白眼。
　　程小璐这人到底什么毛病？
　　历经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之后，终于到达了喀布尔，接应的人是一个浓眉大眼的阿富汗人，他看到程小璐一行人后朝他们点了点头，目光又在温玥曦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温玥曦又发烧了，她虽然醒着，却眼神迷离模糊，脸色还有些苍白。
　　其他人也因长途跋涉的原因精神有些不好，程小璐抿抿嘴，欲言又止。
　　纪书文看了她一眼，笑着上前拍了拍这个阿富汗兄弟的肩膀，很合时宜地说了句，“麻烦你先把我们送去医院好吗？”